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连篇

　　徐离忍近来脾气好了不少,连带着有间当铺的气氛也活络不少。渺渺每日里虽然都要去对面酒楼买些菜肴,好在不用排队这点让她很省心。

　　“长得漂亮的女子,就是方便啊!”渺渺如是对阿宝说。

　　阿宝哼了一声,抖着鸡毛掸子道,“论漂亮你有我漂亮吗有魇娘漂亮吗”

　　渺渺再次阴森森地瞥向他,见他后退掐诀,这才轻蔑一笑,“等你能赢了我,再说比我好看这件事。”

　　阿宝讪讪一笑,低头清理柜台去了。

　　对于渺渺的道修境界,阿宝不能断言她是否已到灵海巅峰,但是能和徐离忍一较高下而不轻易败阵这点,阿宝自认再修习个千年也未必是其对手。

　　他来有间当铺约莫有了百年,当年凭借这厨艺高超才被徐离忍留下,得其庇护。然而那时候,渺渺就已经在了。他不知道渺渺原身是什么,也不知道徐离忍的原身是什么,却也不敢对他们抱有好奇。

　　暮色四合。

　　渺渺绕着指尖,将一碟碟佳肴引至徐离忍的阁楼,送到他桌上。

　　徐离忍此时正一手拿笔勾着账本一手拨着算盘,烛火透过琉璃灯罩,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后排书柜上。

　　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佳肴,徐离忍搁下笔,“渺渺,把对面厨子劫持过来。”

　　“啥”渺渺瞪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徐离忍抬目看着她,很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把对面厨子劫持过来。”

　　掌柜的,咱们是当铺不是强盗窝子好吗

　　“你有意见”徐离忍一边拨着碟中青椒一边道。

　　渺渺默,她内心表示自己很有意见。

　　“谁!”徐离忍忽然开口,偏首看向窗外。

　　宣纸镂空的窗木人影掠过,渺渺得了徐离忍的示意,放出灵识追踪了那人影去处。

　　“该是路过的。”渺渺轻道。

　　徐离忍咀嚼完口中食物,淡淡道,“精神力委实强大,追去看看。”

　　她低头颌首,轻步退了出去。

　　阿宝此间正撑额躲懒,外铺门已经阀上,隔绝了朱雀街的繁华热闹。

　　渺渺跟着灵识一路追寻,终于在一家三进院子里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道身影入了院子,无声无息地隐在游廊梁上。

　　轻功一绝啊……

　　渺渺隐在暗处,等着那人动作。

　　“姐姐真是好福气,要知道慕公子可是皇商慕家的嫡公子,能入了他的眼,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几个女子接连而来,莺莺燕燕在绢丝灯笼之下显得飘渺至极,各个模样秀丽非凡。说话的女子身着素青罗裙,正附着一紫裙姑娘说话,旁的姑娘听了都纷纷附和,俨然是讨好那个紫裙姑娘的。

　　渺渺上下扫了眼那个被人簇拥的紫裙姑娘,容貌并非绝色,但身姿绰约,玲珑有致。那身裙衫上接同色斜襟内衫,露出大半双肩锁骨。真正应了那句,肤如凝脂。

　　那些姑娘将她送进了游廊最里一间厢房,便都躬身离开了。

　　等着门一关上,几个人便冷笑的冷笑,蔑视的蔑视,“真是矫情,等着吧!改明儿公子对她厌倦了,可有的她受了。”

　　“就是,又不是什么绝色,也好意思在那里给咱们摆脸子。”方才还安慰紫裙姑娘的女子冷笑一声,回头瞥了眼燃着烛火的屋子,哼道。

　　渺渺在暗地摇头,只叹人心难测。

　　等到那些人彻底消失在烛火之下,隐在梁上的人也跳了下来,推开了紫裙姑娘的房门。

　　渺渺抬首,跳上廊檐就着月色移步到房瓦中央,揭了一块儿朝下望去。

　　短短片刻,方才的人已经换上了衣裙,将原先的紫裙姑娘塞进了屋中红木柜。

　　从高往下看的角度,渺渺有些看不清她的模样,更因为烛火才染须臾,还未照亮满屋,大片黑暗更是遮了她的秀顔。

　　“袖儿”推门声打断了渺渺窥测女子的目光,一个身形略矮的男子闯入她的视线,站在床帏边。

　　那个女子微微偏首,轻声道,“公子……”语调轻呢,不胜娇羞。

　　若不是渺渺亲眼看到她将真正的袖儿塞进红木柜,都要确以为她就是那个袖儿了。

　　慕公子也是急色,抬手捧起那个女子端详了半晌,由衷叹道,“那日高楼之上看得很是朦胧,今日仔细一看,果然绝色。”

　　没见识,真可怕。

　　渺渺撇嘴,说到绝色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魇娘。

　　那才真真是绝色啊……美而不俗,艳而不骚。

　　“公子谬赞。”女子笑言,这话头刚掐住,就被那周公子扑到在床。

　　“春宵一刻值千金,好袖儿,这贴心话等到明日再说,也是不迟。”

　　一切发生得极快。

　　渺渺伏在屋顶上，屏息凝神。

　　暖橘色烛火努力爬满了整间屋子，也让渺渺看清了那个女子。

　　浅紫色裙衫，斜襟样式，锁骨肩头虽然露出一大片雪肌，却因为那双冷着的眉眼而没有半点风尘气。

　　淡粉色双唇含着薄如蝉翼的刀刃，刃面还有血珠滴落。

　　屋内一片死寂，渺渺看着将才还伏在女子身上的男人，内心惊叹这个女子杀人的速度。

　　她将唇中刃片取出，丁香舌探了出来，在唇上轻扫。似乎是不喜欢那个味道，或者产生唇上沾了血迹的心理暗示，那双秀眉微微拢起。

　　“公子？夫人找人来寻公子了。”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询问声伴着叩门声一道响起。那个女子极为迅速地跳出窗外，渺渺心念一动，跟了上去。

　　她捏了隐身诀，一路跟着那个紫衣女。渺渺很好奇，她到底是谁。

　　因为此时夜幕刚刚拉下，正是上京最为热闹的时候。各色灯笼长排而挂，宛如一条游龙悬在夜空。夜市更是叫卖不断，小贩声音不绝于耳。

　　紫衣女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却又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她的目光匆匆扫过各式花灯，首饰，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那些新奇的东西，连同嘴角都上弯了几不可见得弧度。

　　渺渺跟了许久，就在要放弃的时候，她拐进了一道巷子。

　　“苏姀。”一个男人的声音。

　　说不上多好听，带着懒洋洋的味道，略微有些沙哑。

　　渺渺跳上墙头，拿眼瞧着黑暗巷子里的一对男女。

　　苏姀……

　　“成了吗？”男子将头枕在苏姀肩上，贪婪地吸取着她秀发的幽香。

　　“嗯。”她答应了一声，接着道，“师父……”

　　这次换他嗯了一声，确是上扬的语调，示意她说下去。

　　“苏姀不干净，师父以后……不要这样了……”她偏过头，目光有些恍惚，却不见半点难过。

　　渺渺愣了下，不明白她说得不干净是什么不干净。

　　杀了人的手吗？还是被人亲吻过的脖颈？

　　枕在她肩头的男子身体僵了须臾，就在渺渺出神的瞬间，一把环住苏姀的腰身。另一只手钳制着她的下颌，指腹来回摩挲着细腻的肌肤。

　　他低笑着说，“苏姀，你的命都是我的，干净与否，也是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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