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祭

　　来到徐家和我之前在古都家里过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差别是身边的古都换成了徐耿頔，却让我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大概是少了每日饭后“温情脉脉”的消食活动？

　　晚饭后，徐焱在书房处理他的公事，果然白天来接我耽搁了不少事，不得不夜里加班。徐耿頔进行惯例医疗检查，我则缩在徐家欧式庭院中巨大的沙发椅里，捧了一本书看。

　　身畔鸟语花香，巨大的泳池在远处屋檐下闪着凌凌波光，晚风习习，还有白日没退去的热度，我伸了个懒腰，舒适得像一只慵懒的猫。

　　古都回了信息，“明天让人给你送枕头过去。”

　　喜欢在床上堆很多松软枕头，连车里都要放手感极好的抱枕或者熊，方便我抱着靠着枕着，这是从小养成的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习惯。徐家自然不清楚这个，卧室的床虽大，上面却规规矩矩干干净净，没想到古都关注到了这个。

　　心里有点暖暖的。

　　然后他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嘟嘟在我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搞的到处是狗毛，另附了一句话，“你要把它炒了吃还是炖了吃？”

　　生吃！

　　我扔掉手机，决定去磨我四十几米的大刀。

　　“你倒是一点也不拘着自己。”徐耿頔从后面走过来。

　　“检查完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柔软的沙发陷下去一大块，让我不由自主向他那边倾了倾。我伸出脚抵住地面，并往后退了退，再次坐稳。

　　“天天检查，都快烦死了。你在看什么书？”

　　我给他看了封面，是本精装的《纪伯伦诗选》，阿拉伯语的。

　　他面露惊讶，“你连阿拉伯语也懂吗？”

　　“不懂。”我坦然回答，“那书柜我翻了一遍，就这本画多。”

　　徐耿頔：……

　　“认识你以来，每次见到你不是在看书就是发呆。”他仰躺下去，手枕在脑袋底下，看着天空。

　　深邃如湖水一般的天空已经浮现了几颗星星。徐家大宅的灯陆续亮起来，灯火辉煌，灿烂的不可思议。

　　目光回到书中，我淡淡地说，“以后就会见到其他样子了。”

　　他好奇转过头来，“都有那些样子？”

　　“练琴啊，练舞啊，健身睡懒觉啊等等。”我翻过一页书，“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我和你见面次数加起来不过四次，居然就住到你家里来了，和电视剧一样，说不定一般的电视剧小说都没这节奏来得快。”

　　徐耿頔只是笑意盈盈看着我，并没有接这句话。

　　我想了一下，合上书接着说，“虽然住进来了，名义上是配合你的治疗，具体要做些什么，该干些什么我却一点也不清楚，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你能在这里就足够了。”他轻声说，见我回头疑惑看他，就加了一句，“你能在这里陪着我就足够了。”

　　我听的莫名其妙的，这人总爱说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徐耿頔因为身体的原因睡的比较早，而我作为什么乱七八糟的“陪伴他会让他心情平静很快入睡”的人，守在他床边等他入睡似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天知道他那句有我在身边就会睡得很安稳是在骗我还是调戏我，懒惰如我，怎么可能乖乖坐在他床边一脸慈祥唱着安眠曲哄他睡觉呢，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当他泡了澡回来，看我大喇喇躺在他棉花糖一样宽大的床上专心致志玩他的游戏机时，眸中一黯，表情不是特别好。他走近发现他那特制的外面有价无市的游戏机玩的居然是刚下载而且一直停留在第一关过不去的俄罗斯方块时，脸色就更不好了。

　　我抽空偷眼瞄他，不由呆住。虽然他的外貌看起来的确只有十五岁没错，但些许动作神态却不经意展示他已经十八岁所具有的成熟。如同现在这样，只穿一条大短裤，大大的浴巾擦着头发，并盖住大半身子，微微偏着头脸色不虞地看着我，缓缓走过来，肌肤如玉，露出的地方如同一个水蜜桃，就等着去扑倒吃掉。

　　（古都不厌其烦地画外音：比比这么多，不就想表达他穿的真少么？）

　　徐耿頔还没走到我面前就扬手吧浴巾盖在了我身上。我莫名其妙，“你干嘛？”

　　“注意形象，你要走光了。”

　　我疑惑地揭开浴巾看了看，果然，因为之前的翻滚，裙摆跑上来，已经到了大腿根部，再上一点，蓝色的小裤裤肯定会露出来。我脸一红，一边在浴巾底下整理裙子，一边瞪他，“进来这么久，为什么不早说！”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忽略我恶狠狠的眼神，长臂一伸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游戏机，“小孩子家家玩什么游戏，学习去。”

　　我含恨看了没打完的那局，马上就要破记录了。愤愤掏出课本在床对面的书桌坐下，小声嘀咕，“长得比我还显小，不知道到底谁是小孩子。”

　　“你说什么？”

　　我立马闭了嘴。

　　作业在学校完成的差不多了，不需要费太多心思，我取出超薄本来，点开界面，处理真正的正事。

　　等我抽空抬起头看徐耿頔在干什么的时候，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面朝着我睡着了。

　　一直低着头，脖子有些酸，我揉着后颈，轻手轻脚收拾东西准备回房。徐耿頔的房间很安静，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厚厚的窗帘半掩，缝隙里可见屋外的星河漫天。

　　心头一动，放下手上的东西，找到把手拉开落地窗，悄悄挤出去，然后回身轻声将窗子关上。

　　夜晚的风有点凉，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香，院子里有昏黄的路灯，朦朦胧胧的。

　　我坐在一个藤条编织的摇椅里，一边欣赏璀璨的星空，一边用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和古都聊着天。

　　古都：新环境感觉如何？

　　我：挺好的，他家的主厨做菜很好吃，我在考虑要不要挖墙脚，把他搞回去。

　　古都：……

　　我：你今天忙不忙？

　　古都：忙的，还遇到了一个大美女。

　　我挑挑眉：吃掉了？

　　古都：没你十分之一好看，没有扑倒的欲望。

　　我：那还叫大美女？

　　古都：她的自称。

　　我：嗯，不错，很乖，奖励晚安亲亲一个，啵唧~

　　古都：讨厌啦~一个不够，人家还要~~

　　我：……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和古都说了句晚安，我才回过头，徐焱已经走到我身边来了。

　　“徐耿頔睡着了，我出来看看星星。”我抬头看了看徐焱，他穿着一套真丝的灰色家居服，脱了西装过后的他，褪去一些耀眼的英俊，增添了几分真实年纪才有的儒雅，反而更好看了。

　　摇椅是长条型的，徐焱没叫我进屋，反倒在我身边坐下来，椅子够长，他和我之间隔了一个半人的距离。

　　徐焱应该刚洗漱过，身上还有沐浴的味道，淡淡的香气中有清茶的味道，很干净，很好闻。

　　我闻着从他身上飘过来的气味，靠在椅子靠背上，继续仰着脑袋看星河，听远处树丛里偶尔的一两声虫鸣，静谧如斯，安逸如斯，一时间实在没有起身回房的动力。

　　徐焱的状态和我差不多，估计刚刚的加班让他累着了，也没有开口说话或者要离开的想法，两人就这样约好似的安静坐着，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

　　“谢谢你能来徐家。”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说话，没头没尾道了声谢。

　　我头都没转，“不用谢，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来添乱的，您和徐耿頔不嫌我烦就好。”

　　他轻轻笑了一声，又安静了下来。

　　手机呼吸提示灯一闪一闪，我点开来，是古都发的祝我好梦，晚上别踢被子，没有他别失眠什么的，看得我不由咧咧嘴，手指动起来回复他：失眠的人怕是你吧。

　　古都不怕死地回复：我有儿子，它比你乖多了。

　　我发了一排大刀匕首过去。

　　古都：儿子知道我和你聊天呢，冲着手机直叫。

　　我：你让它给我等着，老娘不吃了它不是好汉！

　　徐焱突然开口，“你和古都的感情好像很好。”

　　我正忙着和古都斗嘴，针对阿拉斯加有多少种吃法展开激烈讨论，一时没留意便脱口而出，“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去年刚订了婚。”

　　身边的气压突然下降到零下几度，低气压压得人极度紧张和不适，我打字的手顿时停下来，哆哆嗦嗦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您怎么了？”

　　他嚯地站起来，摇椅被他这个动作带得剧烈晃动，我吓了一大跳，抓住椅子扶手稳住身形。

　　“太晚了，回房睡觉。”他背对着我，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我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怕，和刚刚的徐焱简直是两个人，心中疑惑又有些害怕，不敢和他一起走回去，努力稳住声音说，“您先回去吧，我还不困，想再坐一会儿。”

　　他的肩膀似乎在抖动，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回过身回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上半身都伏下来。他的眼睛里跳动着两团火焰，隐忍了巨大的痛苦一样，连说话也是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的。

　　“你和古都，你们……”

　　古都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我彻底被他吓到了，结结巴巴问，“我，我们怎么了？”

　　他却将身体收了回去，眼睛从上往下看我，用我根本不明白的复杂的冷漠，却一刻不再多待，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被这一出给整蒙了，问题是徐焱自己问的，我不过说了句实话，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生气？他为什么要生气？

　　有时候，我真的迟钝到可怕，测智商时高到吓人的数字全被嘟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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