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金丝雀(终)
“秦念慈”,闻毓缓慢地念了一遍秦念慈的名字,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邹承墨身边,“秦设计师倒是和金庸先生笔下的一位女侠重名了,念慈,是怀念慈母吗?”
闻毓好像只是和秦念慈随口打了一声招呼,仿佛没看到秦念慈交叠的手指此时因为用力指尖有些发白,闻毓的眼神没在他身上停留,只直直地定在邹承墨的脸上:“承墨,累了吗?我来问吧,你靠着我休息一会。”
“???”邹承墨脑袋里飘过一连串的问号,闻毓看自己的眼神向来都是冷静理性的,和他看着其他同事的眼神没有任何不同。但现在闻毓看着自己,眼神中有几分埋怨,像是在怨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既忘了身体又忘了爱人,同时在闻毓琥珀色的眼睛中更盛满了汹涌的爱意,他甚至伸出手指摩挲着邹承墨的胡茬:“承墨,相信我。”
闻毓的指尖好像发出了细细的电流,从邹承墨的皮肤钻进去,沿着他的脊髓攀至他的大脑,在他面对秦念慈时飞速旋转的大脑中“哄”地炸出一朵烟花,清空了邹承墨所有的思绪。他竭力想弄清楚闻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为了抓住秦念慈这个瘪犊子连轴转了几天的大脑已经不足以承担起这种负荷。
与邹承墨的一片空白相比,秦念慈的身体甚至已经开始发颤,他神经质地来回揉动着自己的头发,把精心打理的发型揉成了鸡窝。
“不要……不要动他,不要再动他了。”秦念慈气若游丝地说,也不知道是在向谁乞求。
闻毓看着没有动作的邹承墨,有些无奈,他又下了一剂猛药,如果邹承墨还不明白,他真诚建议邹承墨去挂一个脑科的号。
闻毓挪开留恋在邹承墨下巴上的手指,改用双手捧住邹承墨的脸颊,虔诚而热切地吻住了邹承墨的唇。
邹承墨还在竭力寻回自己的理智,却突然感觉到嘴唇覆上了一个冰凉又柔软的物体,看到闻毓浓密的睫毛和飞扬的长眉时,快要回笼的理智又拖家带口地逃之夭夭。
审讯室外看着自己队长直播被强吻的众小鸡仔们:“……???”这段禁忌的办公室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闻教授才来了几天啊,邹承墨这个畜生!
审讯室内近距离观赏年度爱情大戏的秦念慈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失态,而且这次十分彻底。他在被手铐和脚铐锁住的一隅空间内疯狂挣扎起来,嘴里胡乱地喊着:“你们还要不要脸?”“你们是两个男人,恶不恶心?!”之类的话。
注意到秦念慈的挣扎以及他崩溃的喊叫时,邹承墨的理智仿佛是听到了集结号一样争先恐后地奔向他的大脑,“秦念慈恐同?这不应该啊……”
闻毓已经离开了邹承墨的嘴唇,在审讯室的灯光下他静静凝视着邹承墨,邹承墨对他一眨左眼,示意该配合男主演出的男二终于到位。
“哟,我和我男朋友亲一下怎么了?实在对不住,一时情难自禁,还没给秦设计师介绍呢,这位是闻教授,我的爱人”,邹承墨翘起二郎腿,用手缠绕着闻毓脖颈处的发梢,假公济私地耍流氓,“我还以为艺术工作者对于我们的态度应该更开放呢。”
“呵,同性恋都应该被烧死,放在几十年前你们的存在甚至都不合法,你们就不配活在这世界上。”秦念慈话语虽然恶毒,但是相较于之前困兽般的挣扎,他整个人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然而闻毓知道,这只是火山喷发的前兆。
“秦设计师,您这话说得可就太毒了”,闻毓演技仍然在线,他把自己从“深情款款”拨到了“讽刺挖苦”的档位,“作为警务人员家属,我听说过你的童年经历,啧啧,太惨了。从小你就被各种富商包养在家里对吧?就像是养在鸟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我可不相信他们只是要观赏你,他们可没少对你做下流的事吧。恐同?咒同性恋下地狱?恐怕地狱的第一位客人就该是秦设计师您吧?”
闻毓这几句话说得,就算是邹承墨也听出来了满满的不屑和嘲讽,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秦念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念慈依旧嘴硬,但是煞白的脸色和剧烈颤抖的肩膀早已宣告出他的装腔作势。
“是吗?”面对着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秦念慈,闻毓神色仍然平淡倦懒,他心想:“接下来你一定会开口。”
市局实行集中供暖,就算外头气温已经达到零下十几度,警队里的室温依然恒定在暖和的范畴内,所以邹承墨审讯秦念慈时只穿了一件衬衫,修身的衬衫下包裹着健硕的肌肉。闻毓一手支着头,好像突然对秦念慈失去了兴趣一般,另一只手从邹承墨端正的脖颈上缓缓滑下,来回抚摸邹承墨的肩背和手臂,“手感不错”,他心里给了邹承墨一个客观的评价。
邹承墨起了一身白毛汗,他从荷尔蒙最初只是个萌动的小芽开始就知道他只喜欢同性,要命的是闻毓就是他最中意的类型:清隽俊逸、贵气逼人。但俩人并不相熟,何况还是警队的同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邹承墨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想着和闻毓能有什么“进一步”的交流。现下被闻毓这样反复抚摸着,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油锅,闻毓指尖经过的地方都噼里啪啦地冒着泡。
“承墨,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邹承墨觉得闻毓最后这句话像是给油锅下添了一把旺火,在锅中苦苦煎熬的自己快被炸得两面金黄,足够馋哭隔壁交管队的小孩儿了。所幸邹承墨还没来得及为事业献身,秦念慈先熬不住了。
闻毓的话与无数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在秦念慈耳边所说的话不期而遇:“念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住口,住口!住口啊!!”秦念慈疯狂地嚎叫,好像自己的声音越大,就能盖过每时每刻都萦绕在自己耳边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秦念慈的精神防线到了最薄弱的时候,闻毓乘胜追击:“这样就受不了了?他们对你做过的事情可比这个要过分多了吧?他们有没有把你的手脚用手铐铐在床头,强迫你必须时时刻刻都要接受他们的进入?他们是不是不允许你在‘家’里穿衣服,剥去你的衣服,夺走你的人格,把你只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
“没有!那不是我,我没有!”秦念慈捶打着自己的头,仿佛是要把这些恶心的回忆从头脑中驱赶出去。
“哦,是吗?那换句话说,就算你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觉得恶心,对于他们带着被烟草熏黄的牙齿亲吻你想要呕吐,你是不是还要被逼着呻//吟出声?”闻毓轻飘飘地再次诛心:“他们有没有让你在床上唱歌给他们听?”
“有!有!全部都有你满意了吗?!”秦念慈用手指狠狠扒住桌子的边缘,变得充满了攻击性,努力为自己找出看似理所应当的理由:“我没有错!那些孩子没有我迟早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我是为了救他们,我的确救了他们我有什么错?”
“救他们?你也配?”邹承墨接着闻毓继续发问,“你只是痛恨被侵犯时无能为力的自己,你只是想变成曾经操控你的恶魔假装自己无坚不摧地掌握了命运而已。你侵犯那些孩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有快感吗?你看着身下的男孩像你曾经那样无助脆弱你痛快了吗?”
“你杀了李立,是因为你觉得腻了吗?你把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弃尸在天寒地冻的延秀山,就像是你曾经一次次被腻味了的富商转手一样吗?”
“呜……”秦念慈终于伏在桌上,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呜咽。“小……小立,我没有想杀他,我爱他,我锦衣玉食地养着他们,给了他们之前从不敢奢望的生活,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纠缠不休,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你错了”,闻毓淡淡地开口,“你迟早会杀光他们所有人,因为你最想抹杀你心中认为的肮脏的自己。”
这句话说完,闻毓转身离开了审讯室,没再看秦念慈一眼。
世界上没有孩子不希望得到母亲的宠爱,夜以继日的毒打所积攒的怨恨有时候也会被昙花一现般温柔的笑语消弭,远走重洋的分离所留下的苦痛也终将被日后补偿的陪伴化解。
林羽最终发现徐琳,也就是秦念慈母亲的名下有一套滨城花园的房产,是秦念慈置办的。他在宽敞精美的别墅里侵犯着当年的自己,是否是在告诉母亲,他长大了,就像她当年出售孩子的人格时想取悦的富商一样,他已经能够满足她所有的正当抑或非正当的愿望,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把自己送入恶魔的手中?
除了李立,其余的五个孩子虽然精神受创不小,但最终还是全须全尾地找回来了,市局领导龙颜大悦,大手一挥,放了刑警队两天假。
墙头草同志好几天没出去溜达了,邹承墨觉得再不去遛它墙头草都要抑郁了,半路上邹承墨无人可诉,只好对着傻狗碎碎念:“草啊,你爸我办个案子还被人给轻薄了,局里新来的教授亲了你爹撒腿就跑了,连个说法都不给,哎……哎?你干什么去?”
墙头草突然从踱步变成了撒丫子疯跑,邹承墨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被拽得一趔趄,傻狗跑起来拉也拉不住,他怕把墙头草扯出个好歹来,只好跟着它傻跑。
“你说说你这人穿得人模狗样儿的,怎么撞了人不负责呢啊?你哪个单位的?我要给你们领导告状去!”墙头草跑到人堆外头,终于停下不动了,邹承墨听了两耳朵,再看看口口声声说自己被撞了的大爷面色的红润度,就知道又有倒霉蛋被碰瓷了。
邹承墨自己不是交管队的,出来遛狗也没带证件不好管这件事,只好站在人堆里准备着随机应变。
“我们还是等交警来了再谈吧,我车里安装了行车记录仪,而且这个路口有天眼,如果交警判断是我的过失,我自然会负责。哦,对了,您也问了我是哪个单位的,我姓闻,目前在公大教书。” 闻毓亭亭玉立地站在围观群众中,和看热闹的邹承墨对上了眼神。
“……墙头草,这就是轻薄你爹的登徒子。”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