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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公主知道你挨打了,急的什么似的,即刻就叫我来看看你,伤在哪里了?快叫我看看。”
虞茸比公主还急,待拨开头发看见顾海棠颈子上微微凝血的几道伤,还有肩头后背上一道道的红痕,虞茸眼里的心疼如有实质,她好半晌才道:
“多谢你维护公主。”
顾海棠看她。
虞茸是简悦榕被封为公主后才去她身边伺候的女官,要说多主仆情深,并没有。但虞茸忠诚,公主和亲北徵,在定都这里,公主的荣辱就与大炎荣辱休戚相关。所以昨日送顾明月回来时,她那妖佻做派,故作姿态,都叫虞茸清晰的感知顾明月做了什么事,偏为了顾着公主颜面此事不能声张,她的愤怒也就迁移到了顾海棠头上,虽说明知这对姐妹不和。
可今早泽衍特意去复命,隐晦的提了顾海棠叱骂责打顾明月,又被顾远鞭打的事,虞茸顿时就坐不住了。
虞茸道谢,顾海棠有些不自在:
“我,是我莽撞了,险些就把这事闹开了。”
虞茸摇摇头:
“但终究还是没有闹开。我听世子说,你用……她不堪的事,恫吓住他们父女了,他们大抵是不敢再闹了。”
明明是泽衍的功劳,却顶在她头上。顾海棠心虚的眼神游移,看到箱子忙就道:
“你来的正好,把这些东西还带回去吧。我留了一块布料,很喜欢,公主背井离乡,留着给她傍身才好。”
虞茸按住她的手:
“不用,大炎给的陪嫁,北徵的赏赐,还有王室贵族们送的礼物,公主的库房都堆不下了。公主是叫我接你过去说话,你伤了她到底不放心。”
虞茸带了一顶小轿都进了后院,顾海棠换了衣裳出来就觉着有些夸张,虞茸却不由分说把她塞进去,命令轿子抬起来。
公主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好容易门上传报人来了,她忙往外迎,院子里接上顾海棠就道:
“叫我看看,叫我看看,伤在哪里了?”
等看见脖子上的伤,气的拍了顾海棠几巴掌:
“你说你……你为了她挨打,值当吗?”
“就看着她那样子,气不过。”
顾海棠嘟囔了一下,拉着公主进了内室悄悄道:
“悦榕姐姐,是她故意激我的,我原只想骂她几句,但她故意做局,把事情闹大,我想她大约是想用这法子逼你接她进王府。”
“呵。”
公主脸色平和:
“别妄想了。我就是肯忍气吞声,洪溪也不做绿头王八。他若有担当,就不会把责任都推在顾明月头上,不过他们两个半斤八两,与咱们也没什么干系,叫他们闹去吧。”
她叫郎中来给顾海棠看伤,亲自给顾海棠清理伤口上了药,悦榕就又带着人抬了一个箱子过来。顾海棠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用!姐姐,我不用这些东西,我没多少花费。”
“我听说当初顾老夫人把你送去唐家时,还给你带了两个铺子,那两个铺子一年总也得有上千两收益,可我看你就像一年到头十两都没的样子,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我花不了什么银子。不用脂粉不买首饰的,几套衣裳能穿两年。就是芦城还有那么多人,总不能不管。”
“芦城?”
公主想起来,顾海棠提过她到北境的头一年,北徵一队人马烧杀了芦城,她身边那个婢女就是从芦城救出来的。
“整个芦城变成废墟,人口剩了十之三四,他们流离失所,不能不管。而且这么多年,里面还安置了许多被北徵残害后只剩老弱妇孺的人家,和曾经被北徵人侮辱过的妇人,和那些妇人生下的孩子。北境百姓恨毒了北徵,所以那些身上淌着一般北徵血的孩子,要活着很艰难。”
公主听到这些心绪复杂,她攥着顾海棠的手:
“你,你担负太多了。”
顾海棠却笑了:
“姐姐,当一个没有活路的人因为你而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时候,那是无法用银钱来衡量的。他们都是命,和我们一样的命,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北境的百姓也并不是都很好,总有一些人面对北徵卑躬屈膝,但面对受了北徵伤害,毫无反抗余地的女人和孩子时,却恶毒至极。”
萱草就是,她的母亲被打死了,因为被辱后没有寻死,还生了下北徵的种。顾海棠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尸堆里三天了,周围全是腐烂的尸体,而六岁的她伤重无法动弹,靠着天上下的雨淋在嘴里才没死。
公主沉默良久:
“那你更该收下了,芦城的百姓,我和你一齐照料。”
她理了理顾海棠的头发:
“你才十六岁,正当好时候,出身高贵,哪怕不提嘉宁伯府,你外祖唐家也是一品大将军,手握重兵镇守大炎门户,你若在盛京,是真正的世家贵女。”
“嗐,我反正也不在盛京,不在乎那些。”
“但我在永城的时候听顾明月提起,她和她父亲说,你终究是顾家女儿,如今这个年纪了,难道要在唐家出嫁。我估量着这回你们回去,嘉宁伯大约是要把你带回去的。”
顾海棠不用想就知道顾明月撺掇着把她弄回去是为什么。
顾老夫人当初为什么把顾海棠送去唐家,是因为她年迈病重,再也无法照料顾海棠,而顾家却有人虎视眈眈想害死顾海棠。
究其根本,是为了唐檀的陪嫁。
大炎明言律法,妇人陪嫁在身死后归于儿女,无儿女者送回娘家。唐檀死后顾老夫人死守着,没让顾远吞了这笔嫁妆,并将之做了安排,等顾海棠及笄出嫁,全部给顾海棠做陪嫁。
所以顾海棠若不死,这笔嫁妆顾明月就别想悄悄吞下去。
“顾家现在境况不佳,嘉宁伯没什么差事,顾老夫人临去前也将自己的陪嫁收了起来,嘉宁伯夫妇不擅经营,伯爵府那点根基维持脸面都有些艰难。”
公主知道不少顾家事,但那些从顾明月嘴里出来的顾家事都是带着偏颇的。
正说着话,虞茸进来通传:
“公主,嘉宁伯在府外求见。”
公主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
“你在这里等等我。”
“我随你一齐见他。”
顾海棠反握住她的手,公主想了想点头:
“也好。虞茸,把嘉宁伯请去正厅吧。”
顾海棠又道:
“把四亲王也请来吧。”
顾海棠就随着公主去了正厅,公主端坐主位,过了片刻,虞茸引着顾远进来。顾远这一夜怕都没睡,显然的疲惫憔悴,但看见顾海棠跟着公主身边时,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厌恶和愤怒,他强压着火给公主见礼。
“免礼,请坐。虞茸,上茶。”
顾远垂头坐着,等茶上过婢女退下,他阴沉的朝顾海棠道:
“你下去,我有话与公主说。”
“是本宫让她陪着本宫。”
公主威仪,顾远不敢再说什么。好半晌道:
“公主,公主与小女闺中交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请公主怜惜,给她一条活路。”
公主勾唇笑了一下:
“嘉宁伯,明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给本宫一条活路?”
“公主,终究是四亲王他……”
“本王如何?”
公主眉眼顿时漠然下去,笔直端庄。洪溪进门看见顾远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刻板的公主,但碍于身份也必须敬重。
“嘉宁伯是来说你女儿的事么?恰好本王也想同嘉宁伯说说,这些事原也不好开口。于公主,本王歉疚于心,但于你女儿顾氏,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洪溪神情太过狠戾,吓得顾远往后仰了仰。
“四亲王,你……”
“你女儿在本王大婚前就用迷香算计本王,昨日又故技重施,在本王府中阻拦本王,对本王下手。本王错就错在不该因她与公主交好,几次三番心软,失于防范。”
顾远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洪溪又道:
“嘉宁伯若不信,本王的小厮,你女儿的婢女都可为证,再不济还有郎中仵作,你女儿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到底是不是失贞于我,也都能给嘉宁伯证据。”
顾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原本就不敢去找洪溪,才会来求公主,以为公主与顾明月交好,如今又拖赖顾明月才有这样的身份荣耀,总是感念,不过收一个侧王妃,两人还能一处作伴,岂不两全其美?
他忍不住争辩:
“不管如何,她终究……”
“终究如何?”
洪溪也已从泽衍口中得知昨夜的事,对于顾明月试图用这种法子逼迫他深为痛恶:
“本王不怕去父王那里对质申辩,孰是孰非让父王断个明白。嘉宁伯若不服我北徵大王,本王也能去你盛京,到金銮大殿上与圣上说明此事。”
他朝东边拱了拱手,顾远一下抿紧嘴。
“嘉宁伯,本王不怕此事闹开,终究本王是被算计的人,本王对不起的,只有公主。”
说到这里,洪溪眼底竟然还泛了些微眼泪。顾海棠翻了翻眼睛,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她的小动作让避在窗外的泽衍看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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