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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回到学校时，秦霖铃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火车上的厕所臭。
在寝室门卫处填好了补住表，提了一桶开水洗了澡，把发臭的衣服泡进洗衣粉里…终于躺到舒适的小床上时，才觉得全身酸痛得像散了架。
秦霖铃没有给汪子一打电话，萧瑟清冷的校园没有过年的热闹，没有家的温暖和可口的饭菜，“你在家好好呆着吧。”秦霖铃抱着紫色热水袋，上下眼皮粘在一起，迅速进入无梦状态。
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秦霖铃被叫醒。
“402秦霖铃电话…402秦霖铃电话……”楼下喇叭里反复叫着她的名字。
披上外套急匆匆跑下楼，刚“喂”了一声，电话里就传来了汪子一没好气的声音:“秦霖铃，你果然在。”
“啊？汪汪，你怎么打到学校来了？”
“哼，不是叫你订了票告诉我吗？没等到你电话我就每天给学校打，怎么样，抓到你了吧！”
“我…我昨天刚到，想休息两天再告诉你的。”
“我要生气了！你不是说过说好的就不变了吗？你是不是答应我订了票给我打电话？”
“……”
“你这个失信的家伙，等着吧，等我过来收拾你。”汪子一的声音气鼓鼓地。
“哎…你不要这么早回校陪我，不然你家人会不高兴的，学校里没什么人，挺冷清的，你呆在家不好吗？跑过来挨冻受饿。”
“挨冻受饿？”汪子一的关注点明显不一样:“学校没有吃的吗？那你吃什么？寝室通电了吗？你一个人在宿舍怎么办？”
“汪汪，我能照顾好自己，这还过着年呢，你不要跑过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又没说马上过去，你急什么？再说了，我回学校又不是去陪你的，哼哼，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
又闲聊了一会儿，挂上电话，秦霖铃心潮澎湃，嘴上说着不要，心脏却很诚实。她不由得往大门口看了一眼，好像已经看到汪子一从那儿冒出个头来，调皮着喊:“秦霖铃，我回来啦…”
冷清的校园，食堂没开。秦霖铃啃了几天的干面包，每天在小街上转悠，小街零零星星开着几间店面，录像厅网吧都关着门，也不知道这个打工兼职要去哪里找。
今天已经年初十了，小街又多开了几间店，一圈转下来，还是没有看到写招工招人的，秦霖铃有些沮丧，想坐车去更远的地方找找，内心又总是害怕错过什么。
再转了一圈，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掉头往学校走去，不知为什么，脚步越走越急，这几天总是这样，慢悠悠出门，急匆匆回宿舍，每次回到宿舍后又是安慰自嘲地叹口气。
可秦霖铃总觉得今天不一样，可能是今天小街的店面多开了几间，可能是今天看到了好几个拎着行李的归家之人。
越走越快，越喘越急，竞走变成小跑，再变成狂奔，一口气冲上四楼…宿舍门，开着……
秦霖铃站在走道理顺头发，深吸一口气，再把额上跑出的细汗抹去，拉了拉衣角，迈着看似漫不经心的步伐走了进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戴着耳机坐在床边盯着门口，在秦霖铃走进来的一瞬就四目相对，那双眼里飘过恍惚，闪着欣喜，被点燃的瞳孔晕着一层发光的雾气，她撅了撅肉肉的小嘴几步跑上前想要抱住秦霖铃，却只是在靠近的时候牵住了她的手:“你一上午跑哪儿去了？害我的汤都要凉了。”
汪子一把秦霖铃拉到桌旁，桌上放着熟悉的保温盒，她捏了捏秦霖铃的手，歪着头看她:“你是跑回来的？”
“没有啊，我慢慢走回来的。”秦霖铃的眼睛长在了她脸上，她的脸好像瘦了些，头发被剪成可爱的“宝宝”头贴着耳垂，刘海打薄剪短了，乖巧地往一边分着，眼睛含笑，把内双眯成了单眼皮。
“你的手平时都是冰的，只有跑完步后才是暖的。”汪子一把保温盒打开递过去:“别告诉我你一早上都在操场跑步。”
秦霖铃接过保温盒，目光却还在汪子一脸上转悠:“发型很好看，本大帅十分满意。”
“哦，是吗？”汪子一咧嘴一笑，露出一颗白白的小虎牙和一片粉粉地羞涩:“鸡汤，快喝吧。”
秦霖铃端起鸡汤风卷残云地喝完，这是第二次喝她带的鸡汤了，每一次，她都会喝得干干净净，只有喝完，才能交出让汪子一满意的答卷。
“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汪子一把刚才挂在耳边的耳机拿出来，其中一个塞进秦霖铃的耳朵:“这是MP3，送给你的，我在家下了些歌，也不知道你喜欢听谁的，就都弄了些，你听…”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歌曲，第一首就是《含羞草》。秦霖铃听了一会儿，放下耳机，转身把汪子一抱住，汪子一僵硬几秒后，把头搁在了她的肩上，是那个缝过针的肩膀，伤口早已没有感觉，却在此时变得又麻又痒。
新学期开始，平静的校园生活一如往昔。
秦霖铃还是没有找到能错开学习的工作，还是没能拿到奖学金，每个月舔着脸拿着家里提供的二百五十块生活费，还是没能实现给汪汪送一份礼物的小愿望。
汪子一还是每天嘻嘻哈哈跟在她身旁，负责玩笑和吵闹，负责打饭和陪跑，负责带她去录像厅看她伤感傻乐，也负责帮她一脚踢开身边的蚊虫野草。
但是却踢不走于嵩。
这个文艺部小哥哥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光芒万丈的，虽然每次在路上遇见都让汪子一心里不怎么痛快，但是她也没有粗暴地将他踢远，毕竟人家每次都是笑容可掬地问好，问秦霖铃好，也问自己好，天知道汪子一心里有多烦他，可学校就这么大，还走哪都能碰上。
“嗨，秦霖铃。”
最近天气变暖，夜晚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都不知道是来锻炼还是来谈情说爱的。
又碰到他了。
汪子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于大帅哥，设计班什么时候开的跟踪课？”
于嵩很坦然地笑笑，眼睛却一直盯着秦霖铃，自从去年拉这个女孩进文艺部被拒绝后，于嵩总会时不时想起她那双拒人千里外的眼睛和那抹被阳光照着的微笑。
优秀的男人身上是不是都有一种“贱”性？于嵩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保持过距离，本以为早就把这个秦霖铃丢到了脑后，可却鬼使神差地听到了她唱歌。
上个周末已经很晚了，在操场看台上只稀稀拉拉坐了几对野鸳鸯，于嵩是和生活部部长专门来这里“抓人”的，大学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谈恋爱，但是抓生活作风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查寝室，抓小树林，这些都是学生会例行之事。
就在这个操场，就在偏僻的看台上，于嵩听到了她的歌声:“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啦啦啦啦…它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是朴树的《那些花儿》，黑暗中的歌声轻柔绵长，像咒语一样蛊惑了他，他忽然把手电筒往角落一照，两张惊恐的脸就出现在手电光中，一张是秦霖铃，一张是她的“小尾巴”。
从那天起，他就经常晚上来操场，也没有多复杂的心思，就是还想再偶遇一场“歌声”，想偶遇那只被惊吓住的小鹿……
“秦霖铃，来跑步吗？”于嵩跟在身后，高个子的修长身材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
“不是，是来吃饭的。”汪子一接了一句。
于嵩没和“小尾巴”计较，脸上保持着温和宽容地笑容。
秦霖铃停下脚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学长，有事吗？”
又是这句话，这是个话题终结者。
于嵩不尴不尬地一笑，露出他健康洁白的牙齿:“秦霖铃同学，我长得应该不像个流氓地痞吧。”
“学长是有什么事吗？”
还是这句话，拒人千里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还真有事呢，”于嵩甩了一下头发，这个充满文艺气质的动作曾让他收获无数迷妹地尖叫。
秦霖铃却皱起眉头:“那，学长您说。”
这是于嵩的尴尬时刻，他的一切魅力都不管用了:“我组了个乐队，现在缺个主唱，想邀请你加入，这次，你不会拒绝了吧。”
秦霖铃只蹙眉犹豫了几秒，拒绝又是来得干脆直接:“对不起学长，我真的没有时间。”说完就转向她的“小尾巴”，牵着她的手晃悠悠走了。
于嵩小跑几步追上去，转向对着汪子一说:“要不，同学，你也加入？”
汪子一小眼珠往上翻了一大圈:“你们乐队是不是还少个扫地煮饭的？”
于嵩被呛得不行，脸上还能保持客气的微笑，可他也没能再说出些什么，只能看着这两个背影亲密地走远。
“他想泡你。”汪子一说。
“是吗？怎么不说是要泡你呢？”
“他是个大尾巴狼。”汪子一说。
“你吃醋了？”秦霖铃这句话刚说出口，两个人的脚步同时顿了顿，一股奇怪的暧昧弥漫在空气中。
“你，会不会喜欢他？”汪子一踢着一块石头，一直把它从操场踢到场外。
“可能会哦，那你会不会替我高兴？”秦霖铃认真地看着她，发现她还在踢着那块石头，脚往前甩着，说不出的滑稽。
“你喜欢的，我就会支持，”汪子一使劲踢出一脚，把那块石头踢飞出去:“不管是什么决定。”
秦霖铃按住她肩膀，把她的脸扳过来转向自己，看着她日益变长的头发，看着她小巧的鼻子，然后在上面轻轻刮了一下:“傻子！”
“你，什么意思啊？”汪子一声音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我说，汪汪是个傻子。”
“什么啊？”
“…傻子周末要不要去看樱花？”
三月的春暖四月的雨，无数场春雨过后，花都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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