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高中开学的第二天，距离第四课放学五分钟，同桌成天晴戳戳我“喂，中午去哪儿吃？”“不知道呢，回家吧。”“我请你？”“诶？好啊！”我很喜欢她，眉眼里尽是温暖和善意，生机勃勃，出生在六月的人果然都是类向日葵生物么？所以生于寒冬腊月的我才会如此凉薄？从小中规中矩的长大，游走在感情边沿，对我太好我别扭，对我不好我又难过，与人保持着恰当有礼的宛转距离。面上和和气气傻傻闹闹的，心里却好似有座城。

　　等英语老太终于拖堂完毕，小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奔。我们学校坐落在止水市着名的中学堂街，周围扎堆的学校，有人上到高中都没离开这条街。而与我们学校隔着一条马路对望的就是绿川中学，“不是去吃饭么？小晴你怎么去绿川啊？”“傻妞，蹭饭呗，你当我还真自个儿掏钱啊……”

　　绿川校门口人来人往，随着小晴的眼光，我看到了那个少年，此后纠结一生的彼时少年。匡威的板鞋，挽的过膝的校裤，蓝色格子衬衫敞着，里面是印着机器猫的白色T恤。短发随意的在风中摇摆，漫不经心的斜靠在校门口，眼神却透露着截然相反的凌厉，纷扰间精准的锁定小晴的所在，说了第一句话“你可让爷好等。”
　　——只是那么一瞬间，惊艳了我所有的岁月。我并不是一个相信所谓一见钟情的人，但我想起码，我一见动心了。而与此同时，我却宿命般的认知到，我不能够让在这微末的好感生发铺散。凭直觉，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手我们注定无法牵。

　　在我的心思百转千回时，恍惚听见小晴介绍“喂，这可是我们止水一中高一四班的大才女哦，赵雯。”“单启良。”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让还算敏感的我隐约的感受到他对我的不满，是啊，他小俩口的私人幽会我跟着掺和什么，讪讪笑笑，“真不好意思，电灯泡了。”

　　去的是学校对面的流年，我初中并不是止水一中直升的，小晴跟我解释说，“别看这名儿取得文艺，店主是个大胖哥，迷恋王菲。要命的是他还喜欢NBA，男生中午一股脑都聚这儿看比赛，半点气氛都没有。”单启良呛她“妇道人家的懂屁？才女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话是调侃的语气，却能听出份宠溺的温柔，说不出的暧昧。
　　——到底要用多少的时间才能换来这样一份感情，沉郁却不沉重，明晰却不点破，看似不经意间实际暗潮涌动。

　　微妙的念想就像烟花一样，需要引子来释放。而很显然，即便眼前这个人我初次认识，他的一举一动都触动我的心弦，让我不由得去想起一些什么残缺的模糊的抽象的东西。他们说，这就是爱情的感觉。但是，人是那么的奇怪，它掩饰它克制，它的真实想法和它的表情之间居然能保持不一性。所以爱就演变成了因爱生恨和错爱一生，高级生物的悲哀么。

　　我戳着手中的奶茶杯，看着有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长睫毛的双眼皮帅哥眉毛皱成一团“操他爷的麦迪，看着他就不爽。”而之前对NBA嗤之以鼻的嘴角沾着面包屑的女生也义愤填膺，“你看他还笑，怎么好意思笑的。”多么有默契的有趣场景，我随口揶揄他们“怎么着，夫唱妇随啊。”

　　逗留了一会，竟然遇到了张奕维，“雯，你几班？”“四班，岚岚在八班。”张奕维是我初中同学，化学天才。他暗恋我的好友季锦岚已经是妇孺皆知的非秘密，经常搁我这儿套情报来着。“哦这样，那你聊我先走了。”“拜拜。”

　　小晴凑过来，学着张奕维的语气“雯……好肉麻！说，什么关系。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你相好儿？”“没谱儿的事，这家伙痴情着呢，小学就看上人家这都多少年了。季锦岚认识不？”单启良接话茬“我哥们儿说是一美女啊。”小晴没好气，“你哪个哥们儿管的宽，魔爪都伸到我们学校来了。我们可都是正经闺女，不行你调戏。”单启良直接忽视掉叫嚣的某女“要么才女你介绍介绍？”

　　嘴上应承着，“小晴待会儿图书馆么？”“不去。”“那我先回了，作业老多的。”才女么，就是乖宝宝，不是乖宝宝也得装成小白兔，其实我是大灰狼。据我观察，小晴要么是真迟钝要么就是在装傻，她应该不是前者，双子座的能迟钝到什么程度。至于单启良，估计也由着小晴心情陪她闹，我总觉得他这个人狐狸的很。这样总结的话，他们俩之间的暧昧不明肯定是因为有结。

　　当然我就随便一想，算我乌鸦嘴，我去图书馆闭关修炼。止水一中到底是百年名校，图书馆可不比我原来初中那小气样。止勤楼共五层，二楼和三楼之间有个小夹层，我昨天来看第一眼就爱上那地儿了。

　　我想，喜欢猫在狭小的空间应该说明我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我总喜欢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给自己一片自由地，生人误入。可是那又怎样呢，就是像小晴那样阳光灿烂的人，也有自己解不开的心结啊。每个人都有，在心里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什么隐隐揪着，稍不小心就疼。小晴，但愿漫长的时间会抚平那些想起来就很疼很疼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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