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

　　“八纮稣浥，县令大人赏识你是个人才，向知府大人举荐了你，明日你便启程去赴任吧。”传话的差役留下一句话，一封书信，三两银子就离开了。稣浥将银子收怀里，拿起书信进了屋。
　　他叫八纮稣浥莫县人，家里几代人都是干仵作行的，可能是干仵作的接触到的死人较多沾染晦气较多，到他这代就剩他这独苗苗了。先父在世时不允许他再入仵作之行，后来家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干起了老本行，幸得县太爷赏识举荐他入德州城担任仵作。现在和一群汉子挤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赶往德州城，日落西山时终于到了城门口，稣浥立马跳下了车，顺势抛了几枚铜钱给赶车的老汉，急匆匆的入了城。
　　他不着急去衙门，赶了一天的路全身黏糊糊的且酸软的利害，当下该找个地方入住才是。
　　洗去一身风尘，躺在还算柔软的床上，稣浥陷入了沉思。德州城不比莫县，德州城更大更繁华，同样是非也会更多，他一个小县城里来的仵作人微言轻，难免会受人欺负，好在德州城知府大人还算清廉，本本分分干事不惹事当可过下去。白日一番劳累躺在床上身心放松之下，很快稣浥就进入了沉睡。故而都不知道屋顶瓦片被人揭开又轻轻盖上。

　　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寻了件最好的衣服穿上，拿着举荐信出了客栈。
　　知府衙门更大更恢宏，大门口的两位差役面色严肃，见稣浥上前便将人给拦下了，“来者何人，干什么的？”稣浥不卑不亢，将手中的信件送上，道：“莫县县令大人举荐我来此，还请为在下通报一二。”差役看看信又看看他让他再此等候，人就进去通报了。
　　出来时一个中年书生率先走出来，上下大量了他一番，点点头和蔼道：“八纮稣浥，随我进来吧。”稣浥点点头又朝两位差役道了谢尾随书生进了衙门去了后堂。
　　后院很清静没有任何喧嚣处处都透露出一股慵懒的感觉。知府大人名叫紊劫刀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上一派祥和眼里却透着精光。看着稣浥笑道：“柳源说你虽是仵作，但现场探察能力很强，很细心，很敏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稣浥恭敬的站在一旁不置一词，知府大人冲书生点点头，对稣浥很满意，道：“衙门的仵作前些日子突发恶疾病逝了，正好柳县令在此便推举了你，明日你便开始上勤。”稣浥恭恭谨谨的应了。
　　他刚打算离开，一个捕快气喘吁吁跑进来，面上严肃抱拳道：“大人，城外发现一具无首首之尸。”
　　紊劫刀皱眉朝他喊道，“八纮仵作且留步。”稣浥站住恭敬的等待命令。紊劫刀朝着捕快简单介绍了一番，“八纮稣浥，新来的仵作。”随即朝着稣浥道，“当下命案要紧，让你奔波一趟了。”
　　稣浥摇摇头行礼，“不麻烦，职责所在。”紊劫刀点点头让捕快带着稣浥去查看尸体。

　　一路上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稣浥随同捕快来到城外的一间破庙里。几个衙役守在尸体旁，剩下的人在在一个捕快的指挥下四周搜索，当是总捕头。稣浥也不耽搁从袖口掏出白绢就上前查看。
　　尸体是具无头男尸，稣浥问道：“有找到死者的家属吗？”
　　“目前还没有。”
　　稣浥点点头，继续观察尸体。死者衣着完整，但有明显的被翻弄的痕迹，银子等值钱物品均不见，尸体的尸斑成深紫色，死亡时间两天左右。至于伤口……稣浥目光紧紧盯着尸体的颈部，皮肉不卷凸，两肩井不耸兌皮①，很明显是死后被人斩断了头颅。稣浥摸着一个很小的凹陷处皱起了眉头。
　　“八纮先生如何了？”总捕头一脸严肃的问道。
　　“叫我稣浥就好。”稣浥擦擦手站起来，“尸体大致看过了，死者是死后被人斩下头颅，身上除了脖子没有其他致命伤，衣物被人翻过，银钱不见，初可断为谋财害命，详细的还需要进一步验察。”总捕头点点头让人将尸体抬回去。“死者的头找到了吗？”稣浥眉头微皱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还未找到，兄弟们将这方圆几里之内都搜过了没有看到死者的头。”
　　稣浥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后又回来对总捕头说道：“总捕大人，尽快找到死者的家属，才能更快的找到线索。另外附近的水域也别放过。”
　　总捕头狷螭狂一愣随即笑道：“鄙人狷螭狂，多谢提醒。”稣浥点点头却并不打算再次多言，尾随着众人回了城。
　　紊劫刀将他叫了去简单的询问了一番，便安排他去休息了。稣浥也没多说什么，他是仵作负责验尸就好，破案不是他的职责，他也不愿沾染什么。

　　一大早的来送举荐信，还没任职就“新官上任”了，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忽的咕咕声响起，方才察觉早已过了正午。稣浥摸摸肚子走进馄饨摊，寻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叫了碗馄饨。顺便向老板打听他听附近有没有空房子，身上银钱有限一直住客栈也不是办法。老板是个实在人，听说他要找房子马上给他指了条路。
　　“往前面走，右拐通过一个窄巷，那里就有空房子，但那里的环境不怎么样，有些偏僻。”老板凑过来小声的说道，“你不知道，那里以前闹过火灾，后来人就都搬走了，说是闹鬼。但我看呐八成是谣言，你看现在里面住的人不都好好的。”稣浥含笑不语，对于鬼怪之说他是不信的，即使有又如何他不做亏心事何怕鬼敲门。得知他要去那里，老板再三提醒他当仔细些，别上了那些牙子的当。稣浥笑笑多给了老板几文钱，权当是多谢他的帮忙。
　　老板说的地方不远就是有些僻静，没有挨着闹市，看起来很是冷清，不过正是和了他的意。询问了周边的人家，一路边问边寻方才找到卖房子的牙子②。
　　对方是个有驼背的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眼里的市侩藏都藏不住。“年轻人买房子？”
　　“嗯。”稣浥点点头不欲多言只道，“我一个人小点就好。”
　　牙子带着稣浥看了几间空房，最终稣浥选择了一个小巷里的小院子，一间大堂，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还带了个小厨房，院子狭小但他一个人足够了。
　　正如那馄饨摊老板说的，这些牙子是个厉害的，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扒层皮。
　　“这里环境清幽，安静，对于你们这些读书人来说最是清静……”
　　“一年多少钱？”稣浥直接打断他的吹嘘之言。
　　“五两银子。”对方也不恼露出黄黄的牙齿，笑得眯起眼。
　　稣浥皱皱眉，直接了当的说道，“这里没有接近闹市，地处偏僻，阴暗潮湿。”说着指了指那些脱落的地方，“而且一看就是常年无人居住，也没有定时翻修，再来我非学子不需要苦读，更没有闲钱挥霍。我还听说这里这么多空房是因为曾经闹过鬼。”稣浥看着对方闪烁的眼神，道，“如果你诚信买卖，给我个实价。”
　　牙子笑容僵了僵，赔笑道，“这样吧三两成吗？这是最低价了，我也要吃饭不是。”
　　稣浥睨了他一眼，“不如这样吧，在下也不了解市价如何，最近刚认识此地名为狷螭狂的捕头，我且让他来帮我看看。”说完作势要走，牙子忙拉住他，慌急的说道，“一两半，这真不能再少了。”
　　稣浥推开他的手，抿着唇状似为难。牙子苦着脸使劲儿赔笑。稣浥叹口气自袖袋里掏出一两半的银钱予他。“那我先付一年的银钱，这房契……”
　　“马上，马上就能办好。”说完将钥匙递给稣浥人就离开了。
　　“那，多谢了。”看着急匆匆出去的人，稣浥勾勾嘴角，他不喜欢权势，更不喜欢仗势欺人，但这不代表他不可以借势摆平这种人。
　　打开房门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飘散，稣浥退到门外叹口气，须得花时间整理一番才能入住，生活用品也需置办。稣浥是个行动派不喜欢拖拖拉拉的，说干就干。花了半天的时间打扫好，趁着时间尚早稣浥在外面解决了五脏庙的饥饿，买了崭新的褥子与棉被就匆匆的回了家。现在就差一些桌椅板凳就是个家的样子了，虽然不知道能在这待多久，但总不能委屈了自己。一天的劳动迎来了好眠。
　　第二天稣浥是被人敲门吵醒的，眯着眼打上一盆冷水，冰凉的水和温暖的皮肤相接触，一个激灵瞌睡都醒了大半。
　　打开门，狷螭狂站在门口，看到他便笑了起来，“打扰先生好眠在下之过。”
　　稣浥将人领进来，“你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的？”
　　“客栈老板说你已退房，我想先生当寻房子便找了牙子相问方得知先生在此处。”说着将房契递给了稣浥，稣浥也不惊讶，接过房契便收了起来。
　　“找我有事？”
　　狷螭狂笑开，“我已同知府大人言明，让先生协助我们破案，知府大人也已同意。”稣浥微蹙眉，“故特来通知先生。”稣浥转身看着他，如果是通知何必亲自前来，让手下人来不更是省力，这是让自己抹不开面子，这事怎么也得答应的。
　　稣浥收拾了一番随着狷螭狂去了义庄，今个儿算是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总得做点什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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