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宛若梦

　　一路走来，不知你终向何方

　　天下着倾盆大雨。苏杰突然打来电话。
　　“喂……”
　　“我想你。”
　　“嗯……”
　　“你现在有事么？”
　　“没事。”
　　“我去找你。”
　　“好。”
　　看到苏杰的时候，他瑟缩在校门的檐下，向着雨帘四处张望。我飞奔过去给他挡雨，幸好他没有淋湿。走近了才闻见他身上的酒气。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冷么？”
　　“嘿嘿，不冷。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嗯，那边不远有个咖啡店，去那吧。”
　　“随便，我又不知道，反正你带路。”
　　我好笑地挽住他的胳膊小心地往前走，他反倒伸手紧紧抓住我撑伞的手，问我“你是不是冷了？我把外套给你吧。”我笑说不冷。下雨天我的手从来都是凉的，这会儿被他用力抓着，手上传来一股炽热的温度。雨太大，伞太小，他的半边身子露在外面，潲得全是雨印子，因为他一直护着我，我身上倒还好些。地上的雨水溅湿了裤脚，两人略显狼狈地来到了咖啡店。
　　“一杯现磨咖啡一杯热奶，谢谢。”我靠在椅子上，问：“你这是……从哪儿过来啊？”
　　“呵呵，吃散伙饭么，赶两场了，这不，刚从酒桌上下来。”
　　“唉，你可真忙，呵呵。这么大雨，你们可真有兴致……”
　　“没想到能下这么大啊。”
　　闲扯了一阵，我先开了口。
　　“你签哪儿了？”
　　“琼州的XX企业。”
　　“嗯，挺好的，恭喜。而且琼州是个好地方啊，风景好，气候也好，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去处呢呵呵。”我做了个鬼脸，一边把热奶推给他。
　　苏杰宽和地笑笑，问我：“你呢，考上了没？”
　　“嗯。”我点点头，“同喜吧，呵呵。什么时候去那边？”
　　“忙完了这边直接就走了。我爸妈在那边已经把房子买了，以后就打算在那边定居了。”
　　“哦，挺好。”我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摩挲着咖啡杯口。
　　“怎么感觉你好像这么悠闲呢？”
　　“呵呵，我本来也不忙啊，论文也定稿了，也不找工作，你说我忙什么呀。”我抿了一口咖啡，悠悠地说。
　　“你们什么时候答辩啊？”
　　“马上了，中旬。差不多都这时候吧？”
　　“嗯，确实是。”
　　……
　　扯东扯西的又聊了些没什么要紧的话，一杯咖啡喝完，苏杰说，立夏，喝点酒？我点头说好。我们要了啤酒加自酿，为了他找到工作，为了我被录取，为了诸如此类的理由，一直到为了从前的日子，一次次干杯。酒酣耳热时，苏杰问我，立夏，你喜欢过我吗？
　　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如有星光闪烁。
　　“喜欢。”我郑重地点头。喜欢，不是喜欢过。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苏杰显得很急切。
　　“其实……一直都是……”我突然如释重负，眼光变得温柔起来，“可是，那个时候你喜欢辰晓啊，我不能……”
　　我看到苏杰明显愣了一下，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然后他端起酒杯猛地向嘴里灌，我伸手拦他的胳膊，他却挪开我的手仍然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杯子，他的眼圈有些微红：“我不知道……我，我那时候……”
　　我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其实，现在知道又能如何，一切已成定局，只是徒增伤悲而已吧。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路，从此天南海北各安一隅，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临别时，真是“执手相看无语”，最后的最后，苏杰在我的唇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的话别。

　　毕业的日期临近，论文答辩完毕，大家照了毕业照，班级又各自照了集体照，私下交厚的好友又相邀照了许多照片留念，大家一顿又一顿地吃散伙饭，有的人哭有的人笑。公寓里毕业生的寝室越来越空了。又是一度伤别离，想念却疯狂地滋长。苏杰走了，不要我去送。我不断告诉自己生活只是回到了起点，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有关于他的事情，可是我无法掩饰心中的怅然若失。我已经不能一个人独处，虽然一直以来我几乎都是一个人。我害怕寂寞，我害怕因为思念而来的空洞和茫然，像暮春的杨花柳絮脱离了赖以支撑的母体，飘失在风里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让我窒息到近乎疯狂。可是为什么我总是逃不开自己一个人的境况？空荡荡的楼层那么安静，连喝水的时候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响动都声声震荡在心际。我用冰冷的水拼命洗脸好让自己冷静，却从指尖跌落的水滴中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左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叫做滴泪。我异常清醒地看着自己情绪失控，任凭寂寞将心啃噬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我沉默着看自己陷落。
　　打包了行囊，最后再看一眼这个校园。别了，我四年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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