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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在饮酒
王在饮酒。
那是贝泽尔海岸千金难换的黄金蜜酒,盛在乌拉尔高原的圣冰之杯中,那折射出的绚烂光芒,被王拿在手中,就仿佛手中握着太阳。
“陛下啊,您已经饮了一日的蜜酒,没有吃一口食物了。”神树的大牧首前来,貌似关切地询问道,“是否有什么事对您造成了困扰?您能否告知与我?”
王饮尽蜜酒,垂眸审视着大牧首。
白色的长袍上,缀满了木头雕刻的配饰,仿佛是裁缝精心缝制的杰作,真实却是自然生长而成。
那是神树的恩赐,赐予为祂牧众生者的领头人。
王闭口不言。
大牧首笑了笑,不以为意,转而说起希斯公爵之事:
“万能的父,创世的主曾定下圣诫:‘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象’,希斯公爵蒙主的恩赐,得享高位,却明知故犯,违背主的戒律,为自己塑像,还堂而皇之摆在众目睽睽之处,这是何等的不敬,他的重罪当受审判!”
“他违背了神树的戒律,却不违背国家的法律。”王这样说道。
“王的物当归给王,主的物当归于主。我不过是来通知陛下,陛下却想插手主的审判吗?”
“神树管理天上的事,王管理尘世的物,希斯既然还活在世上,那就要归于我的统辖,只以我的法律判定他是否有罪。你若是不同意,等他死了,你再押他去神树面前领罪吧。”
大牧首的嘴张张合合,却再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冷哼一声,也不讲道理了:
“不论如何,三日后,土曜日木星时,宗教法庭必将开庭审判希斯公爵,还请陛下务必到场。”说完,就拂袖而去。
王放下酒杯,揉了揉太阳穴。
希斯公爵与王出生时一起受教廷的洗礼,一起从小长大,一起学习玩耍,是最亲密的挚友,同时希斯公爵功勋卓著,地位超然。
神树教廷拿希斯公爵开刀,无疑是想杀鸡儆猴,杀希斯这只鸡,儆王与贵族这些猴。
这符合教廷争权夺利的迫切之心,王只需见招拆招又或者先发制人,解决这次事件。
但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肯定有地方不对。
王思索着。
一边思索,一边叫来乌拉尔的降臣,让他带着一半的护卫队去保护希斯公爵,防止亲卫军不在身边的希斯公爵被神树教廷强行带走。
台阶下乌拉尔的降臣本该愤怒,本该屈辱。
那是乌拉尔国教在都城供奉了千万年的圣杯,是凛冬之神曾盛满圣血的圣物,是信仰的象征,是精神的支柱,是至高无上,是不容亵渎。
如今,却成了王无数珍贵酒杯中的一个,成了王手中随意摆弄的玩物。
他站在台下,仰视王如同仰视神灵。
他永生不能忘记,当霜都彻底沦陷的那一刻,他浴血所见的那一幕——
天光破开血色的浓云,照耀王的荣光。
千万只的洁白的天雪鸟振翅飞翔。
飞雪与落羽中,千米高的冰雕神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人形,走下神坛。
那是亘古崇高的凛冬之神,暴风雪的威严之君,乌拉尔的永恒主宰。
严酷冷傲的神明,亲吻了王的手背。
掌控冰灾的暴君,亲吻了王的面颊。
那英勇无畏的将军,手中是曾对王挥砍的宝剑,却因为超出理解极限的敬畏与恐惧松开了剑柄。
他心中茫然发问:
何等的存在,可以被神效忠?
何等的崇高,可以令神俯首?
信仰在毁灭中重生——
他无比确信,王必是至高无上,众神之神。
“出生开口能言,三岁能撕狮虎;
他走过的大地涌出奶和蜜给他,他经过的树摇落果子给他,马与狗虔诚匍匐在他身前,兔子与狐狸主动撞在他的剑上;
众生仰望他就见到了光,蔑视他就堕入了罪;
他不是灰尘,而是至圣的神,众神托举他的荣光,他便是乱世的救主……”
吟游诗人口中的称颂,并非不实的谣传,而是真实的刻画啊!
乌拉尔的降臣虔诚跪下,心中称颂:
人们跪拜他,赎不敬的罪,他也以广大的慈悲将人宽恕。
那广受崇的,不是愚人,而是创世的灵,众生的父,是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
王在饮酒。
也在深深地思虑。
他长而均匀地呼吸着,却感觉喘不过气来。
他自由随意地行动着,却感觉越发受束缚。
他健康而强壮,每日都在生长,却感觉虚弱在日益侵吞掠夺他的灵魂。
他独饮这蜜酒,却感觉应有些人与他分享。
他高据王座,却感觉应有些人坐在他身旁。
这一日一日得过活,无比的正常。
却又有一丝一缕的违和,撩动他的疑惑。
他似乎少了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没少。
直到夜晚枕着月光躺到了床上,王仍在思索。
王思考得脑壳子疼,却还是想不明白。
王辗转反侧,几乎要发疯,那真相仍然雾里看花,却又向他招动着丰美的手臂,引诱他去思考,去窥视它的真面目。
实在睡不着,他披衣而起,下楼去花园里散步。
走过掩映的洋槐与梧桐,月光下,喷涌的泉水晶莹,似乎散发着幽香,又如同白蔷薇肆意向天宇生长。
灵感闪电一般劈过——
神树教廷的统治是从远到无可考的古代一直昌盛到如今的。
但希斯那光屁.股撒尿的雕像,不是早十几年就被老公爵光明正大立在公爵府大门的喷泉那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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