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前传

　　圣诞节这样的洋节日，在那个时候也是刚刚兴起，临近年底，送礼的送礼，表白的表白。此外，今年过完，他们将要一起走进21世纪，电视里不停的渲染着跨世纪的特殊性，好像能经历这一切的人都是“天选之人”一样。
　　然而，这一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和去年，和明年，并无不同。跨世纪也好、千禧年也罢，都是被人类定义的东西，抛开这一切不谈，对于这群孩子来说，也就是虚长了一岁而已。
　　今年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周五，下午第一节课，是学校每周的例行广播，听的同学们昏昏欲睡。下课铃一响，大家又都生龙活虎，因为接下来，五班有一场自己的跨年班会。其实主要内容就是吃吃喝喝、玩游戏，目的是大家一起闹腾闹腾，闹过了，晚上就别相约出去跨年了，毕竟他们还太小，太晚回家不安全。
　　在班长的指挥下，男生们开始重新摆课桌椅。他们把课桌靠墙，把中间的场地空出来，女生则负责把事先准备好的水果、零食，分配好放在桌子上，剩下的桌子就摞起来堆在教室后面。
　　这是他们五班专属的活动，其他班级听完广播都是安安静静坐在教室里，再听班主任训话一节课。看他们在自己教室里忙活，路过的同学别提多羡慕了。
　　孟老师带班的风格早就名扬全校，其他班的同学不止一次的表达过艳羡之情，除了五班，二班的语文也是孟老师教，其他班已经有不少人表达过想要转班的意向，虽然这么说起来有点伤人，但是孟老师的教课质量绝对是他们二中出类拔萃，并且其他人无法企及和模仿的。
　　虽然只教了几个月，但已经卓有成效，几次小测验，五班的平均分都是全年级第一。其中就属胡飞进步最神速。以前他的语文成绩并不是特别好，但自从孟老师来了以后，好像打开了他脑内某一个文科开关，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全班传阅。
　　孟老师开玩笑说，这不是他的功劳，要感谢成百上千的“笔友”们，是他们把胡飞的写作水平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简单布置了一下，班会就开始了。
　　虽然节目水平是有点粗陋，但下面的同学都还是很欢乐，主要还是各种各样游戏的功劳。
　　根据座位的安排，班里被自然划分成四个组，每个组都有正副小组长，班委干部的位置在孟老师来了以后做了调整，平均分配在四个组里，平时不管是大小活动，都是以小组为单位，今天也不例外，所有的游戏都是积小组分，最后分数最高的一组还有奖品。
　　一套金庸武侠小说全集，孟老师友情赞助。
　　经过几轮脑力较量，甲组和丙组积分相同，并列第一。
　　有人提议加赛一轮，这一次是纯体力的比拼——掰手腕。
　　甲组代表是闫虎，丙组代表则是胡飞。
　　从体格上来说，闫虎比胡飞更高更壮一些，但是常年锻炼的关系，胡飞虽然精瘦，肌肉却更明显。
　　两个人往台前一站，瞬间点燃了围观群众们的热情，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声，差点把楼顶掀翻。此时，其他班级也都已经放学回家，孟老师也就没有阻止他们尽情的释放。
　　“准备好了吗？”孟老师的手，覆在他俩紧紧握在一起的右手上，左右来回看着他俩。
　　胡飞咧嘴一笑，“准备好了。”
　　闫虎则重重点了点头，嘴抿成一条坚毅的线。
　　“三！二！一！开始！”随着孟老师的手松开，这两个人瞬间憋住气，收紧手臂，手腕发力。
　　握在一起的手由于太用力，指关节都发白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胡飞看起来还能保持笑容，但是额角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闫虎这边已经彻底放弃表情管理，低着头，双眼紧闭，嘴里不自觉发出吼声。
　　其他同学，为谁加油的都有，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这是一场世界杯的决赛。
　　邵行双手抱胸站在闫虎身后，作为甲组的组员，他理应帮闫虎加油。可好像有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没有办法顺畅的呐喊，攥紧拳头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看着胡飞的笑容逐渐扭曲，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胡飞！加油啊！
　　就好像胡飞能听到他在心底的呐喊一样，眼前的局势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原本的势均力敌，突然瓦解，胡飞重重地把闫虎的右手扣在桌面上。随着胜负决出，围观群众或更大声的欢呼，或发出阵阵惋惜的哀嚎。
　　参赛的两个人友好的互拍对方手臂，好像华山论剑的两个武林豪杰。
　　丙组一致决定这套书归他们的“战斗英雄”胡飞，但胡飞随即表示，要把这套书捐给学校图书馆，这样全校同学都可以借阅。
　　班会结束，男生们负责把桌椅归位，女生们负责打扫卫生。很快，教室又恢复了原样。
　　闫虎搬了几个桌子以后，觉得手肘那里有点痛，不知道是扭到了还是怎么样，看着他一直揉着手臂，邵行上前询问了情况。
　　“怎么了？”邵行问。
　　“有点疼，可能扭到了，没事。”闫虎甩了甩胳膊，勉强地说。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这时候胡飞也靠了过来，关心地问。
　　“没那么夸张，我还能被你掰断手臂不成？”闫虎打趣地说。
　　“那可说不好，我内力深厚！”胡飞边说边假模假样冲闫虎出掌。
　　几个人又调笑了一会儿，看到姜婷婷站在门口，闫虎赶紧冲他俩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要走了。
　　“有异性没人性！红颜祸水啊，兄弟！”胡飞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被不远处的姜婷婷听见了，她随手捡了个粉笔头，不偏不倚砸中胡飞的肩膀。
　　“还带放暗器的啊，女侠饶命。”胡飞一边喊着“饶命”一边继续开他俩玩笑，“闫老虎，管管你老婆！”
　　姜婷婷又羞又恼，作势要冲进来教室，胡飞眼看着对方冲自己过来，抓起书包就绕着教室跑。姜婷婷怎么能抓的住他这个英年“退役”的足球运动员，看着胡飞已经绕了一大圈又跑回他们身边，站在教室后边地姜婷婷气喘吁吁，指着胡飞。
　　“你……你别……跑……”
　　“别打扰他俩双修。”邵行笑着说，“我们快走！”他抓起胡飞的手，逃也似地跑了。
　　“胡飞！邵行！”只留下姜婷婷在身后抓狂。
　　两个人一路从三楼跑下楼，跑到车棚才停下，一边笑一边大口喘着气。
　　邵行觉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疯过，那些他觉得幼稚的行为，现在做起来好像也能乐在其中。看着胡飞的笑容，心里莫大的满足。
　　“晚上一起跨年啊？”胡飞边开锁边说。
　　“去哪儿？”
　　“就说你能不能出来吧。”
　　邵行的爸妈在外地处理生意上的事，家里只有他和他哥邵明，邵明已经上高中了，今天晚上肯定会和同学一起。
　　“行啊。”邵行愉快的答应着。
　　“那晚上10点，我们在路口那个小公园汇合。”胡飞说。
　　“好。”胡飞看似轻松的表情，却隐隐透着一丝寂寞。邵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虽然自己不擅长安慰，那至少可以做到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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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胡飞看到许久没有打过照面的妈妈，就这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有一瞬间的吃惊。
　　“我回来了。”胡飞低着头，默默地在门口换鞋。
　　胡飞妈妈斜了他一眼，然后又专注地盯着电视。
　　“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出去吃饭。”
　　“去哪儿吃？”胡飞一边问一边往自己卧室走去。
　　胡飞妈妈没有回答，直到胡飞换好衣服，走到她身边坐下，又问了一遍，他妈才不耐烦地开口。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胡飞隐隐觉得这不是一顿普通的饭。
　　他妈自从回国以来，也有半年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寻找他爸的事业中，剩下的时间就是打麻将。房子在市场还没有起势前就卖了，100来平的房子，在当时只卖了20万，放到现在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但卖了就是卖了，也不能因为卖亏了，再去找买家补差价。
　　卖房款大部分用来还债，胡飞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即便如此他妈也没有出去工作。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自从嫁给他爸，他妈就没有再正经工作过，平时在家也从来不需要她做饭，也许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做久了，一时之间角色转变不过来。
　　幸亏他妈还有另外一个天赋——手气好。打麻将赢一点，再加上奶奶每个月的接济，他们母子俩的生活，勉强可以为继。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胡飞冷冷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他妈随手甩了他一巴掌，抽在他背上。
　　胡飞冷哼一声，“是不是和胡英杰？”
　　“你冷笑什么？是不是皮痒？敢给大人甩脸子！”
　　他妈脾气差，可能也要怪他爸，谁也不是天生的坏脾气，无非就是被宠出来、惯出来、刺激出来的。
　　“我不去。”胡飞心里憋着一口气，整个家让他觉得窒息，他只想赶紧逃离。
　　“你去哪里？给我回来！”
　　胡飞站起来，走到门口准备换鞋。突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本能的痛叫了一声，遥控器掉在身边，后盖和电池散落一地。
　　“你是不是要我死！你跟你爸是不是都想让我死！”
　　身后的女人开始歇斯底里起来，哭喊着朝他扑过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抓着他的手臂，死活不让他出门。
　　胡飞一开始还想挣脱，几下之后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挣扎。
　　就这样吧，如果你想死，我陪你一起……胡飞绝望的看着他妈，他妈的长指甲透过毛衣，紧紧抠进他的皮肉，就像掐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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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飞忍着全身阵阵的恶寒，走进店里，一家普通的，随处可见的连锁披萨店。即便他在路上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当看到胡英杰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角落的卡座，胡飞还是从头到脚细细密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英杰看到他，尴尬的站了起来，胡飞则停在原地没办法动弹。他妈见状扥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往他爸那边带。
　　从进门到坐下，这一路胡飞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但他妈显然没有想放过他。
　　“叫爸爸。”他妈催促着。
　　“……”胡飞叫不出来，“爸爸”这个词好像长满了刺，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虽然他爸失踪也就是近半年的事，但几年来的聚少离多，已经为这对父子关系的疏离埋下伏笔。
　　他妈先是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胡飞索性歪着头看向窗外，然后脚又被踹了两下。
　　胡飞看着窗玻璃，反射出他妈的脸，那表情真的太精彩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爸。”
　　胡英杰尴尬的笑脸，比哭还难看，一年不见的儿子已经比自己都高了，刚才他一进来，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最近好不好？学习成绩怎么样？”胡英杰搜肠刮肚的想跟自己儿子聊天。
　　“不好！就那样。”
　　“你这什么态度，怎么跟你爸说话的。”他妈不遗余力地在一边数落。
　　胡飞心里觉得当下的一切可笑之极，忍不住鼻音轻轻的哼了一声。
　　胡英杰似乎也被他的哼声微微激怒，压着嗓子说：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爸。”
　　胡飞压抑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不停地用牙啃着自己的嘴皮，好让自己平静面对眼前的一切。但这一切都太难熬了，他不想看到这个男人，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无论他做了什么，他的态度依然傲慢，好像只要说一句“我是你爸爸”，就有了随意伤害他的理由。胡飞感受不到对面那人的一丝悔意，面对自己，居高临下的态度，那么顺理成章。
　　难道他不应该对自己说一声对不起吗？难道他不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吗？
　　难道这顿饭不是这个目的吗？
　　是啊，他已经长大了，他有权利得到一个说明吧。
　　但是没有，最后他只得到一句话：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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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行提了几个塑料袋，一袋里面全是零食，另外一袋装着烟火棒，一想到他竟然会买这种东西，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抬头，隔着一条马路，在小区门口看到一个人，蹲坐在花坛边上，低着头埋在两手之间。
　　“胡飞？”邵行走到跟前，才敢从他穿着自己学校校服上确认，这个人真的是胡飞。
　　胡飞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天太黑了，路灯也不怎么亮，但邵行分明看到胡飞通红的双眼。
　　“你怎么在这里？你自行车呢？现在才几点，不是十点在公园碰头吗？”
　　看到邵行，胡飞迅速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然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你是不是神经病？”邵行看他那样心里莫名有点惊慌。“出什么事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家住几号楼，几零几……”眼见着胡飞边说眼眶竟湿润起来，翻着晶莹的光，邵行没见过这样的胡飞，不知如何是好。
　　“我靠！你，你他妈别哭啊！我家住B栋！603！”手里的袋子被邵行随意的扔在地上，他赶紧走进两步，蹲在胡飞面前。
　　这时候智商再高也不好使啊……
　　等看清胡飞的样子，邵行才像放弃一样地说：“算了……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胡飞一把抱住蹲在地上的邵行，差点把人推倒。
　　邵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热热湿湿的，顺着他的脖子留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拍抚对方的后背。
　　两个人就以这种怪异的姿势，卷缩着蹲在邵行家小区门口，还好天冷的关系，没什么人路过。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邵行一边顺着胡飞的背一边说。
　　“你这个人真没同情心。”胡飞还靠在他肩窝，闷着声说。
　　“我要是没有同情心，刚才就绕道走了！”邵行没好气的说，“飞哥，你先起来吧，待会儿该来人了，看我们俩这算几个意思？你拍拍屁股走了，我还要在这里住下去的。”
　　胡飞闻言，在邵行肩头蹭了蹭，迅速调整状态站了起来。
　　“我艹，你蹭什么呢？”邵行也站了起来，赶紧检查，嫌弃得瞪了一眼胡飞。
　　“我都那么伤心了，你还关心你的衣服？你信不信我再哭一个给你看看？”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邵行翻了翻衣服兜，找到一包纸巾，递了一张给胡飞，又拿了一张擦衣服……
　　胡飞捡起邵行扔在地上的袋子，“你买了什么啊？哟，这不会是烟火棒吧？小班长，没想到你还有一颗少女心啊。”
　　“滚蛋！”邵行一把夺过塑料袋，“我姐让我买的。”
　　“切，你姐都不怎么回家的，你自己说过的好吧！”
　　“靠！我买了自己玩不行吗？”邵行一脚扫向胡飞小腿，结果被对方跳着躲开了。
　　“走，我陪你放烟火去！”胡飞又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
　　两个人来到附近一片建筑工地，工地还没有正式动工，只有一些碎石子堆成了一个小坡。他俩爬到一个横躺着的铁架上坐下，胡飞拿出烟火棒，又翻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点火的设备。
　　此时，邵行给他递了一个打火机。
　　胡飞微怔，抬头看了邵行一眼，“你怎么会有这个？你爸的？还是你自己的？”
　　“……”没有解释，也没有掩饰。
　　“啧，我怎么觉得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你是越来越了解真实的我了……邵行心想。
　　看着烟火棒瞬间燃起，火星四散，放出闪亮的光芒。胡飞把点燃的递给邵行，自己又点了几根。两个人就默默的举着，看着眼前的烟火棒燃起又熄灭，一根接着一根。谁也没有说话。
　　等到最后一根也熄灭，邵行从那兜零食里拿出一板胡飞平时最爱的养乐多递给他。
　　胡飞苦笑着说，“有没有抗饿的啊？喝这个冷啊。”
　　“你自己找。”邵行把一袋子都塞他怀里。
　　胡飞翻了翻拿出一包牛肉干啃起来。
　　“你没吃晚饭？”邵行问道。
　　“气都快被气饱了。刚才去见胡英杰了。”胡飞若无其事地说起来，“我说我上厕所，就趁机溜出来的。”
　　“那他们找你怎么办？”
　　“管他们的！”
　　“零食你拿着回家吃吧。”
　　“你赶我走啊？”
　　“我是怕他们找不到你报警。”邵行无奈地说。
　　“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明白，他俩为什么不离婚？离了一了百了！干嘛互相折磨……帮我开个养乐多，噎……噎着了。”胡飞拍着胸口说道。
　　“你吃慢点……我又不跟你抢。”邵行把打开地养乐多递给他。
　　胡飞一口气干掉了一瓶，才稍稍缓过劲，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摆弄着小瓶子。过了很久才开口：
　　“其实小时候他对我很好，很宠我，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每个周末都带我去公园，我都记得。当初为了练琴，我妈天天打我，后来我说不想练了，他也是唯一一个支持我的人。”
　　“嗯，我明白。”
　　“你不明白。”胡飞吸了吸鼻子，“大概现在有多恨，都是因为当初有多爱吧。”
　　邵行没有说话，只是覆住了胡飞摆在身侧的手。他想倾诉的时候，自己就听着，不评论；他不想说的时候，自己就默默陪伴，不好奇。
　　“其实我知道，我妈是觉得离开了他，她就活不下去了。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谁离了谁还过不了了？那么大一个口子霍开在那里，难道不觉得膈应吗？不难受吗？不疼吗？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情？”
　　“也许吧。”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胡飞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你今天没戴眼镜？”胡飞突然开口。
　　邵行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结果落空了，“本来就想下楼买个东西……”
　　“那你能看清我的脸吗？你近视几度啊？”胡飞一边说一边凑得更近。
　　邵行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左眼400、右眼450……”
　　“那你不戴眼镜就跟瞎子没区别啊。”说着胡飞笑了起来，一笑起来单边的酒窝很明显。
　　这个距离邵行能清楚的看到他的酒窝，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脸莫名奇妙有点发烫……
　　他们没有撑到0点，因为实在是太冷了，空旷的工地上，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人先走到邵行家小区门口。
　　“你进去吧。”胡飞催促道。
　　“……”
　　“怎么了？”
　　“我送你回去吧。”邵行嗫喏道。
　　“哈哈哈，你不会是怕我想不开吧？”胡飞说着夸张的拍着邵行的肩膀。“放心，我没事的。”胡飞看着那头卷卷的头发，就忍不住想上手揉搓一下，但想到他可能的反应，手停在半空中，又尴尬的收了回来。
　　邵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就是不想让胡飞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回去，“走！少废话。”他不由分说地朝胡飞家方向快步走去。
　　胡飞无奈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两个人像傻子一个在凌冽的寒风中走着，心里却都觉得温暖。
　　“你智商那么高，刚才怎么没想到骑车带我？”胡飞缩了缩脖子说到。
　　“闭嘴！我带得动你吗？”
　　“那至少可以我带你，到时候你再自己骑回家，这一段路走走得半个多小时啊！”
　　“你再废话，风都灌肚子里了！等着回去拉稀吧！”
　　“哎，你这火爆脾气，平时要维持一副温顺的样子，真的是为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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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们走到胡飞家楼下，已经11点40。
　　“上去吧。”邵行说，“回去，态度好一点。”
　　“嗯，我有分寸。那你也赶紧回家吧，要不打个车，太晚了。”
　　“好。”
　　两个人道别，胡飞上楼，邵行走到马路对面，他没有打车，而是数着胡飞家的楼层，“16、17、18，1802室……”他盯着胡飞家那户，从原本暗着，到点亮。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11点48……11点50……11点55……11点59……
　　30、29、28……邵行盯着手表的秒针，心里默默倒计时。
　　10、9、8、7、6、5……
　　“嘿！”
　　邵行猛地抬头。
　　4、3、2、1……
　　“新年快乐！”胡飞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使劲揉搓着邵行的头发。
　　欢迎来到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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