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男

　　“老板！”
　　……
　　“老板！！”
　　“啊……嗯？”
　　唉——肥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肥妖正利用演出的间隙，躲在他在怨男的私人办公室里，通过电话向唐戈进行例行汇报。只不过今天的老板有些魂不守舍……身为唐戈心腹的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这世界上或许就只有那个人能让老板如此失常！
　　大体猜得出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毕竟还是孩子呀，两个都是，这边是这样，那边又好得到哪去呢？而且不好的方式……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同老板说。
　　正想着干脆就此结束今天的汇报算了，反正再说什么唐戈都是听不进去的，有个手下跑进来凑到肥妖的耳边耳语了一阵，旋即又如旋风一般退了出去。
　　肥妖的神色一凛，正色道：“老板，刚接到的消息。青龙帮和红帮干上了。”
　　“红帮……张旭？”听到红帮的名字唐戈也终于紧张了起来，好不容易能把那些让他心乱如麻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
　　“嗯。青龙帮华得仁在如意楼宴请‘三帮两会’掌门，说红帮的唐笑笑杀了他的未婚妻，当场向张旭发难。张旭那么重义气的人，自然不肯交人。现在两家已经公然撕破脸。华得仁显然是有备而来，立时挑了红帮的三家赌档，伤了不少人。这么一来，红帮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唐戈微微地皱起了眉。尽管江湖上的门派众多，大帮小会的数不胜数，红帮他还是知道的。不仅是因为红帮这两年的异军突起，各方面——赌档、声色场所，甚至还有张旭不想让人知道的“海货”——都有自己的一套，其实更多地还是因为张旭这个人。先不提他和他一样都是年纪轻轻地就位列掌门之职，单凭一点他就对他印象极佳，或者可以说是相当的敬佩——张旭他有一个同性情人，而且还是公开的。
　　这世上有几个行业涉及不同的性向后是很难做的，大佬就是其中之一。做大佬的，不是只有风光，更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一个命令下去关系到的是手下兄弟多少条人命。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本是个人的私事，但是对于大佬来说，你就要考虑到还有没有人肯听令于你，肯为你卖命；考虑到你是否会连累你的弟兄们出去后被人瞧不起。
　　唐戈的情况虽然不尽相同，接这个大佬的位子本就不是他的意愿所在，只不过在无可奈何之后总会有更多的无可奈何。同在其位，张旭的压力他是体会得到的，所以更是从心底里佩服他的洒脱、磊落。张旭能够赢来目前的局面，与他的爱人公然地出双入对，也与他的这份坦然不无关系。
　　哼，相比之下，自己可真是胆小的多了！身为宝明堂的堂主，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张旭……决不能让人破坏他们！他要看到他们幸福，然后也要让他们看到，他和项荣比他们还要幸福！
　　（关于红帮帮主张旭的故事，请前行到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269）
　　“老板，我们要不要出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唐戈略微思考了一下，命令道，“肥妖！”
　　“是！”
　　“给我盯紧点，有什么新变化立刻来报！”
　　“是！”肥妖在心底暗自庆幸，好在老板还没有丧失他出色的判断能力。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这份决断也能用在那个人身上就好了，怎么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
　　“还有什么事吗？”唐戈敏锐地察觉到肥妖还有话要说。
　　“这……”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在唐戈的脑中闪过，“难不成是荣他……出事了？”说到最后，唐戈的声音都在发颤。
　　“没……”
　　“那是什么？快说！”唐戈再也无法自抑地大吼出声。
　　“其实是这样……”

　　唐戈赶到怨男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的一幅图景——如果说那些来怨男寻欢作乐的人之前还只是放纵一下自己的话，现在就只能称之为疯狂了。所有人都飙到最high，甚至超出了承受能力，不时有人冲到洗手间去呕吐，吐完了却又像是着了魔似的重又回到舞场上来。就连空气都无法一下子包容如此多的激情热爱，情不自禁地震颤着，触碰到肌肤，每一个毛孔都随之打开——极近地狱的奢华，此刻是真的感受到了。
　　奢华的源头自然就是被团团围绕在舞池中央劲舞着的项荣了。平日里项荣唱歌跳舞都只在台上，像这样被疯狂的人群簇拥着是从来没有过的。
　　任由贪婪的手抚过他摆动着的腰身，任由不安分的唇滑过他动作间若隐若现的肩胛，同任何亲近他的男女亲近，一向孤傲的他，现下却如同从鲜红的玫瑰花瓣中压榨出的汁液般妖艳得惨烈，真是要将人的骨血都吸干噬尽。
　　唐戈的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项荣。而他也知道，项荣虽然没有抬过眼，但他一进来他就知道了。
　　肥妖急急忙忙地迎出来，“老板”两字还没叫出口，就被唐戈抬起的手打断了。
　　看到唐戈粗暴地排开众人径自地向项荣走去，肥妖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从项荣的身上抓起一只正在吃豆腐的手，狠狠地推向一旁，那人摔倒在人群中，杀猪一般地嚎叫。众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音乐也停了下来。
　　项荣瞟了眼那人，转过脸来和唐戈对视。
　　一时间，没人敢上前，就连刚刚还在哭叫的那人都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原本俊秀非常的两人，此刻却因为身上冲天的怒火，把所有的人都震摄住了。
　　“跟我回去。”唐戈表面上不动声色，话里的威严却不容置疑。
　　可惜项荣不吃这一套。他把头一扭，压根就不予回答。
　　唐戈眼中的怒火瞬间更炽了。所幸他随即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再次恳求道：“荣，回去吧！”
　　项荣冷笑了一声望向唐戈，讥讽道：“老板，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怨男的是你，让我离开怨男的也是你！请问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符合老板您的意？”
　　听到项荣叫这个陌生的男人作“老板”众人都吃了一惊。他是项荣的老板，那也就是说是怨男的老板！大家都知道怨男的后台有多硬，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已经有不少人在偷偷观察肥妖的表情了……
　　见状肥妖清了清嗓子，带着几个知情的手下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向唐戈鞠了一躬，叫道：“老板！”此举既证实了大家的猜测，以防有人对唐戈不敬，又暂时缓解了一下项荣和唐戈之间剑拔弩张的情绪。
　　唐戈只是摆了下手，眼神仍牢牢地锁在项荣身上。
　　肥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壮着胆子再上前一步，说道：“老板大驾光临，到吧台坐坐可好，我们的调酒师新调出了几款味道不错的酒。”
　　唐戈仍是不发一言，又深深地看了项荣一阵才转身向吧台走去。
　　肥妖暗自松了口气，偷偷向项荣使眼色要他好自为之。
　　项荣却一点也不领情，只装作没看见，紧接着就大声招呼乐队继续刚才中断的舞曲。
　　肥妖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这还真是两边都费力不讨好！

　　事实证明，让唐戈现在去喝酒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他哪里是在喝酒，简直就是在把酒往喉咙里灌！不是在借酒消愁，只是背对着舞池坐着的他，每次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又一波欢呼，心里就咯噔一下，然后杯中的酒就不知怎的全入到肚子里去了。
　　肥妖他们想去劝，却被唐戈嫌烦都赶到一边去了。
　　人的欲望总是可怕的。本来还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有些畏畏缩缩的人们，此刻又试探着重又围到项荣的身边，看到唐戈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再次对项荣毛手毛脚起来。
　　而此刻正在人群间兴波作浪，同时也是唐戈大口灌酒的始作俑者的项荣又在想什么呢？
　　——那么样喝酒是要干嘛，你的酒量很好的吗？他总是趁着旋转有意无意地瞄向吧台那边，唐戈每灌进去一杯酒，他的心也更揪紧了一分。
　　明眼人在旁边看着，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明明两个人的心都在对方身上，却偏偏要这样各守一方、彼此折磨。
　　几杯酒下肚，唐戈注意到旁边隔了一个位子的地方，也坐着一位正在大口灌酒的男子。看一下四周，果然是很奇怪，其他的人都在舞池里围着项荣，哪里还有人有心情喝酒。
　　自嘲地问上一句：“你不去？”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心里面酸涩到极点。那人若是敢此刻起身靠到项荣身边去，他定会忍不住发飙。
　　可是那人只是咂咂嘴，抬起头看了唐戈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一眼，唐戈对他的敌意便打消了。他从他的眼中感觉到了某种东西，而那东西显然是无害的，更没有在打项荣什么主意。
　　而那人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在某一点上，两个人很像。同类……或许可以这样说吧！
　　他本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此刻却有一种倾吐的欲望。回头看了一眼项荣，问道：“你的恋人？”
　　恋人吗？以前……是的。不过现在……
　　“我不知道……”唐戈用力地握紧了酒杯。
　　男人又看了一眼唐戈，转过头来也望住自己的酒杯，理解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曾经爱过一个人……跟他很像。我和他一起跑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呢？”唐戈很难得地好奇了起来。即使看出对这个人来说那并不是一段很好的记忆，还是忍不住问了。
　　“后来……我把他丢在那个地方了呗！”男人故意很洒脱地说着。
　　但唐戈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轻地“哦”了一声。
　　那人把椅子转了个圈，再次望向项荣的方向。但唐戈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因为他知道，他实际上是在透过项荣看着另外的某个人。
　　“从前在杂志里看到一句话，当时没觉得怎样，而今却时不时地想起——不管我们搂过多么柔软的腰身，吻过多么醉人的红唇，怀里的舞伴换过多少，能够陪我们到曲终人散的永远只有寂寞。”说完那人便将杯子里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起身向门口走去。
　　“喂！”唐戈叫住他，“你说你曾经爱过他……真的只是‘曾经’吗？”
　　那人停了一下，没有回答，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戈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他明白：这个人在把爱人丢下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心丢在那里了……
　　就在唐戈发呆的当，人群中突然又爆发出一阵骚动。原本跳得好好的项荣突然把身边的人推开，冲回到后台去了。
　　唐戈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身体就已经自动自发地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在休息室的门口把他截住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项荣显然是怒气冲冲，“继续看着他去呀！”
　　“……什么？”唐戈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在那里被人……你却在……”项荣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亏的我还以为你还有一点在乎我！你这个混蛋！！”（荣荣啊，磐磐很不好意思地想提醒你一句，你这好像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项荣突然握拳打在唐戈的身上。第一拳唐戈没来得及反应，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拳。不过后来受过良好训练的身体便本能地反应，在项荣落下第二拳之前把他的手抓住了。
　　前后联系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项荣在气什么，心里竟暗自地高兴起来，试探着问道：“荣，你在吃醋吗？”
　　“你少自作多情了！鬼才在吃你的醋！”项荣用另一只手去反击，可是又被唐戈给抓住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好哇，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都能聊得那么开心，还依依不舍的！那要是认识的人还不得早就……”终是说不出那个词来，项荣狠狠地踩在唐戈的脚上。
　　刚刚挨的那拳还在吃痛，又吃一脚唐戈不得已松开了项荣。项荣立刻转身跑进休息室里去，把门锁上。却没料到，休息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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