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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繁华落尽
初春时的陵城比冬天时还要冷上几分,往年陵城路人稀稀,今天却一别往年冷冷清清之景,陵城内人群熙攘热闹异常,可谓是难得一见,听说今年天下第一才女苏微影会来陵城一游,谁也不愿错过能目睹剑冢老人唯一传人的机会。
陵城野郊静云庵,月半明时,烛半昏时,竹影婆娑飒飒作响,烛光摇曳,屋内两道人影对面而坐,跳跃的烛光映出窗上两人似在手谈的动作……
“微影,这把叹初,你可真要交给我?”平静的声音在屋内沉沉响起,师太伸手拿起一枚黑子,看了眼那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局,两指间的黑子轻轻放下。
烛光摇曳着,女子如雪的肌肤有了一丝暖色,她不语,静静的拿起一枚白子放下,“这把叹初,终究会引来祸患的,交给师太,再放心不过了。”她长睫轻颤,袖中传来一抹凉意,像是入秋时的湖水,丝丝凉意透骨。
师太望着棋盘,手中棋子久久没有放下,“微影,这把叹初总有一日会现世的,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黑子再次放下。
女子抬起的手忽然一顿,半晌,才缓缓道:“能拖过一时算一时吧,师父他老人家故去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如此,我即作为他的唯一传人,更不可让叹初现世,叹初现世,天下大乱!”她的声音算不上很好听,却如溪流一般流过心头,清澈而温润的让人舒服。
师太看了棋盘许久,长叹一声,沉吟道:“棋局已定,我输了,微影不亏是天下第一才女,也罢,叹初我替你保管吧。”她的手缓缓放下,黑子坠入竹筒中,发出沉闷的一声。
女子看着黑白云子交错,袖中凉意再一次袭来,让她微微蹙了蹙眉,叹初最好永远不要现世,如此,她也安心了,师父他老人家心愿也能了却了,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含笑的吧?“师太,这叹初若可以,就让它埋于黄土之下吧,那样便是最好,于我于天下都是个解脱……”她叹息道,水袖轻轻一动,自那袖中滑出一把短剑来,长不过尺余,剑身却像是波动的水纹一般银光闪闪,缭乱了视线,繁密的花纹缠绕着没入剑身,顶端是四个清丽小字,那把剑,让人不觉的屏息……
师太一愣,缓缓问道:“这……便是天下名剑之首叹初?”
女子握着短剑,黑眸中倒映着短剑的剑身,十指纤纤,轻轻抚过那剑身,指尖透来冰凉,如水似的,让人沉醉,她颔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短剑裹上一块暗花绸巾,小心的交给师太,待师太离去后,手中冰凉的触感还依旧,那把短剑在手的感觉还存着,她抬眸望向苍穹皎月,沉沉的,悠悠的叹了口气,似解脱,似愁闷……
大漠的风沙席卷,茫茫的沙漠看不到边,烈日挂在头顶,酷热的阳光热得几乎窒息,呼呼的风声刮过耳畔,远远的传来驼铃的叮当声,两头骆驼并驱着缓缓走了过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蹄印眨眼间被风沙抚平,其中一头骆驼上突兀的现出一抹与黄沙极不相符的绿色来,定睛细看,那抹绿色其实是女子身上的长裙,女子的眉眼看不清晰,上身和脸颊几乎全被斗篷包裹着,只露出了水绿的裙摆来,风不停的刮着,黄沙簌簌的被刮起又落下,女子牵着骆驼却走得极慢,驼铃的叮当声时有时无,渐渐的被风夹着黄沙的沙沙声淹没了,没有人知道一个弱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无边茫茫沙漠里,正如没有人再知道那把当年名动天下的名剑叹初去哪儿一样……
叮当,叮当……她趴在骆驼背上,一声又一声的驼铃在她耳边徘徊着,久久不曾散去,她舔了舔干燥的唇,一丝血腥味传入口中,心口处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让她越来越无力,腰间上挂着的水袋早已没了一滴水,沙漠的边缘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她半垂着眼帘,眼中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影子,多日来的饥渴和身上的剧毒都让她身体愈发虚弱,她沉沉的闭了眼,脑中浮现出的是金黄的桂花满树满树的开着,幽香随着微风飘得很远很远,女子坐在树下,嫩黄的披肩被风带起一个角,袖口处的一串铃铛发出轻灵的响声……最后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却忽然想笑一笑,回过头去看之前走过的路,不过是一生无奈,也好,就这样吧,死在这荒无人烟的茫茫沙漠里,也算一个解脱,再没有人知道天下第一才女的踪迹,等到光阴逝去,再没有人会记得当年的苏微影,没有人会记得叹初,这一生,她过得最轻松无忧的便是在莫家寨,怎奈心系之处却再回不去了,如果有来世,她希望不是天下第一才女,不是剑冢老人的传人……
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黄沙漫天,眯了人眼,她伏在驼背上,唇角溢出殷红的血,她笑着,唇角弯弯,她看到了那压倒海棠的梨花开,夭夭灼灼的桃花开,带尽黄金的菊花开,暗香浮动的梅花开,她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个冷夜暖日,看尽繁华落尽,这一生为的不过是天下罢了,为天下生,为天下死……
其实,她所求不过只是安定的一生,走了,便能安定了吧?
骆驼的步伐越来越慢,驼铃叮当响着,驼背上的女子不知何时没了气息,唇角却还弯着,一缕鲜血染红了原本泛白的唇,风沙滚滚,像是在呜咽着一曲幽怨悲怆的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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