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修改稿）

　　（十）

　　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每个男孩子，都是梦想家。他们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而自己无所不能。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这世界，只怪这分秒的滴答太慢，恨不能一夜长大。他们的情绪被这无所畏惧的豪情激荡，而身体又因荷尔蒙的作祟迅速成熟，所以他们的精力是如此旺盛，如果没有合适的途径发泄，他们会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而对乒乓球队的这些少年们而言，他们如火的青春，是以汗水和泪水铭记的。
　　现在，我们正置身于国家乒乓球队的训练馆。一队的训练已经结束，留下来的人三三两两的进行着有针对性的自我加练。那边二队的训练结束的早一些，这时候队员已陆续离开。他们走的时候，要经过一队这边的训练区。如果遇见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比如孔令辉、刘国梁，有些小队员会带着崇敬的目光在一旁围观。不过今天，一群人围着的这张台，对峙的双方却不是什么冠军大腕，而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一队的王皓和二队的陈玘。此时，双方只不过是摆好了架势，身形未动，空气却已骤然紧张起来。隔网相对，一方星眸圆睁，目光灼灼，杀气昭然；另一方虽眉平目敛，但面容沉静，深浅难测。“啪”，当王皓发出第一个球，对决开始。
　　乒乓球的妙处，在于一个“变”字。而怎么达到这个“变”，则各有各的法儿。有人靠力量，有人靠技术；有人靠脑袋，有人靠体力；有人靠感觉，有人靠勤奋。也因为此，每个人的球风不一样，打出来的球气质也不一样。比如孔令辉的冷峻优雅，刘国梁的急智诡谲。更妙的是，不同球风的碰撞，有的相生相克，有的则会擦出夺目的火花。眼前对台厮杀的这一对，左手对右手，横拍对直拍，感觉对技术，凌烈对沉稳，应是颇有看头的，所以台子边围了一圈的人。不过今天，显然那个不停跳来跳去调动自己的小子状态更好。看感觉对了的陈玘打球，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而和感觉对了的陈玘打球，则是一件痛苦的事。就如此刻的王皓，完全处于下风，只有勉强招架之力。
　　“王皓，你歇一下。我来两球。”说话的是不知何时过来的刘国梁。
　　王皓向陈玘做了个征询意见的表情。杀到兴头上的陈玘兴奋的点点头。王皓这才转过头来，走到刘国梁这边。
　　刘国梁对王皓笑笑，说：“看好了。”然后拿着拍子和球走到台边，对着陈玘做了个要开球的手势。
　　“梁哥，别手软啊。”陈玘大声说。刘国梁还是笑笑。
　　第一个球，刘国梁发了个短的，陈玘吃了发球。
　　第二个球，陈玘发，刘国梁轻搓了一板，陈玘直接暴冲，球下网。
　　第三个球，刘国梁发了个长的，陈玘判断失误，勉强回的球过高，被刘国梁直接抽了个直线。
　　……
　　到第10个球的时候，陈玘已经完全没有了斗志。打完这球，刘国梁直起身，走到对台陈玘身边，拍拍垂头丧气的他。
　　陈玘抬起头，懊恼的说：“梁哥，我服。”
　　“你小子就是陈玘吧，被人叫“杀神”的那个。球果然够烈，但太脆了。打球不能全凭感觉啊。”刘国梁说完又招招手示意王皓过来。
　　待王皓过来，他问王皓：“跟这小子熟？”
　　“二队的时候我们一屋。”
　　“你要学学他打球的那股子锐气、杀气。你球顺的时候还好，不顺的时候越打越闷，越闷越不行。”
　　“知道的，梁哥。”
　　“那你们继续。我走了。”
　　刘国梁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陈玘说：“半年后，咱们正儿八经的来一场。”
　　陈玘闻言，上一秒还如同一只斗败的小公鸡，这一秒就阴霾净扫。他抓着王皓的肩膀，大声嚷嚷：“耗子，你听见了吧。”又对着刘国梁：“梁哥，我可是会拼了命的练的。到时候你不能不认账，你欠我一场的。”
　　“一定认账，一定认账。”刘国梁笑哈哈的走了。这边围观的，看没好戏看，也散了。
　　王皓拿过搭在挡板上的毛巾，递给陈玘。陈玘接过来，边擦边问王皓：“你觉得我比梁哥的球差多少？”
　　“不好说。11个球的话，打得好差个3、4个，打不好差个8、9个。”王皓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
　　“那半年后呢？”陈玘也将毛巾什么的塞进包里，背在肩上。
　　“那得看你练的怎么样啊。”王皓收拾好东西。两人并肩向门口走去。
　　“那我得好好练。耗子，你监督我啊。我忍不住要打游戏的时候，电脑丢你那儿。”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了门口。
　　“哦，你祸害我啊。”
　　“反正你也不会打。”陈玘边说边将胳膊搭在王皓的肩上。
　　“我学啊。”
　　“你学的会吗？你不电脑白痴？”
　　……
　　这两个搭着肩的少年，越走越远，我们已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夕阳的余辉轻轻洒落这世界，将他们染成淡金色，他们如画中人一般。而当他们渐渐消失在无尽的远方，这金色又慢慢弥散开去，仿佛从未来过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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