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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柏慕原这些年有很多不愿面对的往事，其中最令他心生疲惫的恐怕就是似有非有的家庭关系。
对于曾经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陌生人，究竟要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恐怕谁都难以回答。
之于柏慕原，长大后的他除了客气，便还是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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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茵已经快要年过半百，神态看着再不如当初傲慢，但冷漠更多。
她端正的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淡淡地说：“你爸爸希望你回家，公司的事情，你弟弟忙不过来。”
柏慕原不带笑意的弯着嘴角：“我有自己的事业。”
杨茵皱眉：“为何非要这么倔强，你所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利益。”
柏慕原面色很平静：“因为我想要我自己的东西，你们的施舍和控制，代价太昂贵，还是留给可以承受的人吧。”
闻言杨茵不禁气愤：“怎么能把父母的关照当作控制？”
宽敞的办公室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柏慕原没心情再应付下去，起身优雅的微笑：“在我看来，父母比老板多出的东西只剩下亲情，可惜你们没有给我，也不能给我。”
说完他就走出门去，显示出毫不犹豫的态度。
杨茵还僵直着背坐在原处。
她是个心思复杂的女人，但此刻表情却泛着种很空白的苍茫。
还有点到而止的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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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缘无故的叫来这个地方已经很烦了，柏慕原一从低气压周身逃出来，便打算赶快离开。
但他走到校门口时又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去了教学楼。
一月中旬对于忙了整个学期的老师们来说正是放假前夕，满办公室的A4纸与卷子漫天飞舞，热闹却在大帅哥出现那刻停了下来。
柏慕原回国后到校长室去过几次，便已经声名远播。
年轻的老师都以见到比校长小儿子还帅的大公子为最佳八卦材料。
稍微年长些教过柏慕原的前辈更是对他如今的学历感到意外。
新闻主角忽然就站到眼前，不惊呆各位才怪。
柏慕原朝他们微微笑：“高二组的组长是哪位老师？”
有个英文美女最先反应过来，指着门外说：“董姐在影印室呢。”
柏慕原弯起眼眸：“谢谢。”
而后便离了开。
也没理身后哄然而起的讨论声。
长得帅就是这点好：即便你什么都不会，空有外壳也能获得青睐，一旦具备了些内涵，莫名其妙便成了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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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董老师吗？”柏慕原敲了敲大敞的门问道。
正在电脑前弄Excel的中年女人抬起头，认清了来者便殷勤笑道：“慕原啊，有什么事？”
柏慕原走进说：“我想问问苏杭的期末成绩。”
董老师看向正在统计的屏幕，高兴道：“他考的不错，比月考有进步多了……恩，应该是第二名，剩下没统计的是普通班的，成绩没有实验班好。”
大帅哥的长睫毛颤了颤，瞅着被调出来的结果没吭声。
说是第二名，也不过是语文比第一的女生少了两分。
董老师很好奇：“怎么问到苏杭了？”
柏慕原微笑：“他是我家的邻居，关系很好，是我妈来让我看的。”
而后笑容变得更意味深长：“我妈给他补过课，还是没有拿到第一名啊……过年老太太又该失望了。”
董老师愣了愣，没吭声。
柏慕原问：“能给我打印一份吗，我妈想提前看看。”
听到这个董老师立刻表态：“成绩还没进行最后核查，等到全弄好了，我去给校长送吧。”
大帅哥表情英俊迷人：“那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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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小小苏简直遇见了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事，他照例起个大早去检查信箱，终于等到学校的信笺时打开的手都哆嗦了。
展平纸，定睛凝视几秒，小同学连牛奶都想不起拿上楼就横冲直撞的奔出小区，逮住辆出租便没了影。
幸好那天没把钥匙还回去。
二十分钟后，在熟悉的院落前苏杭打开了铁门。
大帅哥还没有起来，四周都安安静静的。
他跟条小狗似的跑进主卧，见到床便一跃而上。
睡得正沉的柏慕原被突如其来的重击吓得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张向日葵般的可爱笑脸，才吃惊道：“小杭……”
苏杭骑在他身上，乐不可支的把成绩单拿出来晃道：“我考到了，我考到了，你要和我约会。”
柏慕原疲倦的闭目缓了会儿，才扯到眼前看了看，很无力的恩了声，问道：“你就这么来了，不冷吗？”
苏杭这才发现自己只套了件毛衣和牛仔裤，脚上的拖鞋早就甩在了地毯边。
他嘻嘻地笑：“冷。”
说着就毫不客气的钻进了暖暖的被窝。
柏慕原早就习惯这种想起什么就是什么的小性格了，他握住小孩儿冰凉的手，美目又闭合，表情平静的像是再度沉睡。
苏杭从亢奋中回过神来，轻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没在这呢。”
从前也是，柏慕原要么就是后半夜才回来，要么干脆睡在酒店里面。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生活根本没有检点可言。
大帅哥回答得很自然：“工作快进入尾声，没时间。”
苏杭刚温柔了点的小脸立刻郁闷了起来。
柏慕原这才睁开眼睛微笑，目光洁净。
毕竟是已经开始步入成熟的男孩子，苏杭没有忍住，探身就吻住他的唇。
柔软的触觉加速了心跳的频率。
柏慕原想要推开他，但这就和在沙漠漂泊了很久的人忽然遇到甜美的清泉，说拒绝是件完全不现实的事情。
一时间空气里也只剩下喘息的余音，静的暧昧。
苏杭的主动权几秒钟就没了，正当他趴在柏慕原身上连指尖都发热的时候，手机好死不死的响了起来。
很不情愿的接起，苏灵愤怒的问道：“我让你去拿牛奶，你又跑哪里去了？”
现在连七点都不到，小小苏没得解释：“我，我……”
柏慕原故意伸手摸到他的下身，苏杭的脸顷刻就变得通红，分秒不差。
逗得大帅哥转身趴在枕头上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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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吃完早餐把苏杭打发走，太阳才姗姗来迟的照亮了北京城。
昨晚柏慕原审程序到了后半夜，头还在发晕，便没有立刻去公司。
但是睡意已经被搅光，他只得打开笔记本上上网打发时间。
刚登上MSN助理张便跳出来问：“干什么呢，干活来，大爷。”
柏慕原随便回复：“下午再去。”
托着下巴想了想他又发消息：“约会的话去哪里好？”
助理张带着笑脸回答：“那几个地方您老不是天天去吗，但是听说东城新开了个地儿挺好的。”
柏慕原骂他：“你懂什么叫约会么？”
助理张说：“懂，做/爱的前戏。”
说的柏慕原立刻就下了线。
但事实上大帅哥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约会，可他不愿意让苏杭期盼已久的日子过的不快乐，便诚心诚意的百度了一番。
北京最佳约会地点。
结果都显得异常奇特，用个流行的词汇形容。
很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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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此活动实在没有任何经验，大帅哥最后还是依照自己的脾气带着苏杭去看了艺术展览，而后选好家私房菜馆休息进食。
不过实际上他根本无需做任何准备，只要自己在旁边，苏杭整天都乐颠颠的，用句更贴切的形容叫做眉开眼笑。
他真的很像Sunflower，永远都是灿烂，美好，生机勃勃。
让人面对着便不会生出任何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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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真好吃。”苏杭拿着筷子感叹道。
餐馆环境雅致，但是客人很少，只在露天的地方有几个美国人在端着咖啡杯闲聊。
柏慕原轻轻微笑：“那就多吃点。”
午后的阳光度在他白皙而俊美的脸上，很是明媚。
苏杭抬头看到心跳又快了起来，无论在一起多长时间，习惯如此这样的一个人，都是很困难的。
柏慕原大约明白这小孩儿在想什么，可他没有直说，只是问道：“下午想去哪里？”
苏杭愣了愣便摇头：“我也不知道。”
柏慕原又问：“那你平时都去哪里？”
苏杭咬着筷子愁眉苦脸：“陪我妈逛街……”
大帅哥支着下巴笑：“没有自己想去而没去成的地方吗？”
苏杭看向窗外琢磨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想看大海。”
柏慕原回答得很痛快：“那我们就去。”
小小苏吓了一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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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开车到海边至少也要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苏杭很少到别的地方去，因而趴在车窗上看着不断倒退的陌生景物便很是兴奋。
冬日里北方的树木都是嶙峋的，但那样大片大片的长在荒芜的农田里，倒也有另一番美感。
柏慕原一直握着方向盘倒也没显出疲倦，忽然轻声说：“上中学时我逃课去过海边，待了半个月，爸妈也没想起要找我。”
苏杭回首奇怪道：“怎么会？”
柏慕原微笑：“我时常彻夜不归，我父母更是如此，弟弟只会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其他东西半点都不关心。”
苏杭沉默半晌扁扁嘴巴说：“要是我这样，我妈会杀了我的。”
柏慕原从后视镜里看向他道：“所以你很幸运，要懂得珍惜苏灵，记住你所做的每件错事首先伤害的都是她。”
苏杭小声说：“我知道……”
教育至此，柏慕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很奇怪，他始终感觉自己对苏杭是有责任的。
因此根本做不到仅仅施放喜欢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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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刚刚下过大雪，海水都结了冰。
大概不是景区也无渔人出海，白色的沙滩倒是平整而干净的，连半个脚印都没有。
海风带着咸涩，顷刻就能吹乱人的发，也能吹静人的心。
车子刚停下，苏杭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留下一路的笑声。
柏慕原无奈的拔下车钥匙关门跟了上去喊道：“不要往海里跑，冰不结实。”
苏杭满不在乎的答应着，来回像小狗似的撒够了欢，才气喘吁吁的回来对柏慕原笑：“嘿嘿，以后我家也要住在海边，我喜欢大海。”
柏慕原弯弯嘴角，背着风点起支烟。
苏杭满心期待的凝望着他有些凌乱的发丝和长长的睫毛，追问道：“那你呢，你以后想住在哪里？”
柏慕原很快回答：“没想过。”
苏杭不甘心的捅捅他的皮夹克：“那你想想啊。”
大帅哥忍不住笑着转移话题：“都是谁教你的小动作，跟小屁孩似的。”
苏杭皱起秀眉，气的蹲到地上说：“哼，我就是小屁孩！”
柏慕原微笑着把他拉起来：“听话，别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
没想到苏杭抬起脸，眼睛里都噙着泪水，样子特委屈。
柏慕原一愣，轻声道：“又怎么了？”
苏杭颤抖着嘴唇小声嘟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你总是嫌弃我敷衍我……”
大约是这种情绪积压已久，忽然就变的神经敏感，眼泪直掉。
柏慕原一手拿着烟，一手擦了擦他的脸说：“还不是小孩？你看到过我没事就哭一场吗？”
听到这个苏杭立即又憋住泪水，眼眶红红的不吭声。
大帅哥叹口气道：“人生还长呢，等过几年你再回头想现在，自己都会笑话自己傻，明明不该在乎的事却铭记的那么深，明明不值得喜欢的人，却曾为他牺牲那么多……”
苏杭打断他，用手背抹了下眼睛道：“我说值得就值得，不用你管。”
逗得大帅哥顷刻便呵呵的笑了起来。
苏杭根本不晓得要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不管说什么，柏慕原都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好像不懂事的喜欢，不叫喜欢。
不懂事的爱，也不叫爱。
柏慕原看着小小苏站在风里瑟瑟发抖，举手无措的可怜样。
没细想就吻上了他还沾着泪水的唇，身后把他搂紧怀里。
两人内心的热度很快就代替了身体的寒冷。
苏杭很紧张的眯着眼睛，睫毛抖啊抖，小脸绯红，可爱到了不行。
过了很久柏慕原才轻轻的离开他，暗自叹了口气。
如果苏杭不是苏杭，那么在一起也无所谓，给他想要的也无所谓，可就是因为他是，便什么都不能在此刻发生……这种心情很复杂，大概说出去也没多少人会明白。
很温柔的擦干小小苏的脸，柏慕原脱下皮衣披在他身上：“不要为了好看就不穿衣服，冻坏了身体是自己的。”
苏杭矮他很多，套着大衣服变更显得幼/齿。
柏慕原看着远处朦胧的地平线说：“等你长大到能穿好它，再说吧。”
凛冽的海风迎面而来。
苏杭很费力的睁大眼睛，很迷茫，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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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苏灵正不放心的坐在客厅等着他，见到进门的苏杭便问：“你们去哪了？”
小小苏便边鞋边回答道：“……南戴河。”
苏灵哭笑不得，见状立刻走过来数落：“哎呀，把沙子弄干净再进来，你让我怎么收拾啊？”
苏杭无精打采的直奔沙发倒下，貌似累得不行，根本没有大美女想像中的快乐与兴奋。
仔细看，才发觉小小苏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苏灵皱着眉坐到他旁边问：“宝贝儿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苏杭像小时候一样枕上她的腿，抱着苏灵的腰说：“妈妈，我有点不想和他谈恋爱了，他好复杂，我根本就搞不明白，你说他喜欢我么……”
苏灵纤美的手摸了摸儿子的短发，用一种模糊的心情淡淡的回答道：“喜欢，但是身为哥哥的那种喜欢，不是你要的爱情。”
苏杭没再吭声，默默地把小脸藏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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