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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
人偶（五）
苗天天看着柳易槐冷漠离开的背影，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这柳大哥看着阳刚硬气，怎么内心这么污啊？苗天天无语地抓了抓头发，这要是个等身人偶就罢了，这么一个小不点他能有啥子兴致？
苗天天抓不住那个跟条泥鳅似的小木偶，把绳子另一端绑在了自己手上。
他拖着还在苦苦挣扎的人偶敲开了柳易槐房门，哪知门一打开，这玩意儿立马不动了！
苗天天拎着绳子把她提起来甩一甩：“你倒是动呀！”
柳易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智障儿童一样的行为，问道：“什么事？”
苗天天道：“柳大哥，这个木偶会跑！我刚刚就是想抓住她！”
“是吗？”柳易槐瞄了一眼他的绳子。
“可不知道为啥她现在又不折腾了。”
“既然它安分了那就回去睡觉吧。”说罢便关上门。
苗天天有点委屈：“我没骗你啊。”他拎着木偶走回去。
刚进房门，那只木偶又开始动起来。苗天天气得七窍生烟，撑着下巴看那小玩意儿扑腾。
苗天天问：“你要去哪儿啊？”
自然是没人回应他。
苗天天看着她一直朝着敞开着的窗口的方向，知道她是想出去。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苗天天站起来，走近窗台。小人偶立马敏捷地跳上窗边的柜子，翻了出去，然而绳子另一端在苗天天手里，人偶便被悬在了半空。
苗天天跟着她，翻过窗台，走出客栈。
外面的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黑乎乎的，偶尔经过的一些比较大的宅院或酒楼，门口才会吊着两盏灯笼。夜风吹拂，那红灯笼便一晃一晃的。
苗天天听着木偶咔咔咔的声音和自己的脚步声，缩了缩脖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胆子会这么大。
他觉得支撑自己在黑暗的没有人的街道上行走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段路他不陌生。今夜他刚走过两回。
他想，这木偶大概是要去找主人。
果然，他最后走到了江宅的后门。
后门有一个小小的狗洞，人偶跑了进去。苗天天赶紧把绳子一拉，将人偶拽了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变得有些生气。这江立辰做的不是坑人的买卖吗？把会动的木偶卖出去，木偶跑回来了，寻常人谁会怀疑是木偶自己跑了呢？大多是以为弄丢了或是给偷了。
不过他又觉得奇怪，难道在他之前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他琢磨的时候，后门突然开了。
是阿玉。
不，苗天天看到了在他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江立影。他看着对方脸上温和的笑，打了个哆嗦。
江立影看了一眼苗天天绑在手上的人偶，笑道：“苗兄弟，进来坐坐？”
苗天天知道他用的才不是问句，战战兢兢地跟进去了。
江立影给他沏了杯茶，还是今晚喝过的那种茶叶，味道清香扑鼻。
苗天天却不敢端起茶杯：“我只是来还木偶的。”
“苗兄弟花钱买下的，何须还？”
苗天天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只好说：“我、我看她要跑，就......跟着来了。”
江立影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苗兄弟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便直说罢了。家弟顽劣，便弄了这么一出。这些人偶制作时便接受了主人的指令，在除我和立辰以外的清醒的活物面前绝不动弹，即便是一只老鼠也如此......”
说到这，江立影似笑非笑地看了苗天天一眼，后者傻愣愣地听着。
“...不过，我早提醒家弟，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这木偶若是被能人异士买了去，我们江家祖传的秘密可要被窥破了。”
“啊？”苗天天紧张地摇头撇清，“我不是什么能人异士，也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放了我吧！”
知道得太多会被灭口。这条定律他还是知晓的。
江立影这回真是笑了：“小兄弟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同你说这番话，无非是希望无论你看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要说出去。”
苗天天赶紧摆手：“我不会乱说的。”
“多谢苗兄弟了。”
“那......”苗天天迟疑了一下，“阿玉也是吗？”
江立影愣了一下，才说道：“怎讲？”
“我上次在集市不小心碰到他，事后想了想，发觉那感觉大概跟打磨光滑的木头差不多吧。后来又觉得他有点不像寻常人类。而且......刚刚你说人偶在活物面前并无动作，可这个小木偶在阿玉面前也还在扑腾。我就想，会不会阿玉也是个人偶。”
江立影勾起嘴角去看站在身边的高大男人，说道：“你瞧，都被人看出来了吧。”
苗天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原来真的是啊，这也太像真人了。
苗天天不敢再说什么，今晚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他将小木偶身上的绳子解开，让她跑去找她的主人。
江立影叹了口气：“阿玉已经是我最好的作品了，不料还是被苗兄弟你看了出来。”
苗天天有点尴尬，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话多：“没有的，我也只是胡乱猜猜。你看今晚大家都没人觉得阿玉不是活人。”
江立影摇了摇头：“我十五岁那年才知道，原来抚养我和立辰长大的娘亲是我父亲做的木偶。阿玉比起她来，可差得远了。”
苗天天吃惊地张大嘴。
“娘亲诞下立辰后难产死去，我父亲便试图用一个人偶来替代他的妻子和我的娘亲。可笑我还成日跟在一个木偶身后，娘亲娘亲地喊。父亲终归还是意识到了模样再如何相似，也还是一块木头。几年后他便郁郁寡欢重病离世了。”
江立影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门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
“我同一个木偶一起生活十年，竟不曾发现任何纰漏。”江立影笑得有些狰狞，“直到十五岁那年我失了双腿，夜里行动不便，打翻了蜡烛......她跑来我房间想把我带出去，然后我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木头烧焦的味道。我才察觉她并非我生母，不过一个人偶罢了。”
门外传来混乱的跌倒和奔跑声。
江立影停止了回忆，他看着听得目瞪口呆的苗天天：“苗兄弟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苗天天想问他后来呢，可他咽了咽口水，没敢问出口。
辞别了江家，天已经蒙蒙亮了。苗天天重重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慢慢开始热闹起来的街道。蒸腾的热气从卖早点的小摊飘出，一筐筐的新鲜蔬菜被扁担挑着运来，码头的工人打着呵欠，开始一天的工作。
苗天天看着，觉得心情明朗了许多，买了两份酱拌面回去客栈。
他去敲柳易槐的房门，没人应答。
苗天天小声嘀咕：“怎么今日这么晚起？”以往柳易槐总是天微亮就醒来了。
苗天天走回自己房间，推门一看，却看柳易槐坐在自己桌前。
“去哪儿了？”
“我、出去走了走，顺便带了早餐回来。”他见柳易槐脸色似乎不大好看，把面放在了对方面前，还给他解开袋子。
“走了两个时辰？”
苗天天撒了个谎：“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木偶会动，吓得睡不着觉。就把木偶拿出去找个远远的地方丢掉了。回来时有些迷路，绕了许久，才看到熟悉的地方。”
他怕柳易槐看出他在说谎，说的有些结巴。在柳易槐看来，反倒显得他是在害怕。
苗天天心道：我可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是江立影要他保守秘密。
他委屈地抱怨：“我昨晚去敲你门，你又无情地把我关在外面。”
柳易槐面上露出一丝羞赧：“我的过。”
苗天天蹬鼻子上脸，抱着胳膊嘚瑟道：“看你态度诚恳，我姑且原谅你这一回。”
柳易槐：“......”
【人偶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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