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梨花白

　　【一】
　　初曼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的红。红的纱幔，红的桌子，红的礼花以及红的礼服。而自己被一个人拥在怀里，周围人的眼光，或同情，或冷漠，或不齿，或紧张，无一不投向这里。
　　初曼是个二十一世纪的职业白领，一觉醒来后便是这般情形。周围人形色各异的长袍，各式各样复杂的发髻，五光十色的簪花都在向她昭示着：她——姚初曼真真实实的穿了。。。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主子，您醒了。”
　　一声叫唤将初曼的思绪扯回现实。初曼打量着叫自己主子的男子；白袍加身，尚有斑斑血迹未干；随风飞舞的乱发被一只玉簪随意的束起，满眼的肃杀，满眼的张扬，满眼的跋扈。虽样子普通，却仿佛是不日而起的风，令人不寒而栗。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难道真的是非莫江蓠不嫁？”边上忽然闪进一女子。
　　非莫江蓠不嫁？没来由暖暖一笑，非君不嫁？何必呢？一个人，很幸福，足矣；两个人，太痛苦，弃之。原来这女子是来闹喜堂的……低头一看，一袭红衣，竟似比新娘的凤冠霞帔更胜几分。
　　“小姐，你倒是说话呀！好！既然莫江蓠如此伤你心，今日我便杀了他报你多年的相思之苦！”转瞬，风起人没，剑已出鞘。那女子也是一袭红衣，衣袂纷飞间，剑刃已架在新郎脖子上。
　　而此时的新郎不言不语，不惊不咤。只是定定的看着，让我看不出他心中作何念想。我也静静地与他对视，空气中满是哀伤的味道，心中依然隐隐作痛，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伤心至死，是啊！是要多痛，才敢念念不忘？眼见颈上已现血迹，唉！不管不行了。
　　“扶我起来。”我轻轻一叹说到。
　　身边男子一愣，还是依言把我放下，缓缓扶我起来，援手而立。身体略有不适，头昏昏沉沉，抬手一摸，竟是满头的发簪。我把头上的发簪一一拔下，随手扎了个高马尾，这样一看，与身边男子的束发还有几分相似。所有人皆是一愣，这次身边的男子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速又不见。我放开他扶着我的手，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前……
　　“把剑放下。”
　　“小姐，你总是……”
　　“素年，主子说了‘把剑放下’。”身后的男子开口道，没多大力度却是不容置疑。
　　“迟墨，你摆明了要帮他。哼……”虽然叫嚣着不满，那女子还是收起了剑。
　　我走上前一手将新娘的盖头扯下来。新娘，很美。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娇红欲滴的朱唇；“小九妹妹，你不是说过要祝福我们吗？”我微微一诧，转而一笑。
　　“对，妹妹今日来便是祝福你们的。顺便看看我要嫁人的姐姐，都说新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既然来了，喝杯喜酒再走吧！”
　　“不了，我与莫公子说几句话便走。”
　　莫江蓠是吧？虽然你我素昧平生，本是萍水相逢，含笑而过。但既是你负她在先，我为她在后。也就顺便为她出口气，脚步轻转，走到桌前；抬手，倾酒，杯满。复又回到他面前，举杯。
　　“莫公子，我敬你。千杯酒，愁肠入；昨日情，今日断。自此，两不相欠，永不相念。”语毕，满上，杯碎。随着清脆的碎杯声，两人曾经的对对错错，纠纠缠缠也随之化为乌有。而多年后的莫江蓠，又会不会后悔那日的决定？
　　我不知道原来的她会怎么做。我只是想，感情里，每个女子都有着独属于她自己的自尊与骄傲。我爱你，你可以不爱我，却独独不可以践踏我的尊严。既然，你不爱我，不懂我，不惜我；我又何苦一个人恋恋不舍，纠缠不休？就让我为你留下一个最坚强的背影，微笑离开。
　　我笑着走远，眼泪还是莫明的留下来。莫道离别，莫相伤。曾经的那个你还是舍不得吗？想着想着，周围的一切开始摇晃，然后一片黑暗；那日我没看见的，不仅有新娘慧深莫测的笑，还有莫江蓠紧紧握起的拳头。
　　恍惚中，一个声音在耳边叮咛，“我要走了，代我好好活下去！”你是谁？又为什么要我代替你好好活下去？心中一急，我猛然坐起。见床边趴着一中年男子，剑眉微皱，面色苍白；似累了很久，痛了很久。环顾四周，是个女子的闺房。雕花的床栏，镂空的朱窗，几盆花草，几幅字画。未待我细细看完，忽觉手上一紧。
　　“小九，醒了？觉着哪里不适？和爹爹说。”爹爹？应该就是这具身体主人的爹爹吧！
　　“小九感觉已无大碍，谢爹爹关心。”
　　“我让人准备了吃的，都是你喜欢的。起来吃些吧。”异地的无力感，让我心中一暖。看见那鬓角的白发，我忽然的心疼。那双洞察万物，饱经沧桑的眼睛满是慈爱的看着我，这小九的爹爹定是疼极了她吧！即使是我阅世不多，可我还辨得出，那满满的疼惜不是假装就可以假装出来的。
　　“爹，你也累了吧！我没事了，去歇着吧！”
　　“爹没事，等你吃完我在走。”
　　“爹，你已经累了这么久了，就算是为了女儿，去休息吧！”
　　“好，好。一会儿用完膳再躺下睡一觉，大夫说要多加修养，我让素年，锦时来陪你。”
　　“小九都记下了，爹，您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有素年，锦时陪我，你就放心吧！”我仰头对他粲然一笑，一切尽在不言。爹不放心的看看我，终是什么也没说，掩门而去。我又躺下，合眼冥想。
　　笃笃的敲门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小姐，我进来了。”素年的声音我记得，这个声音不是素年，想必定是爹口中的锦时吧！
　　“进来。”
　　“小姐，你可算醒了，大家都快急死了。”我睁眼看见一抹水绿悠然飘过，脚步轻柔，娉娉婷婷。
　　“来，小姐，我先扶你起来洗漱一下。”
　　“恩，好。”
　　“小心点，慢点。”在她小心翼翼扶我起来之时，我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与那日的素年不同，素年是风风火火，满身朝气的健康美；锦时则是柔柔的，如水又轻灵的。小小的瓜子脸，白里透红的肌肤，俨然一个现代版的江南美女。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也不过如此吧！水灵灵的眼睛微微上扬，扯出无限风情；竟是个如此美人，我见犹怜。心中不禁暗起惊叹，脸上却未见波澜。我想，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莫要给对方留一丝马脚，不要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连脚步都不可以，这是生存的第一步。锦时还未帮我洗漱完便听见了素年的叫嚷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姐，你总算醒了，头发都快等白了。你这一睡半月都过去了，我看老爷眉头都打节了~~~”红扑扑的笑脸，素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没想到这一睡半月都过去了。这里是落花人憔悴，那边却非断肠人天涯。
　　“小姐，我今儿可算服了迟墨了，当日你因莫江蓠一句话便把他留在身边，我们表面不说，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先不说我与锦时是因为武功上好才能留在你身边；就是七色，那也是老爷层层筛选方能进那未央宫。可是你不知道，那日你刚走，迟墨便割袍断义，说什么,‘两人虽是知己，但莫江蓠竟然这般对主子，枉费主子你对他的一往情深，也就休怪他无义，从今以后各为其主，各不相干。’”
　　看着素年眉飞色舞的样子，我不禁莞尔一笑。素年还真是个直脾气，既然两人互成知己，那定非平常关系，有怎会因我受气就一刀两断？他是在做戏还是喜欢以前的小九呢？而这小九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好迷茫。。。
　　“小姐？小姐？用膳了，怎么发起呆来了？”素年边说着边为我披上外衣。
　　用完膳我遣退素年，锦时，一个人和衣而枕，闭目凝神。听见门外一片争吵，我忙翻身向内，假寐……一会儿声音又渐渐小了起来，最终归于平静。半响，有人推门而入，我竟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那屏气凝神的小心翼翼不禁让我哑然失笑。随后又进来了两个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两个男子；两人皆内力深厚，气息平稳。只是前者近温和，后者近阴寒。
　　“二哥，姐姐没事吧？”一女子轻声细语道。
　　“四妹，九妹不会有事的；让她好好休息，很快又会活蹦乱跳，到处惹事生非的~~~~”
　　感觉那女子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轻轻地为我掩好被子。
　　“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莫江蓠啊！你没了他，还有清浅，还有大哥二哥，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快点好起来吧！”
　　“清浅，好了。爹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你少说两句，既然她安然无恙，你们两个也该放心了吧！”听到这个声音，我后背竟一阵冷寒。
　　“大哥，你怎么总是这样？难道清九不是你妹妹吗？你怎么都不关心她？还说什么我们两个该放心了。”
　　“好了，好了，你俩又开始了……四妹，既然九妹没事，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休息了，走吧！”
　　门声又起，速归平静。大哥？二哥？清浅？心乱如麻，一切以后再说，而今之计，先把身体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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