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杀门

　　第十章 私会密谈

　　一节

　　小棕马再回来时，又会带来怎样的消息？眼前这一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乱局之中，自己到底是谁？又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回到屋内，安然仍未休息，而是在打坐。

　　石头不去扰他，想着自己也应该凝思冥想，可大概心中杂念太多，怎么也静不下来，坐在床上动来动去，安然似乎忍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了，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着他。

　　石头见扰到了安然，略带歉意的抱怨道：“唉，我烦躁。”

　　“你这是舒服日子过不惯是吗？”安然说。

　　“就是啊，这也太闲了，闲得我胡思乱想。”石头咕噜着。

　　“乱想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安然理了理衣襟，坐到床边。

　　“安子你不觉得奇怪么？”石头走到安然旁边，挨着他坐下，说道：“自半年以前，本任墨梅程澈在任务中突然失踪之后，咱们夜杀门接连出事，紫梅双位悬空，白羽尘以首席青梅的身份，未等到晋遴会决选便火线晋升紫梅，以致青梅无人接替，前不久墨松堂主身死，如今墨竹两人又被杀了……”

　　“墨竹谁被杀了？”安然尚且不知这一消息，忍不住打断了他。

　　“嘘！”石头一个眼色，两人当即闭嘴，悄无声息地分别走到门口和窗口，突然同时打开门窗，无人，静悄悄的。互相对视了一下，坐下，石头用最小的声音说道：“你还记得咱们永宁玉锦楼任务完成以后，就兵分两路了，有两个墨竹去执行别的任务。”安然点头：“顾雨轩。”

　　石头道：“对，我今天才知道，另一个人叫孟晚。晚上我不是去院子里偷瞄了一下双杀得到什么消息了么。”安然又点了点头。石头接着说：“双杀手上的箔书上写着，顾雨轩、孟晚任务失败被杀了。”

　　安然有些惊愕，沉默了一下：“这么说，继墨梅失踪，墨松堂主被杀之后，又死了两个墨竹？”

　　“还不止，”石头说道：“我随着青松堂执行任务时，二白提到过，他们青松有两个人，任务比预计延时了五天还未报游简司，好像不知所踪了。”

　　安然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半年来已有六名中、高阶杀手出事了！”

　　二节

　　“是啊，你没感觉最近大家都奇奇怪怪的么？各堂口之间戒备猜忌更胜从前，而且冥阴节就快到了，今年又是面临大规模的晋遴，需要进行多轮决选，把墨松、青梅、紫梅的空位都填补上，可你看如今也没有召回我们去筹备，倒将我们闲置在这里，也不知到底怎么打算的。”石头例数着心中的疑问。

　　如今夜杀门从表面上看虽然运转如常、各堂口仍然任务不断，尤其对青竹、紫竹没有任何影响，但深思下来，半年之内多个高阶位置空置，已是断臂之势，实力大减。

　　没人会相信这些都是巧合，尽管他们是刀尖行走的杀戮之人，生死一瞬本是平常，可是一连串的变故来得太过密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一刀一刀捅向夜杀门，他出手又快又准，处处要害，难以招架。

　　暗夜本是夜杀门的天下，如今是谁在这暗夜之中搅动风云？

　　“咕咕咕”信鸽飞过，好一个多事之秋。

　　石头一向睡眠很浅，昨夜与安然聊了半宿，思虑很多，原以为睡不好的，哪知道一夜安稳，睡得连早餐都错过了。

　　安然不在，却在床头的桌上给他留了素包和桃酥，还有一碗剥好的雪白莲子。
　　石头洗漱之后草草地吃了一口，便急着去看自己的马回来没有。

　　小棕马在马厩里睡得正酣，想是一夜奔劳累坏了。石头将手伸入马鬃摸索着，果然又有一卷箔片！

　　石头悄悄将箔片藏在袖里，回到楼上。关好房门，他打开箔片，严堂主的消息很简短：午后带安然，与我汇合。内容很容易看得懂，却很难想得明白，没有头绪，石头干脆不去想了，一面吃着莲子，一面等安然回来，莲子脆甜，水分很足，是石头最爱的小吃。

　　最后一颗莲子吃完的同时，安然推门进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石头送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得安然有些懵。他把箔书拿给安然看，安然眉头深锁：“这箔书哪里来的，这么奇怪？”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要想知为啥，赶紧跟我走。”石头一脸高深莫测，边下楼梯突然想起来件事，问安然：“你现在能骑马了么？”

　　“不碍事。”安然回答。

　　石头笑了：“也好，咱们慢慢走。”

　　三节

　　临行前石头向青松三人辞行，由于夜杀门一向由各堂堂主乃至更上层直接分派任务，游简司单线传递给所涉杀手，因此个人之间的来去从来都是互不问询，互不干涉，石头两人倒也没费任何口舌，彼此别过就上路了。

　　走到门口，石头回头望望陵西夜苑，唉！我百年一遇的假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石头不知严堂主在哪，只好信马由缰，任凭小棕马自己选择走哪条路。之前小棕马传信时石头已经倍感神奇，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东西能给他什么惊喜。

　　马儿没有睡饱，无精打采地很不情愿，跑得慢悠悠的，倒是整好，石头也担心安然的伤口恶化，按照严堂主要求的时间故意提前了许多就出发了，正可以慢慢逛。

　　秋日的山野宁静悠远，有一种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泰然和包容，正是丰硕与肃杀的交接点，像是人们无力阻隔的命运，转瞬云雨、转瞬吉凶，力挽狂澜只是空想，随波逐流才是现实。石头成为孤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秋天。往事涌起，不禁黯然。

　　安然似是察觉了他的低落。忽然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他一向做的多，说的少，有此一问，显然是没话找话，不想让石头伤心罢了。

　　果然一句话就把石头拉了回来，他笑道：“去见一个神秘的人，他会带我们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啊……”石头故作神秘地拉长着声音“……全是漂亮姑娘！给你挑一个做媳妇！”

　　安然本来很认真的听着，怎么也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脸色半边红半边青，紧抿着嘴唇不说话，气呼呼囧囧的样子引得石头哈哈大笑，鸟都惊飞了好几只。

　　石头与安然同年到青竹做学徒，二人年岁一般大，按生日说起来其实石头更大一些，不过安然却更显成熟。

　　这两个人一个活泼一个沉稳，一个感性一个理智，一个脑瓜灵活一个身手矫健，互相搭配得刚刚好，彼此搭档，配合各门任务都完成的非常出色，在同届学徒中很受赏识，堂主着意共同培养，因此二人合作的次数越来越多，共同的经历也越来越多，从彼此了解到彼此欣赏，再到彼此信任，如今早已是无话不谈的亲密挚友和可以托付的生死之交了。

　　不过由于这两个人的确是风格迥异的，相处起来时常忽而彼此无语，忽而啼笑皆非，正如此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石头忍着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我现在只能听它的。”他指了指一脸不高兴的小棕马。

　　安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四节

　　小棕马忽然加快了速度，像是得了什么指令，四蹄卷起了尘土，却是向着深草间一条若有若无的小路跑去。

　　“哎！你慢点！”

　　马儿不理他，继续飞奔，安然策马赶了上去。

　　在山间乱跑了一刻钟，一个人影都没有，这马大概是疯了。

　　石头非常认真地批评起小棕马来：“我说你个小迷糊，你到底知不知道要去哪里啊？你之前送信都送哪里去了啊？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是不是被毛堵住了？”

　　安然很是无语。

　　石头自顾自地说：“你到底有谱没谱啊？你不会自己也迷路了吧？你可别害我呀！喂！马哥！”

　　谁是你马哥！

　　小棕马尥起蹶子狂奔。

　　“天啊！”石头大叫一声“这马疯了，疯马病！安子！你不要跑那么快！当心你的……”石头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不清楚了。

　　小棕马一路跑到山脊侧面，草丛的尽头是一处密林，马儿长嘶一声停住脚步，再不向前，反而是低下头吃起草来。石头四下张望，看到林荫中有一个隐蔽的身影，正是严堂主。石头下马走过去，严堂主见到他，从手中拿出一卷箔片：“这是你们的任务。”

　　石头接过并没有打开，仍然看着他：“严堂主似乎还有别的话要对石头说吧。”

　　严堂主沉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说道：“一件私事。”

　　“为何是我？”

　　“你应当知道。”

　　石头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严堂主看着他：“可以托付么？”

　　“请讲。”石头的语气十分笃定。

　　“帮我去寻一个人。”

　　石头听着。

　　“一个老捕快。”

　　石头脱口而出：“威远镖局钱镖头的师傅？！”

　　“正是。”

　　石头思量了一下，问道：“可是要在冥阴节前找到？”

　　严堂主眉毛一挑：“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石头却语气沉重：“堂主确定这是个好时机？”

　　“找到以后，才见分晓。”又问石头：“办得到么？”

　　石头又思量了一下，“应该可以。”

　　密林外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安然到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