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夕

　　“小时候，妈妈总叫我要争气，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争气，但是还是朝她的要求去努力，因为只有那样她愁苦的脸上才能看到一丝安慰的笑容。
　　为了这个笑容，我从小就没有玩具，没有游戏，妈妈说那些东西只会让我玩物丧志。同样的，我也没有朋友。我有的，只是天才的称号和让她满意的成绩。我的人生就像一汪湖水，平静得没有半点声响。直到你——”
　　林漠停下来注视着我：“顾夕，直到你出现了。你给我的人生带来了色彩，很多时候明明被你气得跳脚却又拿你无可奈何，这一秒告诉自己不能被你影响，下一秒却又忍不住想你。顾夕，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在想你究竟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还是派来惩罚我的。你那么任性可恶的一个人。可为什么我就是忘不了你？为什么…”
　　最后他的声音变成了叹息。我望着他，幽幽地说：“林漠，也许你曾经真的爱过我，但一定爱得不够深，才会在前程和我面前毅然地选择了离开。既然当初决定放手，现在又何苦抓着回忆不放？”
　　林漠回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何时放手了？怎么放手？我当初在小树林等你一天一夜你没有来。我在美国每个星期给你寄信你不回，开始我以为你是在气我。现在看来，我的离开也许正好给了你高飞的借口。”
　　什么？我整个人像被雷击中，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你在小树林等我？怎么我不知道？你在美国给我寄信，可是我一封也没有收到。”
　　这次惊讶的不止我一个了。林漠脸上同样一脸震惊。不行，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我要找出来。
　　于是我问他：“你并没有告诉我你在小树林等我啊。”
　　林漠仿佛陷入了回想，语气忧伤地说：“那时候你赌气说要分手，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都没有理睬，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那一天又找不到你的好朋友白晓，只能托你宿舍的江言帮我带话。
　　“什么？”我打断他的话。
　　“江言并没有告诉我。那一天回到宿舍之后我才发现我的钱包和手机都掉了。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找过我。而且我当初也不知道你给我寄过信。”我当初一心以为林漠为了留学不告而别，所以恨极了他。从他走后我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想和他有关的任何事。现在仔细想想，以前每次我们宿舍其他人打趣我和林漠的时候只有江言一个人沉默不语，后来告诉白晓林漠离开的人也是江言，我忙着打工的那段日子，似乎看到过江言每隔一段时间就跑一次邮政拿信，难道她冒认我的名义收了林漠寄给我的信。同学聚会那次江言看似无意的一句感叹其实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和林漠在一起。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得出答案，江言一直暗恋着林漠，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让我震惊的是，江言竟然可以隐藏得那么好。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她看我为林漠痛苦的样子，心里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番滋味呢？
　　我望着眼前的林漠，心里再一次感叹命运的捉弄。因为一个误会我让自己痛苦了五年多，大学四年，加上他离开的五年，我心心念念地爱了他十年。却在他刚回国的时候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天底下大概没有比我再倒霉的人了。
　　林漠似乎也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我看到他脸上愁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释然。他拉住我的手，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激动。
　　“顾夕，都过去了。我不在乎这些年你身边有谁。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我看着林漠，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张温柔的容颜。
　　“不。不是这样的…”
　　我挣开林漠的手，跑了出去。顾不上身后林漠的怒吼。
　　我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刚好一头撞上正在等我的云昊。
　　云昊抱住失去控制的我，试图让我冷静下来。我抬起头，一脸泪水地看着他，不停地重复道：“为什么？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事情是这样？为什么…”
　　“没事的，有我在！”
　　云昊拦腰抱起我，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带我离开了许氏。
　　回到家里，我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里面。
　　云昊冲了一杯温牛奶，放在我面前，神色温柔地说道：“喝点牛奶会舒服点。我在这里守着，你睡一会儿。”我就着他的手里的杯子喝下了整杯牛奶，感觉胃不再难受。过了一会儿，竟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第二天我是被香气叫醒的！
　　第一反应是巷口那家烧饼今天的手艺怎么突飞猛进了。这味道，我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等会儿去上班的时候一定要顺带捎两个。
　　拉开被子起床准备梳洗，走过厨房的时候突然定住，侧着头往回看，这一幕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啊。
　　晨曦中，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阳光里精心准备着早餐，桌上是金灿灿的鸡蛋饼和熬得火候十足的红枣小米粥。锅里还炖着鸡汤，从我这个角度望去，云昊的侧脸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特别好看，我特别想做少女漫画里女主在这种情景下常做的一件事，而事实上我也做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云昊，我能感受到他的身躯先是一怔，之后我看到他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我打了个哈欠，像只没睡够的猫咪一样慵懒地伸了下腰。懒懒地说道：“我饿了。”
　　他好笑地揉揉我乱成一团的长发，催促道：“那快去洗脸刷牙，我帮你盛碗粥先凉着。”
　　我听话地点点头，随后一脸正经地对他说：“云昊，你真贤惠。”
　　他先是一愣，之后一脸笑意地凑上来：“我还可以更贤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我洗脸去了。”
　　落荒而逃之余还听见身后他传来的笑声。不由得又鄙视了自己一番。
　　早晨上班的人潮川流不息，我和云昊再一次被堵在这个瘫痪般的交通里。我望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当初我遇到的人不是林漠，而是他。我们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是他，是不是我的爱，可以少些苦痛，多些快乐？
　　“在想什么呢？”
　　前面的车都堵住一起，形成了一条长龙。云昊握住我的手，转过头来在我耳边柔声问着。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你会怎么做？”
　　云昊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声音苦涩地说道：“我会去找，尽我最大的力量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你。”
　　“那要是刚好你身边有很重要的，非办不可的事呢？”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如果是关系到你前途的呢？”
　　他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顾夕，现在对我来说，这世界没有什么人或事比你更重要了。”
　　说完帮我在背后放了个靠垫，这样坐得再久也不觉得腰酸了。
　　我的眼眶一阵发热，声音微哑地问他：“云昊，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他没有看我，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声音苦涩地说：“只要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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