带球跑（if线废稿）

　　蒋立舟到底没能和安然聊成天。

　　晚上是安然先洗的澡，他出来时已经吹好了头发，穿着一身浅蓝的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后面贴了张阻隔贴，纯白色的，没任何图案。

　　自从去年那件事之后，蒋立舟对安然的信息素气味很敏感，虽然他没提过，但当时回小镇睡一起的那两天，安然在蒋立舟的脸上看到了抗拒。
　　睡在一张床上离得太近了，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就萦绕在鼻尖。
　　那晚蒋立舟躺下没一会儿，起身出了卧室，他在外面待了很久，回来时带着一身寒意和淡淡的烟草味。从那以后，只要来这边，安然都会带上阻隔贴，蒋立舟看到也只是淡淡瞥过一眼，什么都没说。

　　等蒋立舟洗漱完出来，安然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像是睡着了。
　　蒋立舟能感觉到，这次安然格外不想和他聊。这几天每次他刚起个话头，安然就会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岔开。
　　今晚也是，蒋立舟关了大灯，走到床边，听呼吸都能听出来安然还没睡着。可他闭着眼，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透露着四个字——拒绝交流。
　　平常聊天都行，就是不想往深聊。

　　蒋立舟才被宋老师教育过要体贴自己Omega的情绪，他自然不能、也不会逼着安然和他聊。不想聊就算了，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不差这几天。
　　再说这件事也急不来。

　　床边的小灯还亮着，蒋立舟靠坐在床头回复手机里的消息，余光总能扫到一抹白。
　　阻隔贴不透气，贴久了会不舒服。

　　等回复完消息，安然依旧僵在蒋立舟身边没动过，这么会儿估计胳膊都压麻了。
　　屋里信息素的味道还没下午在车里浓，差不多一点儿都闻不到。
　　蒋立舟转身准备关台灯，犹豫片刻，轻轻叫了声：“安然？”

　　身旁的被子团没动，不过怎么看裹在里面的人都比刚才更警惕。
　　这是有多怕被抓住聊天？

　　蒋立舟伸手碰了下安然的后颈，又叫了声。
　　这次安然不得不给点反应，他还是固执地背对着蒋立舟。
　　安然装作被吵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阻隔贴撕了吧，这么睡不舒服。”蒋立舟面对眼前起伏的被子团，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是被安然这么孩子气的行为戳到了，心里有点儿酸酸软软的。
　　小孩子们经常会这样，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隐晦地表达出自己抗拒的情绪。
　　这种事多了，会衍变成严重的精神内耗。

　　又隔了会儿，安然才“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蒋立舟撕掉阻隔贴的提议，不过他还是没什么动作。

　　床有点大，安然贴着边儿侧身睡。蒋立舟靠近，他的手指碰到安然的后颈时，能感受到安然的紧张。
　　阻隔贴被轻轻揭掉，薰衣草的淡香散了出来。

　　蒋立舟一伸手，连人带被子一起圈住，往床中间挪了挪，说：“往中间睡。”
　　安然的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只留了个眼睛在外面。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还是睁开了条缝，视线虚虚的落在别处。

　　蒋立舟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撩了把安然额前的刘海，妥协道：“睡吧，不找你聊天。”
　　说完，他关了暖橙色的台灯，屋里静了下来。
　　黑暗中，蒋立舟听到安然翻身的声音，又过了会儿，身旁的人向他的方向靠近一点，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这晚蒋立舟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到了那个睡在画室的初夏……
　　……还有安然抱着他说的那句——

　　“哥，标记我好不好”。

　　……

　　蒋立舟第一次见安然，是在大四毕业季。他毕设答辩通过的很顺利，趁着还不用去事务所那边报道，蒋立舟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给二老一个惊喜。
　　老蒋和宋老师惊不惊喜蒋立舟不知道，他反正是挺“惊喜”的。

　　坐了一下午大巴，下车又提着行李箱走好长一截路，好不容易到家门口，没人给开门。
　　蒋立舟站在院子里，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病，难得心血来潮想哄爸妈开心，结果把自己给晾这儿了。
　　既然来都来了，蒋立舟也不打算再给爸妈打电话，说好的是惊喜么。

　　那天蒋立舟等到很晚，才看到小路尽头来了三个人，他爸他妈，中间还有个男孩。
　　仨人一路说说笑笑，走近了瞧见门口摆着个人。蒋立舟从行李箱上站起来，把目光落在他爸妈中间夹着的男孩身上。
　　小孩估摸十四五岁，个头不高，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倒是很大，圆圆的，眼尾微垂，透着股很好欺负的劲儿，一看就不是老蒋和宋老师的孩子。
　　蒋立舟心想，吓死了，差点儿以为自己多了个弟弟。

　　还没等他开口，老蒋先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语气蒋立舟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他怎么回来了？这是他家，还不让回了吗？
　　蒋立舟冷冷道：“怎么？打扰到你们一家三口散步了？”

　　老蒋和宋老师第一反应都是先看向中间那个小的，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宋老师转过头，推了老蒋一把，说：“快去帮立舟把箱子拎进去呀！”
　　老蒋拎箱子开门，宋老师给两个孩子做介绍：“安然，这就是你立舟哥哥。立舟，这是安然，你爸战友的儿子，以后就住我们家了。”
　　蒋立舟挑了挑眉，但他也没多问，等会儿自然有人给他解释。

　　进了屋，第二个“惊喜”来了。

　　老蒋把蒋立舟的行李放在客厅里，没拎上去，蒋立舟换了鞋，说：“我先放行李。”
　　“咳。”老蒋咳了一声，“那啥……等会儿吧。”

　　蒋立舟站在原地，考虑要不然再把鞋穿上，直接赶夜班车回市里吧。
　　怎么感觉这家里他才是外人呢。

　　蒋立舟的视线又转向换好了拖鞋的男孩，哦，叫安然，名字听着也很乖。
　　安然倒是实相，他在见了蒋立舟后第一次开口，说：“叔叔阿姨，那我先上去了。”
　　宋老师点点头：“去吧。”

　　安然看蒋立舟，犹豫了一下，没说出什么来，脸先红了。他向蒋立舟鞠了一躬，迅速跑回楼上了。
　　蒋立舟收回视线，坐到沙发上，不说话。

　　老蒋正要开口，蒋立舟打断：“他住我屋。”
　　都不用疑问，蒋立舟直接陈述到。
　　老蒋说：“你屋怎么了？不能住你屋了？”
　　宋老师刚从厨房洗了杯子出来，赶紧制止这爷俩互呛：“好好说话！”

　　还是当妈的疼儿子，宋老师给蒋立舟倒了杯水，问道：“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说一声，吃饭了没？”
　　蒋立舟语气软了点：“没呢。”
　　这下宋老师是真心疼了，问道：“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去。”
　　蒋立舟摇头：“不饿，先说事儿吧。”

　　宋老师可不敢放这爷俩单独聊，她干脆指挥老蒋去厨房给儿子下面，反正就这么个事，她说也一样。
　　“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的，这不是你最近忙吗，怕打扰到你……”

　　安然是上个月住到蒋家的，他自己家里已经没人了。
　　安然的父亲是老蒋快退伍那几年带的新兵，Alpha，年轻能干肯吃苦，前途无量。老蒋是Beta，三十多岁差不多也算干到头了，他走的时候，直接向组织推荐人选，让安父顶了他的位置。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以为安父能一路高升，谁想到，就在又一次提拔军衔，真的要把人往高层调的时候，安父查出了信息素崩溃症。

　　信息素崩溃症，从确诊的那一刻起，基本就是给人判了死刑。当今医学界对这个病了解的太少了，根本没有确切的治疗手段，只能以减少患者的痛苦为主，尽力尝试。
　　患病的Alpha一点点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消失，身体衰弱，再到后来，就是多器官的衰竭。病情发展迅速而无情，患者发病后的平均寿命只有2-5年。

　　安父坚持了很久，近4年时间，但没有任何用，第5年春节前夕，人还是走了。
　　这几年为了给安父治病，安家几乎把家底掏空，还欠了不少外债。这个病不在报销范围内，哪怕上面的人尽力帮了，还是填不齐各种乱七八糟治疗项目下来花费的钱。
　　就在安顿完安父的丧事没多久，安母跳楼自杀，安然自此成了孤儿。

　　客厅很静，只有厨房煤气灶上沸水“咕咕”的声音在响。

　　蒋立舟这时已经没话了，他听宋老师说安然十五岁。十五岁，才多大点儿。懂事又不懂事的年纪，心里该有多难受。

　　宋老师讲话的声音很小，怕传到楼上：“你爸也是临时决定把人带回来，家里没腾出地方，就让他先睡你那屋了。儿子，委屈一下，妈楼上画室有张沙发床，你先睡那儿行吗？”
　　“行。”蒋立舟应声，“让他在我那睡吧，采光好。我回来的少，一共也住不了几天。”
　　宋老师笑笑：“好。”

　　蒋立舟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他妈……就这么扔下他不管了？”
　　宋老师摇摇头：“我听你爸说，他妈妈是乡下姑娘，和安然爸爸娃娃亲。他爸在部队，他妈就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两个人原先还有一个儿子，夭折了，后来他妈精神一直都不太好。这回估计打击太大，毕竟家里顶梁柱没了。”
　　蒋立舟不置可否。

　　他抬眼看了看楼上，说道：“等会儿吃完，我去打声招呼。”
　　宋老师知道儿子有分寸，还是提醒了句：“别进屋了，安然是Omega。”
　　蒋立舟无奈：“那你们还让他睡我屋。”

　　也就这么一说，打第一眼瞧见，蒋立舟就看出来安然是Omega了，多乖一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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