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晓山青

作者:白鸟故迟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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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风玉露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公子,小心点。”随身丫鬟阿容先下了马车,方便自家公子扶着她的手下车,里面的主儿可是金贵,阿容生怕他磕着,摔着。

      伴随着阿容这一声落,马车里传来衣服摩擦的声响,只见一双白晢细嫩的手别开车帘,一身着青白衣袍的少年,踏着马车阶梯,被阿容一手扶着轻盈的落地。

      “可算到了。下次爹若再让我去赴宴……”少年一落地,就忍不住向阿容倾吐自己是如何难受,爹娘又是如何可恶,见她似是不信,硬是把话给说绝了。

      “给我银票我也不去,就算打死我也不去!”

      少年生气起来不仅没显得他恃宠而骄,任性妄为,反而娇憨可爱,或许是因为少年有点婴儿肥的缘故。

      少年腰间挂着一兰花柄折扇,与他今日所穿衣裳十分相衬。他抬头看向牌匾上的俩字——南府,右手缓缓摸向腰间,取出折扇,“啪”的一声,折扇应声而展,轻轻摇动。

      “公子,您该进去了。”阿容见公子杵在府外,傻傻的盯着牌匾瞧,便出声提醒道。

      范思辙点了点头,一把合起折扇,挂在腰间,抬步向里走去,留下一道潇洒的身影令人望之。

      南府里的主人从前是个混江湖的,打打杀杀惯了,身上难免残留着许些杀气。后来遇见了夫人,从此坠入爱河,愿意为她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这才有了南府。

      夫妻二人生活美满,老爷生意是越做越大,夫人更是为他添下一女,南府老爷可是高兴,连着大摆筵席好几日,只为庆贺宝贝女儿的降临。

      “听闻今日个是南小姐的生辰,也不知这次又要摆多久。”

      “欸欸欸,你们不晓得今儿个是南小姐的及笄礼吗?”

      “那看样子恐怕要办很久了……”

      范思辙穿过热闹的筵席,寻了一处避静的地,冷眼瞧着筵席里的人群,等着今日筵席的主人公出现。

      突然屋檐上传来一声男人的哈欠声,引的范思辙身体一征,猛地仰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刺眼的白光和一袭白衣徐徐飘落。

      那人在范思辙仰头之时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落在了他旁边。范思辙离他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但足以让范思辙看清他的模样,是位俊美少年郎,范思辙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泛没有偏向美丽的男子,但是无一例外全没有眼前这个男子带给他的冲击力大。

      他看的一时愣了神,浑然没有注意到热闹的筵席已经悄然的安静了下来,若不是对方轻笑了一声,引的筵席里所有目光全聚集到了他们这儿,范思辙一时半会儿恐回不了神。

      索性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如若再看下去,指不定范思辙会窘迫成什么样子。

      “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宾客们。今日是我家小女的及笄礼,同时,在下也有意想为小女择选一位夫君。”

      范思辙一把展开折扇,扇了扇风,随后用扇面掩遮了半张脸,在转身之时飞快地朝少年所在的位置瞄了一眼,然后故作轻松的看向了筵席。

      有人一听就耐不住性子问:“不知令千金何时出来?”

      南府老爷闻言笑了笑,大声喊道:“觅儿,别害羞了,快出来吧!”

      一步,二步,三步。

      范思辙默数着身后那人的步伐,殊不知他自己的心跳声也跟着那人的步代一下一下的跳动,就在范思辙以为那人要越过他,去筵席中心时,却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突然耳旁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随着筵席人群躁动越发勾起人的好奇心。

      “公子,小心!”

      是阿容啊……

      范思辙疑惑的扭头看去,却只来的及见一刀向他砍来,双眸睁大,手快速的握紧扇柄,迎面而上。

      他虽快,但有人比他更快的拦下了这把刀,那人如是评道:“刀不利,也不锋。”

      南府老爷立马带了人过来,让人把她给带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手持刀者披头散发,衣着不整洁,面部十分狰狞,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看样子此人多半是神智不清了。

      范思辙瞥了一眼后,便没再过多关注,倒是他旁边那人对这事兴趣浓厚。

      南府老爷道:“多谢二位壮士相助。不知二位壮士如何称呼?”

      “范思辙。”

      “在下范闲。”

      范思辙听到那人也姓范时,虽面上毫无波动,但摇动扇子时手有一时停顿。而南府老爷更是夸张,看了看范思辙,又看了看范闲,“你们俩是兄弟?”

      范思辙知晓他是误会了,瞧了瞧范闲,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一道惊呼声给打断了。

      “爹!”南觅白小跑过来,紧张的看向南老爷,忙问道:“你有没有事?她有没有伤害到你?”

      “哈哈哈,无事。”南老爷大笑三声,言语之中皆是让她不必担心,又道:“觅白啊!多亏了这二位壮士——”

      南觅白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般,出言打断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要嫁人,也不想嫁人,我只想永远待在您身边。”

      “觅白!”南老爷自知失态,向范思辙他们歉意的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你不感兴趣吗?”范闲若有所思的看着南老爷和小姐离去的身影。

      范思辙摇了摇折扇回道:“没有。”

      “欸!”范闲故作姿态道:“你说,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若我们运气够好,或许能发现什么秘闻之类的。”

      “多管闲事说的恐怕就是范兄吧!”范思辙闻言一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有些事情何必说开,本就支离破碎的家,何必让它彻底粉碎在人们面前。”

      范闲哪里不懂这个道理,他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看他们是如何亲手毁了自己。

      “说起来,我们俩居然是同姓呢!”范闲跟在他身后巴巴啦啦一大堆讨近乎的话,范思辙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范思辙就已经上了马车,阿容示意马夫不用管下面那人,加快速度启程。

      “诶!你等等我啊!”范闲略施轻功,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马车。

      马夫看到范闲出现在他旁边时,一个激动弄的马儿受了点惊,范闲别开车帘,弯腰进了马车里,一屁股坐在了范思辙旁边。

      阿容看到他出现在马车里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看到自家公子又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好出言讽刺,只好作罢。

      马车内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他,谁都没有主动打破这古怪的氛围。

      最终范思辙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在马车里煮起了茶,马车内一时茶香弥漫。马车颠簸,但马车中的三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可见内力之深厚。

      阿容双眸阴冷,如毒蛇般紧盯着范闲的一举一动,范闲仿佛浑然没有察觉到这股目光,信手接过范思辙递给他的这杯茶。

      “范兄,你接下来要去往何处?不如在下送您一程?”范思辙端起茶杯凑到鼻尖下,闻了闻茶香。

      范闲抿了一口茶,喜道:“那就多谢范弟了。”

      “范……范弟?”

      “你称我一声范兄,我理应回你一声范弟。”

      “……”范思辙突然发觉手中的茶已经不香了,失了味。

      “茶不错。”

      范思辙闻言放下茶杯,茶却原封未动,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既然范兄如此喜欢,那这壶茶就都给范兄喝好了。”

      外面走过一群带刀侍卫,很是威风,酒楼里有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疑惑道:“怎么回事?”

      “这是沈家的侍卫。”有人听到他的疑惑立马回道。

      “几位客官是刚入城的吧?!您们有所不知,昨夜沈家好像被盗了东西,这不,开始各家各户搜查。”

      “偷了什么东西啊?要这么大阵仗……”

      “谁知道呢……”

      一碗酒下肚,实在是舒爽。范闲见他不喝,也不见外的把范思辙面前的酒给拿了过去,自己一口吞了。

      他们是昨夜入的城,按理说应是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若是有备而来,那情况就大不相同。

      范思辙想的入神一时没察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想必那偷盗之人定是十分熟悉沈府。”

      范闲饶有趣味的把他好好打量了一番,直到阿容快忍不住拔剑而起,才收起这股视线,转而道:“范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范兄,你是真的闲。”范思辙知道这人兴趣又来了,立即起身拿起折扇看着范闲,那架势仿佛只要他再说一句,他就立马转身离开。

      “那可不,要不然我娘怎么会给我取这么个名儿。”

      范思辙闻言一展折扇,略带遗憾道:“恕小弟无法陪同范兄冒险。我若是那拥有九条命的猫儿,必定陪范兄上刀山下火海,但小弟只有这么一条命啊!使不得使不得。”

      范闲挑了挑眉,向他所在位置迈步而来,一把搂住范思辙的肩膀,痛心道:“难不成范弟忍心看大哥身受危险而不顾兄弟情份?唉,大哥很是痛心啊!而且……”

      阿容实在是忍不了,朝他吼道:“范公子!请不要乱攀扯我家公子,还有把你的咸猪手从我家公子身上移开!”

      “阿容,不得无礼。”

      “公子……”阿容气的直跺脚,却因为自家公子拿范闲没法子,只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范思辙对于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很是好奇,问道:“而且什么?”

      “你既称我一声大哥,我必护你周全。”范闲笑着搂着他的肩膀向酒楼外走去。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阿容跟随在身后,气的牙痒痒。

      范思辙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要信了这人的话,还好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只不过是个江湖过客,他人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又何必当真。

      黑夜里悄然的升起一抹月牙儿,清辉洒下天地,托出了两道轻盈的影子,似是天上路过人间的仙人,衣袍飘逸,步伐轻盈,一者手执折扇,另一者紧随其身后。

      稍微注意到的话,他们后面还跟着一影,手持佩剑,身段娇小,却不累不喘的保持距离。

      范思辙等人安全落在沈府一处屋顶上,站在这里足以把沈府一览无余,他们只往下面看了一眼便很快发现了奇怪之处。

      按理说沈府被盗了东西,理应沈府上下都该戒备森严,可奇怪的是沈府就如平日一般,只留下了十几个侍卫守夜。

      也不知该说这沈府主人心大呢,还是已有十足把握能抓住盗贼,或者人已经抓到了。范思辙无趣的收回视线,摇了摇折扇,转而看向范闲,见他兴趣正浓的盯着下方瞧,到嘴的风凉话就给咽了下去。

      “看什么呢?”范思辙跟随他的视线看了下去,只见墙壁角落里有一漆黑的黑球在快速移动。

      他们正看的有趣,突然那一团黑球停止了移动,四处张望后迟疑的抬起了头,与范思辙等人措不及防的对上了视线。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团黑球就已窜上屋顶,借着月光,范思辙也终于看清了黑球的真面目,长相实在一般,就一发了福的粗犷大老爷们。

      好一个灵活的胖子!

      阿容修为没有她家公子高深,所以她并没有看清那胖子是何模样,也不知道那胖子是何时运行轻功飞走,更不知道公子和范闲是何时踏轻功追去数十米远了。

      阿容到时,那胖子正朝公子叫嚷着:“你卑鄙!无耻!下流!居然用扇子……”

      费介眼看后面二人就要追上他了,从包里随手抓了一通,摸出几个小药瓶,看都没看,直接扭开瓶盖,对着后面一顿猛洒。

      “嘿嘿,虽然我费介轻功不是一流,但毒药我可是一流。”

      “哦~是吗?”

      旁边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惊悚,费介吓得扭头看去,只见范闲悠哉悠哉朝他挥了挥手,他又扭过头看向另一边,却见范思辙一把折扇向他扇来,粉尘扑面而来,措不及防的猛吸入一大口,已是中毒不浅。

      费介自知中毒,连忙向包里找解药,忽然一小麦肤色的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轻而易举的抢走了他的药包。

      他知晓他今夜怕是要丧命于此了,虽心里有遗憾,但他还是忍不住抬头道:“你们——怎么可能?!”

      “这得多夸了范弟”范闲朝一旁手执折扇的人飞快的眨了眨眼,笑道:“的扇子。”

      “是毒药!快闭——”范闲话还未说完,就见一道青衣飞快的掠过眼前,手如耍杂技般旋转折扇,借风力,挡毒尘。尘粉竟全部被他一人,一柄扇给拦住了。

      范思辙见他停在半空中,立即喊道:“还愣着做甚?还不快追!”

      好帅啊……

      范闲收敛心思,连忙追去。

      一轮明月照九洲,尽览天下三分情。

      一丝冷风拂过衣袍,范思辙扇风的动作微微一停,惬意的眯了会儿眼,不远处传来了打更人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阿容站在一旁默然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公子的命令,她是不会插手任何事情,再说这个毒人刚刚可是对她家公子下了死手,没必要同情。

      而范闲只是拿走了费介的药包,费介就全部都招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不是盗贼……你们见过有我这样的盗贼?”费介说的那是一个激动,生怕他们误会自己就是那卑鄙无耻之徒,可当费介努力抬头去看他们的神情时,全身像是被雷劈了个正着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这俩人的眼神却给了他心灵上的重重一击?!

      “怎么?就因为我邋遢了点,胖了点,猥琐了点,你们就看不起我?就不相信我的话?”费介是越说越委屈,还流下了两行清泪。

      丑。范思辙别开脸,顺便拿扇子遮住一边的脸,免得斜角视线瞥到这一幕。

      范闲耳朵动了动,特意走到离费介有点远的位置,把药包放在了那里,向范思辙走去。

      他边走边道:“其实你不必向我们说明这些。”

      费介悲伤的情绪停了下来,脑中一直嗡嗡作响,重复回放着范闲离去的那句话,其实你不必向我们说明这些,其实你不必……不必,不必。

      “奶奶的!王八羔子!”他蠕动着身体向药包爬去,嘴里还说着脏话,费介实在是气不过,提高音量,大声恕骂着这俩人,可惜他们已经离去多时,是听不到这些了。

      范闲就在刚才感受到了一股剑势逼人的剑气,寻着剑气又回到了沈府,果不其然,沈府已是灯火通明。

      一处院落被带刀侍卫给层层包围住了,中心处唯有两人各自手持佩剑对峙。

      “盗贼,纳命来!”沈重大喝了一声,便持剑冲了过去。

      “你口口声声叫我盗贼,请问我盗了何物?”言冰云无奈拔剑应对,他自问问心无愧,从没干过那偷盗之事,何来偷盗一说,这莫须有的罪名,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你自己盗了何物,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句话不知哪里惹到他了,沈重手上的剑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重,像是要在此地了了他的性命。

      言冰云终究是年轻啊,敌不过人生阅历资深的沈重,范闲等人眼看言冰云就要败北了,这时一道急切又婉转的女声打破了这盘死局。

      “住手!哥哥快住手!”沈婉儿一路小跑过来,一旁的带刀侍卫竟然没有阻拦她的道路,让她进入了局中。

      “婉儿!”沈重不争气的看着跑到言冰云身旁,正一脸关怀小白脸的妹妹。

      “哥哥,言公子他并不知情,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最终这盘局以沈婉儿的这句话结束,但它并不是就此结局。

      沈重忽然抬头看了某一处屋檐上良久,才转身离去。

      那屋檐上观局的人早已离去,只留一轮明月照九洲,尽览天下三分情。

      范思辙昨夜在客栈里收到了一封信,信笺上什么内容都没有,就一张白纸,上面添了几朵红梅而已。

      但他却仿佛看懂了隐藏在其中的深意,信纸用的是出此他之手的红梅信笺。当年成立相思阁没多久,就有数不清的江湖人来踢馆,他身为阁主,应以身作则,但若是随意出手,岂不掉价?

      也正好借此机会,看看阁中有多少能人,又有多少废人,这样一想,他便悠哉悠哉的在庭院里作起了画。

      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没有打扰到作画人的心情,范思辙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柄绿竹扇,轻轻摇动,双眸满意的看着新出炉的水墨画感叹道:“终于画好了。”

      刹那刻,院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年的范思辙远远还没有达到杀人不见血的程度。

      上好的绿竹扇被沾染上了红色的液体,恰好滴落在了画上,宛如朵朵红梅绽放,孤傲又清艳。

      少年认为他钟爱的绿竹扇不该沾血,沾血也意味着他还不够强,少年弃了绿竹扇,改用红梅扇,用来警醒自己,直到他不再杀人沾血为止。

      至于红梅信笺的来源,则是那幅被沾了血的水墨画给了范思辙灵感。

      范思辙立即传唤了阿容进来,让她领着这张红梅信笺回去好好调查一番。

      “去看看阁中最近是否缺了人。”

      阿容带着一张红梅信笺和公子的一句彻查令,深夜离开了客栈,快马加鞭的向相思阁赶去。

      隔日一早范思辙就向范闲告别,原以为范闲不会在纠缠着他了,却没成想他竟称同路,说什么他向往风月城许久,一直没空去游玩,这不!刚巧有范弟陪同,想必这一行定是收获颇多。

      范思辙攥紧扇柄,是他低估了某人的厚脸皮。

      “相传江湖中有这么一神秘组织的存在,专门为收集天下情报而立,名为——相思阁。”酒楼说书人用折扇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又道:“无人见过阁主,更没人知晓这阁主是男是女,久而久之,就有人忍不住好奇说这阁主是被情所伤,为情所困,因为他的爱人离开了他,他却只能把这份爱转化为默默守护,所以才有了这相思阁……”

      范闲听到这儿就忍不住嗤笑道:“我看那阁主可不是为情,而是——为杀。”

      “嗯?”范思辙来了点兴趣,问道:“范兄有何见解?”

      “相思,相思,相思……”范闲握着根筷子往花生米堆里戳来戳去,突然抬头猛地看向对面手拿折扇的少年,盯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道:“好一个想死阁。”

      “哈哈哈哈哈哈。”范思辙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大声的笑了出来。

      他当初是为何取名相思阁来着?

      好像是因为他行走江湖时无意间听到的一句,女人是毒蛇,指不定哪一天她就反咬了你一口,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但是他后来又见过太多红尘女子为情所困,为情所痴。

      到底是男人无情,还是女人多情?

      “既然这么想死,我就免费送你一程,不用谢我。”

      相思这一名,不过是范思辙为掩护自己杀意的美名而已。

      没想到到头来竟被一个才相处不到几日的人给识破了。

      天渐渐暗沉了下去,一抹月影儿冒出了头,不过转瞬之间,月影儿就全露了出来,像极了穿着一身半薄纱白色衣裙的舞女。她先是露出了一点玉足就把人的心尖给勾了去,然后在仰慕者的注视下孑然登场,与他们周璇了片刻,最后终是随着她的退场而目睹了她的舞姿。

      天上冷清伤感,可人间正热闹着呢,街上张灯结彩,人群熙攘,好不热闹。

      “你真那么在意吗?”

      范闲顺手接过小摊老板递给范思辙的花灯,回道:“不是在不在意,而是对那阁主十分有兴趣。”

      范思辙见范闲拿走了原本属于他的花灯,无法只好掏出钱袋子又再向小摊老板手里买了一个花灯。

      月白色衣袍衬得范思辙越发像居住在广寒宫里的仙子,袖子挥动间还隐隐显着点兰花绣纹,下裙摆则是用水墨晕染开来的墨竹,雅致又清冷。

      “你这身衣裳不错。”范闲手捧着花灯,双眸望向河面上流动的花灯,又道:“挺衬你。”

      范思辙轻笑了一声,道:“多谢范兄谬赞。”

      双方都静默了片刻,随即喧闹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声,众人手捧花灯站在河岸边呆呆的看向河面上的两人。

      只见那两人怀抱花灯一前一后,又一左一右,似是在追逐又似是在争斗,不一会儿就随着流动的花灯轻盈的远去了,只留下一群望而止步的凡夫俗子茶后谈论。

      乌云遮月,点点麻雨飘了下来,滴在了河水里,落在了他们身上。

      “上次就见范兄的脚步轻盈,想是轻功不差,今日一比果然了得。”

      “彼此彼此。”范闲略施内力踏着河面走到了岸上,手中花灯早已多时浮在范思辙脚旁了,“不过在沈府那次,你应是见过的。”

      范思辙也随即落岸,蹲下身放了花灯,“是吗?当时变故太快,一时没注意。”

      点点麻雨子转瞬间就化作了倾盘大雨,他们找寻了一处避雨地,躲进了山中庙观里。

      河水里漂浮的两个花灯不知何时紧挨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又被倾盆大雨和急湍的河流给分离开了,越渐越远。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今夜逛青楼时一名伎女所讲的故事……”范闲把头枕在胳膊上,望着木柱上的蜘蛛网发愣。

      范闲吵吵嚷嚷着要去逛风月城最有名的青楼,见与范思辙不同路,就死缠着他不放,就这样跟着他一路来到抱月楼。

      “抱月楼?你是不是来错地了?”范闲不确定的看着紧闭的大门,抬头又看了看垂吊下来的藤花,这哪里像是青楼的样子?

      虽然里面还传来了弹奏琵琶与哼唱诗词的声音,但哪家青楼是关着门营业,又不出来迎客的?

      “没来错。”范思辙信步来到门前,拿着扇子对着门轻轻敲了敲,道:“你若问我风月城最有名的青楼是何处,此地就是我心目中最有名的青楼。”

      不知是里面的人耳力惊人还是什么,很快就有青楼女子来开了门,迎了他们去了四楼上好厢房。

      犹抱琵琶的青楼伎女不唱诗词,改去给客官说故事去了。

      “听闻这附近山里有一废弃多时的庙观,庙观里原先供奉着一座菩萨观音,后来有人夜里途径路过此地时,却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那庙观里灯火通明,九条尾巴的影子被灯光映射到了门上,那人不敢多看,立即溜下了山,见人逢说奇闻,称是狐仙显灵了。”

      范思辙见他们聊的融洽,悄悄起身来到窗台处,回头确定了这里的角落缝隙旁人看不到后,才扭头看向站在窗台外的阿容。

      只见阿容嘴唇张张合合,似是在说话,但是却不闻其声。

      范思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无声的又下了一个指令,这次只说了两个字——范闲。

      范闲突然问他:“你说这里曾经真的有过狐仙吗?”

      范思辙闻言看了一眼半躺着的范闲回道:“那都是很久以前流传的奇闻了,有或没有,后人无法追寻。”

      乌云散去,圆月高空,虽有无数星子做伴,但无月陪伴到底孤寂。

      阿容耳朵动了动,把刚盛满着滚烫茶水的茶杯向身后窗台扔去,茶刹时变得宛如利器般瞬间取人性命。

      身后之人脚步旋转,从腰中取下一把折扇,迎风展开,一手接住茶杯,一手用折扇略施了点内力使分散的茶水又回到了茶杯里,一滴不漏。

      “公子!”阿容听到身后之人用折扇的声音,立马惊喜转身闻去。

      “好茶。”范思辙顺手抿了一小口茶,右手收起折扇,向圆桌迈步而来,边走边听阿容汇报有关红梅信笺的线索。

      等他把茶杯放下时,阿容已经汇报到范闲此人身上了。

      “你确定所有地方都查了?”

      阿容一顿,回道:“除了一个地方。”

      “我明白了。”范思辙示意她不用再查下去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抱月楼里的青楼伎女又在那弹奏着琵琶,哼唱着诗词,明明还未至七夕,她却早已唱上这首有关七夕的诗词。

      范思辙听着听着思绪就飘向了远方,他在想范闲,若阿容没有查漏的话,那么江湖浊气无法到达之处便是京都——皇宫。

      难道……朝廷也想在江湖中插一手吗?

      范思辙手持折扇,略施轻功踏上房顶,四处张望后确定了路径方向,立刻脚不停歇的往目的地赶去。

      “相思阁阁主,久仰大名。”林珙背手而立,面朝明月,而站在树上观望了好一会儿的范思辙随着这一声飞了下来。

      “我和你熟吗?”范思辙把扇柄指向他道:“换句话说——我该认识你吗?”

      “你!——”林珙被他这副不尊重人的态度给气着了,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还不能动怒。

      “少废话!”范思辙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他没时间陪林珙继续在这耗,忙问道:“人在哪?”

      林珙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朝夜空大喊了一声:“带上来!”

      只见一白衣女子被人从林子里给带了出来,女子虽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但好在她温婉贤淑,又生有一副好嗓子,范思辙隔三差五的都会去她那听会戏。

      林婉儿打那儿就瞧见了范思辙,轻轻低唤了一声:“公子…”

      范思辙从怀里掏出一枚红色戒指,向高空扔去,趁着林珙去拿戒指的这段时辰里,他快速来到林婉儿身旁,为了不让小姑娘见到血受到惊吓,他只用了扇柄把他们全都给打晕了。

      范思辙随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问道:“婉儿,你还有力气回去吗?”

      “公子!小心身后!”林婉儿点了点头,正欲回答,却见林珙握剑向公子身后袭来,不免惊呼出声。

      眼看范思辙转身之即,剑也随着取之性命,这时远处一箭射来,迫使林珙急转剑势,转而用剑挡下了那一箭。

      关心则乱,这话一点都没有说错,范思辙太大意了。

      他因一时没察觉到对方的剑气与杀意,差点险些丧命于此,更何况对方有意隐匿起自己的杀意与剑气,他想发觉也发觉不了。

      箭落,风起,树动,月影,人——已到。

      范闲笑道:“范弟,你可真不够意思,有这等好玩事,也不叫上我。”

      “你——”范思辙脑中虽有过短暂发愣,但很快就开始运转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吗?”

      可疑!范闲太可疑了!范闲接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相思令?还是相思阁?

      或许可借林珙之手杀了他……

      范思辙还愣在那思索,范闲却早已拔剑与林珙对上了。

      范闲把注意力一分为二,一边与林珙纠缠一边留意着范思辙那里的状况。林珙虽难缠,却不难对付,他怕的是藏在暗处的人会趁机对范思辙下手,一拳难敌四掌,除非……

      就在此时,一根银针悄无声息的划破夜空,向范思辙飞射而来,若不是范闲分了一半注意力在他身上,或许连敏锐惊人的他都看不到空气中有根银针在飞快划动。

      范闲迅速来到他身旁,正欲用剑替他挡下银针时,林珙却握剑而来了,腹背受敌,只能舍其一。

      范闲忍受着银针穿过肩膀的疼痛,握剑施展内力全力一击杀了林珙,却没成想那银针竟然是根毒针,一但他施展武力,毒就扩散的更快。

      “小呆瓜。”范闲有点头昏,借着毒发搂着范思辙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附在耳旁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既称我一声范兄,我必护你一生周全。”

      这一刻他不想再深想为何范闲会来,会知晓他在何处,是不是一直都派了人跟踪他,他到底所图什么。

      “你才呆……”范思辙撤下心防,容他进来放逐。

      “杀人凶手,纳命来!”

      这时从黑暗处涌现出一群黑衣人,随着领头人的一声令下,握剑冲了过来。

      “真是……真是令人恼火啊!”范思辙原本想让林婉儿扶着范闲,可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便把范闲扶到一旁等候,随即手执折扇杀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黑衣人全了无声息的躺在了地上,脖间一抹血痕,鲜血还不断的从那流了下来。

      领头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透着无能与强烈的恨意,周围的尸体与血腥气盖掩住了他的生气,让他逃过了一劫。

      范思辙耐心的站在外面眺望月色,一等大夫出来,立马上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毒不难解,但我缺少了一味药材。”大夫道。

      “去哪寻?”范思辙急切问道。

      大夫不慌不忙的答道:“风月城后山林里有一处名叫桃花谷的山庄,听闻里面的主人喜爱药草,在院里种了许多珍稀品种的药草,但性格古怪,常人去求药还得先破阵,破完阵后还要看那主人的心情。”

      “公子,让我去寻吧!”阿容顾及范思辙手臂上的伤,连忙说道。

      “阿容,你且留在这照顾范闲,我去去就回。”

      不待阿容再说些什么,范思辙就消失于夜色里了。

      一旁的大夫见状好心提醒她道:“公子不让你去,是怕你有危险。”

      阿容何尝不明白,她只是心疼公子罢了。

      夜深人静,范思辙踏着月色上山去寻桃花谷,忽闻一阵琴音回响林间,他跟着琴音来到了一处桃林。

      想必此处便是大夫所说的桃花谷了。范思辙看着这些桃花心生疑惑,奇怪,明明桃花花期已过,这里的桃花却仍然盛放着。他又转而一想,听闻谷主素爱药草,估计这里的桃花多半是用药草围持现状的。

      “晚辈范思辙拜见谷主。”范思辙恭敬道。

      “免了。”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来我这儿的人都有所求,你——又求的什么呢?”

      “萤草”范思辙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出了药草名。

      “喔。你倒来的巧,今夜便是萤草采摘之时。”

      范思辙一听就知药草有落了,他还未欣喜,那人紧接着又道:“先破阵吧!”

      琴音不断,配合着闯阵人挥动间的风声、利器声,竟分外悦耳动听。

      一曲落毕,一红衣女子自桃林中翩翩飞来,美是美,可却带着杀气。

      范思辙与红衣女子打斗了片刻,一时竟不分上下,红衣女子嗅觉惊人,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她立即与他分离开了来。

      “你有伤在身?!”叶灵儿转而一笑道:“你想要萤草,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等伤养好了,再来桃花谷与我痛快一战。”

      “一言为定。”

      范思辙收到了来自家父的信,信中说他娘昨夜着了凉,口中一直念着他的名字,让他赶紧回来。

      所幸范闲伤好的快,并没有耽搁他回府的时辰。

      “别再轻易丢出去了。”范闲从怀里拿出一枚红色戒指,赫然是那夜丢出去的相思令。

      “相思令根本不存在。”范思辙看着这戒指有一征发愣,可心里却暖融融的,虽摇了摇头,但还是拿走了那枚戒指。

      “婉儿呢?”范思辙看向阿容问道。

      阿容回道:“公子,你把她救回来后,至今人都还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不是吓着了。”

      “婉儿,婉儿,婉儿,喊那么亲密干嘛……”范闲小声嘀咕道。

      范思辙听见声响,扭头看向他,嗯了一声道:“你说什么?”

      “范弟,你瞧我这腰间玉佩好看吗?”范闲抬眼瞥了一眼阿容,阿容接收到这道目光后自觉的去了马车外面,与车夫一同闲聊。

      “是个宝贝。”范思辙观摩了一会儿,如此评道。

      “既然范弟都觉得这玉佩好,那就赠予范弟了。”范闲边说边解开腰间玉佩。

      “你可要好好替我带着。”

      范闲靠近已经呆愣住的范思辙,从他背后把他给拥入怀里,手指灵活的把玉佩系在了他腰间。

      “范闲!”范思辙回过神来,立即低头用折扇盖住自己发烫的脸,可红着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嗳!终于不喊我范兄了吗?”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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