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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有妖气
花翎一点也不想和紫衣男人有牵扯！
但是——
她仰头看到头顶快要热化她的大太阳，屈服了。
所以说，都是太阳惹的祸。花翎一边爬上马车，一边在心中默念。
和花翎之前见到的马车不同，如今四方的马车不像其他马车为了方便三面安有木塌，仅在正门对应的一方有一排木塌，木塌很宽，铺了薄絮，加上宽敞，足够花翎身高的人舒舒服服躺下睡觉。
除了那张媲美小床的木塌，车厢中央还摆放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了一套茶壶，方桌边只有两个凳子。
马车的稳定性明显很高，坐在其中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花翎看到桌面上没喝完的一盏茶，不想和紫衣男人同桌，径直坐到了木塌一侧。
空禅后她两步，错身路过时朝紫衣男人点点头，自然地坐到花翎身侧。
车轱辘和地面摩擦出轻响，车夫驱动马车。
“在下名为夙封，几番相见，实为有缘。”夙封坐到两人对面的方桌上，笑得明媚张扬。
花翎忍着扭头的冲动，小幅度地撇撇嘴，明摆着不想理他。
还是空禅接下话，开口说：“贫僧法号空禅，这位是贫僧新收弟子花翎。”
空禅一开口，不仅夙封诧异，连花翎也挑了挑眉。
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大师称呼她为“弟子”，感觉嘛，似乎还不错。
花翎翘着嘴角，旁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夙封：“今早我记得在客栈见过两位，当时花翎姑娘的早饭……那想必，花翎姑娘是俗家弟子了？”
空禅眼神丝毫不乱，回答得坦荡无比：“正是。”
花翎在心里暗暗给大师鼓掌！
空禅回了她一个眼神，又说了一句：“花翎与我佛有缘。”
花翎：对对对，她和大师有缘！和这个紫衣男人……才木有半点缘分！
夙封明显被两人忽视，但他头铁，丝毫不在意地往下硬扯：“在下常听闻佛法无边，今日再次遇见两位既也是缘分，不知空禅大师可否告知在下，我是否亦与佛家有缘？”
空禅眼眸里的意思暖意消失，淡漠的茶色眸子看向他，凉声说：“我佛慈悲，若施主一心向佛，佛必能有所感知。”
“却不知如何才叫一心向佛？”夙封笑容不变，视线落到旁边的花翎身上，“莫不是像花翎姑娘这般肆意地吃喝玩乐？抑或是追随在空禅大师的左右？”
花翎不带遮掩地瞪向夙封：吃喝玩乐？她哪有那么欢快？！
“阿弥陀佛，施主若真心向佛，便会知道答案。”
空禅的一句话，顺利冲淡两个人即将冲撞的火光。
花翎大咧咧地朝夙封露出得意的笑，夙封虽然吃瘪，却没有不忿和恼怒，他桃花眼生魅，见花翎主动露出笑容，回以一个妖冶魅惑的笑。
若放在往常，夙封一个笑足以让半城的男女倾倒，可这会儿，他的对面，一个是无欲无求满身佛光的和尚，一个是本就对他抱有敌意心智还没成熟的小妖怪。
夙封只得到了花翎一个漆黑的后脑勺，以及一声飘散在空中的冷哼。
天色转向朦胧，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降落在地平线下，整片天地被黑雾覆盖。
花翎睁着惺忪的睡眼醒过来，入目是一片灰扑扑。
她眨了眨眼，意识在半梦半醒的边缘挣扎着，头顶传来空禅低沉的嗓音。
“今日到不了下个镇子，先下车。”
花翎咕哝了一声，揉着眼睛从后仰着半趴半躺睡着的姿势翻起身。
爬起来，花翎才发现自己之前竟然一直压着空禅的僧袍衣摆，如今她一起身，立马看到皱巴巴犹如咸菜的罪证。
“花翎姑娘果真依赖空禅大师。”夙封嫌自己受的嫌恶还不够多地大胆出声。
花翎和夙封不对付，理不清他话里的深意，先瞪为敬。
空禅却明了他内里的挑拨，眼眸沉了沉。
花翎没管烦人的夙封，拍拍衣服跳下马车，准备等大师下车了去山林里兜一圈。
她一走，车厢内只剩下空禅和夙封两人。
空禅见花翎出了马车，意识一动，整辆马车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遮盖。
夙封身处其中，自然也察觉到这番异样。
他冷笑，也不起身：“空禅大师这是何意？”
空禅还坐在木塌上，衣摆卷起的弧度丝毫未变，只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夙封，冷声说：“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最好打消你的念头。”
“哦……我想要做什么？不如大师亲口告诉我，我究竟想要做什么？亦或是空禅大师您做贼心虚，却要说我有所图谋？”
夙封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拿捏地恰到好处，仿佛不是受困被质问，而是和对面的空禅正进行着一场愉悦的交谈。
空禅没有搭他的话，清淡的眸子隔着车厢看向窗外，似乎能看到车厢外正面对面的两人。
花翎正仰着小脸，疑惑地绕着马夫转。
“怎么，难不成大师觉得我的仆人会对花翎姑娘下手？”夙封笑道。
赶车的马夫并非血肉之躯的真人，不过是他曾经在别人手中抢过来的人偶，进行血祭之后，人偶只会听他的命令，若是需要，人偶亦能成为他的第二个身躯，共享他的力量。
“你现在，还没必要这么做。”空禅重新看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他说话之间，没任何波澜的眸光里沉静如水，唯有细碎的金光好似形成一个个“卍”字，缓慢地从瞳孔溢出。
夙封的视线突然定格。
夙封看着空禅，从空禅眼中流出的“卍”字逐渐扩大，一层层地撞击在夙封身上，融入周身，化为无形。
空气中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把两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可这风没影响到车内其他物品，更没传出车外。
肉眼可见地，随着“卍”字一个个渗入夙封体内，他漆黑的眼眸里风云翻涌。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卷入了漆黑的风暴，刹那间，成为漫布的漆黑，而下一刻，在那风暴的最中心，又泛起杀戮的血红——
空禅的神情骤然一变。
“你是魔！”
佛字金光骤然消失，夙封脸上的狰狞之色却没能瞬间退散。
“你做了什么？”夙封压抑着喉中的怒吼，同时压抑住无限想要外放的暴戾。
他的身份，眼前的和尚竟然能识破他的身份！
空禅见他苍白的脸颊上迅速爬上深色的暗纹，几乎不再掩饰魔族的形态，空禅沉下眸子：“你打不过我。”发觉夙封脸上的暗纹愈发疯长，空禅又沉声道，“你的内丹破碎，你我的实力强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音，牢牢砸在夙封脑海，同时让他清醒起来。
夙封脸上的暗纹再一次褪去。
空禅看着他，再次问出声：“你究竟想做什么？”
夙封若是魔族，不由地让空禅揣测更多。
夙封咧唇，不再掩饰恶意地眯眼看他，斜肆地笑：“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呢？”
“为了我？”空禅重复了一遍。
夙封满怀恶意地看着他，说：“青梵寺第一高僧，不到千岁便是预备飞升的佛家，你的血肉，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为之一搏？”
一个内丹破损的魔族，却置身于众道驱逐的人间，一旦身份暴露，只有死身一条路。
空禅的修为，确实足以修复他的内丹，甚至修为再升几层楼。
但空禅不信。
夙封身上有所持，便是他，若不是之前就发现过异常，不会这么轻易判定夙封不是常人。而此前发现的端倪，空禅没法确定是巧合，还是夙封故意为之。
夙封心思太深，他看不破。
但空禅没有明说：“不管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不会杀你，但若你有自知之明，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哈哈，大师你真是好笑！”夙封的眼底恢复成平静的漆黑，冷笑起来，“这世间的规则本就是我不杀人，他人便要诛杀我，大师若真有心劝我回头是岸，不如也把我收在身侧？”
夙封没想到空禅的修为竟高到能识破他的伪装，可即使这样，夙封也没有放弃的念头。
身为妖魔者，本身这世道便对他们不平，他要做的，不过是增强自身的力量，讨回自己应得的一切，重新去衡量世人的观念。
至于代价，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他不吝惜再多一笔。
空禅看着他眼底的阴狠，轻叹一声，合掌敛目：“阿弥陀佛，若有一日施主摒除内心的恶念，我佛会有接纳施主的一天。”
空禅说完，举步朝车门走去。
“你也并非无坚不摧吧？”安静的马车间骤然响起夙封锐利的声线。
掩盖的结界还没解除，夙封看着空禅的背影，笑意诡谲：“若我没猜错，花翎姑娘根本不是普通妖族！”
“她为什么会被困于崧英山？崧英山的结界又为何一朝破灭？空禅大师，这些不仅仅是巧合吧？”
他一句句逼问着空禅，原以为会看到他的窘迫心虚，却在空禅转身之际，发觉对方淡漠的脸上仍是无懈可击。
“是与非，都合该和施主没有干系。”
空禅合起手掌，再念了一遍阿弥陀佛，撤去结界，离开。
独留夙封讳莫不明地看着他，一脸阴沉。
***
空禅刚下马车，花翎便小跑到他身边。
“大师，那个人有点不对劲？”花翎声音很小，有意避着正掀车帘露出半个身子的夙封。
若是普通凡人，她这个音量该是听不清楚，只夙封并非普通人。
“那是我的家仆，不知花翎姑娘觉得他有何问题？”夙封的表情恢复了放浪不羁，眼底的魅惑妖冶不变，整个人明媚了许多，没了之前的阴沉。
他说话间，那木讷的奴仆机械地迈动双腿，手脚的动作犹如被吊着线的木偶，速度虽快，却愈发不像正常人。
花翎心口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把空禅拉到一边，与对面的两人对峙。
也是在这一会儿，她突然发觉夙封身上传来的，不似凡人的气息。
夙封的身上，有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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