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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10
回到元帅府时已经快黎明了,格拉蒂亚和珍等在门口。她们狐疑的看了一眼似乎是被瑞生拉硬拽着同行的杀生丸,将熬更赶夜了几天完成的化验报告递给瑞。瑞绕到实验室拿了支针剂,便和其他人一起来到莱茵哈特的房间。病人已经陷入昏迷,气若游丝。见此情景,杀生丸便明白了瑞的想法。瑞仿佛早就算准了一般松开了手。杀生丸并不理会满屋子人各异的视线,径自踱到窗边站定,将视线投向户外。
格拉蒂亚将那只药剂推入莱茵哈特体内——这是她们第一次为这位尊贵的病人注射药物。莱茵哈特幽幽转醒,好不容易看清了四周的人以及那张神色飞扬的绝美的脸。他说:“看来你有结果了。”
瑞大摇大摆的坐到莱茵哈特的床边,等吉尔菲艾斯遣退了那些见惯不怪的侍从,她才开口将阿历克斯德诊断结果告诉莱茵哈特,只是将发病与死亡的时间调整到了同一时刻:三个月前。这是为了配合L。同时,瑞还补上了地球教的某个邪恶计划作为解释,同样根据需要对具体时间进行了修改。但是,随着时间的修改,一个不可避免的漏洞却由此产生,那就是安妮罗杰的死被提前到了阿历克斯病发之前。
莱茵哈特病归病,头脑仍然清醒。他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就算地球教的目标是姐姐,但既然她走在阿历克斯发病之前,你当初又凭什么怀疑她患有Devil?”
“她没有正常心脏麻痹患者那样的身体特征,而我正好知道一种Devil变体就是以此致命。”瑞以前不曾将这个理由告诉莱茵哈特,反而采取一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说法,这是她诸多恶劣的游戏中的一个。
“你还真多疑。”莱茵哈特不加掩饰的讽刺着。
瑞从善如流道:“正因为我的谨慎才找到了安妮罗杰小姐的真正死因。”
莱茵哈特神色立变,“你……”
瑞得意的宣读着化验报告,“DEN型变体。从感染到发作只有40秒,不可能治疗,死因表现为心脏麻痹,不具传染性,患病者具有随机性。”末了,她特意声明道,“我可一步也没有踏入安妮罗杰小姐的安息之所哟。”
莱茵哈特冰蓝的眼睛狠狠的戮在她两个助手的身上。
瑞放肆的轻笑一声,道:“现在,该来说说你的病情了。”
除了杀生丸,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瑞的身上。格拉蒂亚抽空向珍递了个眼色,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有什么区别吗?”莱茵哈特耐着性子,道,“好消息。”
“开个玩笑,其实只有一个消息,不过它对你来说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你并没有感染Devil。”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才终于有人开口了。
“你……说什么……”
吉尔菲艾斯满脸的不信与绝望,让瑞难得好心的重复了一遍,“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元帅并没有感染Devil。”
莱茵哈特倒是异常沉静,“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凭什么坐镇D专署。”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吉尔菲艾斯一向温和平稳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他快分不清那是出于愤怒还是痛苦,“……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瑞充分表现出了她的耐心,“一开始说了就会有什么不同吗?在我之前,已经有多少医生为他治疗过了呢?结果还不是连病名都没找到,只能临时编了一个。直到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才推给我,你觉得在我之后,能治好他的人还存在吗?”
“呵呵,的确如此……”莱茵哈特破天荒的对瑞的看法表示了赞同。
“怕死吗?”瑞问。
“人总会死。即使不想,该来的还是会来。”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随时迎接它的准备。
莱茵哈特的豁达让瑞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哑着声音说:“现在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不介意的话,我想立刻离开新亚特兰蒂斯。”
“你不能走!”吉尔菲艾斯喝道。
他的悲痛欲绝立刻将瑞心里那抹阴霾一扫而空,她的声音像她的嘴角一样扬了上去,“为什么?接下来该是殡仪馆的活儿了,我可不喜欢越俎代疱。”
“你……”
“吉尔菲艾斯,”莱茵哈特叫住失常的好友,“为瑞医生她们准备军部专机,现在就去。”
“但是……”
“去吧。”莱茵哈特感到一丝疲惫悄悄袭来,他闭上了眼睛,“我有些话要对瑞医生单独说,一会儿再叫你。”
吉尔菲艾斯冷着脸瞪了瑞一眼走了出去,格拉蒂亚和珍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和他保持距离。屋子里只剩下瑞、莱茵哈特和一开始就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杀生丸。
瑞往莱茵哈特面前挪了挪,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莱茵哈特倏得睁开眼睛,绞着瑞那双湛蓝的眸子,不让它有机会移开半寸。“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才是你执意要拖到最后一刻才说出真相的理由。你是我见过最恶劣最低级的人,别人越痛苦你就越开心。”
“补充一点,心灵的痛苦比身体的痛苦更让我有成就感。”瑞好不遗憾的耸耸肩,“你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幸好有你那位红头发朋友才让我不虚此行。”
“很难想象你这样的人会认真治疗患者,你甚至连死者都可以不尊敬。”
“所以说,想象不一定正确。死了就意味着失去成为我玩具的资格。你会对废品心怀敬意吗?”
莱茵哈特冷笑,“你只是为了玩才救治那些受感者,简直比Devil更可恶!!”
“我可不像元帅大人一样,有拯救人类的崇高理想。何况,这个世界并不只属于人类,我要忙得事情还很多。”
眼皮越来越沉,莱茵哈特撑着最后一份力气说:“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莱茵哈特大人,请好心让我再待一会儿吧,至少让我亲自验收成果。”
莱茵哈特顿时警觉起来,他意识到一定是刚才的药出了问题,他本能的想按动警报,这只需要他动动手指,可他的手指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
瑞慷慨的为他解惑,那笑容如罂粟般妖冶惑人,“那是能让你死得毫无痛苦的药。真难得你连撤离的专机都体贴的为我准备好了。”
莱茵哈特感到睡意肆无忌惮的要压下他的眼皮,他只能从越来越窄的眼缝中瞄见窗边那个银发少年步履优雅的来到他面前,缓缓拔出那把寒芒闪动的太刀。有什么东西瞬间从脑中闪过,但他还来不及抓住便已经无力的陷入了黑暗中。
杀生丸收刀回鞘,动作流畅到让人毛骨悚然。他转身往阳台走去,瑞叫住他,“你为什么刚好会在这岛上?”
杀生丸的脚步滞了滞。当他正漫无方向的寻找仇人时,许久不见的D伯爵找到他并将他带到一个独门独院的木屋中,屋主是个装扮古怪的女人,她姿态颇高的宣称能实现他的愿望,随后又强硬的以“代价”的名义取走了他一些血液,而他得到的是一个几乎含混不清的指示:“出发时请往东,一定能会遇到等待你的人”。
正是这句用空灵淡薄而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出的话语将他带到了这个岛上。一上岛他就闻到了一种诡异的香味,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让他本能的厌恶的气味。他从这时才开始对预言将信将疑。他刚打算循着香味找,就遇到了她。顺手帮她杀了那两个男人,他暗中跟着她,而她将他领到了收养所,果然遇到了“樱冢护”。可是,直到他随她到了这里,做了他本无意做的事情,他才忽然开始怀疑那个含含糊糊的预言中所指的“等待你的人”究竟是指谁。
“你知道我在附近?”杀生丸不答反问。
瑞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收养所,或者更早,在小巷里遇险的时候。她近乎无耻的笑道:“唉呀,不是有个词叫‘忠犬报恩’吗。离了恩主你要怎么报恩?”她知道他之所以两次出手帮她——尽管她并就不在乎——甚至同意借出天生牙,是为了还她的情,治好他父亲和他的病以及帮他明确仇敌的情。
杀生丸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动作迅速犹如落雷,“找死么?”
呼吸忽然受阻,瑞咳了两声才适应过来。她抬手摁住杀生丸的手腕,硬是拉开了够让她出声的空隙,她扯出一抹嘲笑,“是你自己多事。”
杀生丸这时才隐约记起,面对夺命一击时她根本不曾躲闪过。他收紧了手指,“那就成全你吧。”
瑞垂下手,笑得轻盈,仿佛箍在她脖子上的不是致命的利爪而是一条高贵的项链。
杀生丸把她重重的丢到地毯上,冷声道:“我也能闻到受感者的气味了,是因为你的血吗?”
瑞柳眉轻挑,喜笑颜开道:“就当是后遗症好了。”
若只是这点后遗症,杀生丸根本不放在心上,若她还隐瞒了其它什么,他只要循着那气味就能轻易找到她。想到这里,他头也不回的架起一道微光飘走了。
瑞摸着还没恢复正常的喉咙,低咒一声“……这家伙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便随即将他抛到了脑后。
当吉尔菲艾斯看见瑞一派悠闲走出莱茵哈特的房间时,他已经无暇去注意她带来的那个贵气十足怪异十足的少年是怎么消失的。当他听见她那魔鬼般的嗓音对他说“显然,他连回光返照的机会都没有了”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愤怒拥有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那一瞬间他真想掐断她的脖子,不是用枪而是用他的十根手指亲自将她逼入地狱。当她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低声对她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永远是整个军部的敌人。”
她也低声回了他一句,“元帅大人生前还说我是整个人类的敌人呢。”满不在乎的笑意刺痛了吉尔菲艾斯的耳膜。然后,她傲慢的踩着高跟鞋,消失在通往停机坪的通道上。
吉尔菲艾斯快步奔入莱茵哈特的房间,他金发的上司和朋友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那双冰蓝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维生器械大大小小的线管都已经从他身上移开,他似乎马上就要孤零零的被宽大的睡床吞噬。
“莱茵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哽咽着,在莱茵哈特床边跪下,一贯严明清晰的思维已经完全乱了。绝望至极时,他猛然发现莱茵哈特的胸膛正在有条不紊的起伏着。他微微一惊,立刻伸手探向莱茵哈特的脖子,平稳的搏动让他稍稍安定下来,但随即又想到就算他能醒来,最后还是会永久的睡去,他心中就涌起无限的哀痛。
螺旋桨搅动着空气,飞机垂直升入云霄。格拉蒂亚放下隔音板,严厉的质问瑞:“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好啦。”瑞难得的配合了一回,非常自觉地,毫不隐瞒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天,你竟然真的把军部元帅杀了一次。”格拉蒂亚夸张地惊叫道。
珍有些担心,“罗严克拉姆元帅一向心高气傲,等他发现……”
“那就爽了!”格拉蒂亚颇为兴奋的接着说,她的心理构成似乎更接近瑞。
珍哭笑不得的看了黑发同伴一眼,对瑞说道:“那么,DEN型变体的病源是谁?”
瑞遗憾的摇摇头,“‘法则’还没有满足。”
给蓝染订下的“法则”是“名字”,意思是除非别人首先对瑞说出他的名字,否则她永远也想不起关于蓝染本人的信息。这次也是一样。但究竟有多少“法则”以及那些“法则”都规定了怎样的内容,瑞自己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法则”不过是游戏一个筹码,谜底揭晓前的忐忑总会增强赌博的刺激性,也让她试着期待尘埃落定后会出现足以令她欣喜的意想不到的事物。
格拉蒂亚和珍不再白费力气深究。格拉蒂亚换了个话题,“世界这么大,杀生丸怎么就偏偏找到这来了?”
面对两张好奇的脸,瑞眨了眨眼睛作无辜状,“我问了,他没答。”然后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龙崎的专线,理直气壮的提醒两人,“我要打电话,请你们用眼神沟通,别再为这里增加噪音了。”
当瑞的专机在目的地平稳着陆时,新亚特兰蒂斯岛上,莱茵哈特睁开了眼睛。他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回到了他患病之前。他认为是回光返照,昏迷前情景和那个趁机溜走的想法此刻也回到了脑海中——那个少年拔出了刀。如果是刀用来杀他的,他为什么还活着;如果要杀他,刀会留下非常明显的证据,既然已经用了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莱茵哈特很快找到了那个答案:他被那个邪恶狡诈的女人骗了!也许少年只是为了让谎言看起来更真实才拔刀的,可莱茵哈特又隐约觉得不是这样,他本能的知道那把锋利的刀的确斩杀了什么东西。接着,他留意到了自己的变化,虽然还有些力不从心,但再也不难受了,和健康的时候感觉相差无几。他惊讶得想翻身坐起来,身体立刻按照他的想法完成了这个动作。
吉尔菲艾斯寸步不离的守在莱茵哈特身边,见他睁开了眼睛却久久不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楞神,也不敢开口唤他。直到这个不久前还几乎完全不能动弹的病人忽然利索的翻身起床,吉尔菲艾斯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莱茵哈特大人……”
“吉尔菲艾斯!”冰蓝的眼睛闪着不可言喻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光,“叫医生!”
吉尔菲艾斯暖蓝色的眼睛滑过一丝怒气,“瑞医生的话,已经……”
“不是她,随便什么医生,请立刻找一个来。我……”莱茵哈特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确信自己的判断,“我似乎……”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应莱茵哈特的要求给他做了全面检查,而“所有指标完全正常”这一结果令每一个人瞠目结舌。
“这到底……”吉尔菲艾斯激动万分,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Devil专家的特殊能力’么……”莱茵哈特沉吟,却难以说服自己,让他从垂死边沿立即恢复健康的能力并不是人类能拥有的。——这个世界并不只属于人类——这句话和说话的人一下子闯入他的心头。他平复着激动的心,让自己回归属于人类的世界。他对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医生感叹道:“Devil果然要有专家来对付啊。”
医生连连称是,退出了房间。
吉尔菲艾斯似乎明白过来,“果然还是Devil吗?”
莱茵哈特轻轻摇摇头,面对红发好友困惑担忧的脸,他并不想多作解释。他相信那时候他真的死过一回,那种至今仍盘踞在心中的不甘和绝望让再一次他确认,他始终无法洒脱的丢下一切。莱茵哈特再次抬起头,见吉尔菲艾斯正冲着自己苦笑。
“我错怪了瑞医生。”吉尔菲艾斯语带忏悔,道,“她是个好人。”
瑞的种种恶言劣行瞬间全数回到了莱茵哈特脑海中,他恨恨的收紧了拳头,“擅自开掘墓地、故意误导军部、多次愚弄我们!她怎么敢!!吉尔菲艾斯,你要就这么算了吗!?”
“只要莱茵哈特大人平安无事我就满足了。”吉尔菲艾斯温和的劝说着,尽管他清楚这根本是徒劳的。
“哼!我可不会善罢甘休!!”澎湃的生命力在那双冰蓝的眼睛里跳动着,莱茵哈特金色的头发比阳光更耀眼,比阳光更炙热。
五天后,万人瞩目的第13舰队成功完成了巡航任务,顺利驶入月球基地。这次历经两年的宇宙旅行不负众望,为人类找到了新的生存之地,殖民行星的开发计划立刻成为联合议会的主要议题。
世界各地的观众争先恐后的想一睹第13舰队指挥官的风采,而那位黑发黑眼的一级上将在得知军部元帅刚从鬼门关前旅行回来后,私下里大为庆幸的对他的养子叹道:“好险。”回到地球的第二天他就递交了辞呈,急流勇退。
“动作真快。”莱茵哈特一面在辞呈的同意栏上签名,一面无可奈何的对现在仅存的一级上将说,“如果我那时候死了,不知道他会在我的葬礼上怎么抱怨。”
吉尔菲艾斯苦笑着说:“抱着回来后便能顺利退休的希望,却发现被莫名其妙的塞到了军部元帅的位置上,杨威利先生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军部的运作是独立的,由元帅直接领导,并只对元帅本人负责。不过元帅的任命权却在联合议会。虽然平日里抱着“任军部自生自灭”的想法而不加干涉,却不表示联合议会会放弃行使他们在军部的权力。如果莱茵哈特那时候死了,他们绝对不会选择因为莱茵哈特逝世而受到严重影响的吉尔菲艾斯,理想人选必定是凯旋归来、带给人类新的希望并且手握宇宙舰队一半以上兵力的第13舰队指挥官。
莱茵哈特不由自主的想像了一下,说:“他的话,即使被迫到了这个位置,也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希望吧。”
“莱茵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正色道,“您还活着。”
“呵呵,别那么严肃,吉尔菲艾斯。”莱茵哈特宽慰着好友,嘴角骄傲的扬起,“没人能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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