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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宜仙
“哧——”
最后一根火折子熄灭了。
杜云岑绷紧全身肌肉,握剑的手已微微出汗。
头顶那轮圆月只投下惨淡的白光,在他脚底凝出一团模糊的影子。
四周是慑人的死寂。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自他背后幽幽响起。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杜云岑猛地回身。之前死缠他的厉鬼正阴魂不散飘在半空,但他的头竟然不见了!脖颈断处血肉模糊,甚至能看见喉管被扯出半截。
像是有人将他的头颅活生生拧了下来。
杜云岑只感觉血液都暂停流动,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尽管心里已吓得嗷嗷直叫,但他努力喊出声:“昭遥!我拦住他,你快跑!”
杜云岑知道李昭遥也被困在某个地方,只要自己拖延厉鬼一刻,他或许就能趁机逃走。死一个总比死一双强!
话音未落却是足尖轻点,身影迅出,凤鸣剑已铮然刺去。
“傻杜兄,你的剑伤不了他。”
果然,杜云岑连人带剑穿透无头厉鬼身躯而过,却像是穿过了一层雾气。
对方根本完好无损。
他再回身时,方才说话的男子正掂着一个什么圆滚滚的东西,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
借着微弱月光,依稀可见他唇角微微扬起。
李昭遥语气散漫,轻藐视线懒洋洋扫去厉鬼方向。“这是你的头?”
“还我……把我的头还我!”厉鬼嚎叫一声,疯狂冲向李昭遥。
只听“轰”的一声,那颗面目狰狞的头颅已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开了。
杜云岑刚迈出半步的脚还没来及落地,就看着这一幕呆呆张大了嘴。
“还你个头。”李昭遥平静说道。
*
大应朝承华年间,四海晏清,八荒率职。
神都繁华之地更是歌舞升平,华灯璀璨,玉辇纵横,金鞭络绎。世人皆以天下之美为尽在神都,真是好一派盛世气象。
梨花楼里,李昭遥与杜云岑仅着青衫白袍,混迹于一群所谓文人才子之中,听邻桌高谈阔论城内新近发生的一桩新奇事。
有才子姓贾,乃梨花楼常客,交游广泛。酒过三巡,他故意拔高音量道:“诸位兄台可知神都新来了个美人。”
“神都何曾少过美人?便是西市街尾的香尘阁里就有不少美人,有那爱慕风流才学者,一曲酬和便能一亲芳泽。”另一人不以为然。
有人笑他道:“朱兄文采斐然,自然少不了艳遇。”
朱才子得意,连连颔首。
贾才子嗤笑道:“那些庸脂俗粉如何与这位美人相提并论?”
其他人便等他下文,可他反倒不急不忙长悠悠叹了口气,似回味又似遐想,许久才开口:“纵然西子在世,明妃复生,怕也比不上她倾国倾城!”
众人急了,都道:“贾兄最爱吊人胃口,何不说与众人听个明白?”
“听说有人曾见过她的画像,画卷展开后,连园中的牡丹都纷纷枯萎,败了颜色。”贾才子道。
众人哪里肯信,“可知这话是编来骗人的,世间哪有这等奇事?纵有,兴许只是画师臆想出来的美人儿。”
贾才子竖起食指,摇了摇,“你们呀,真个把书读成了死物。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书里都能走出美人儿,何况咱这泱泱大国,巍巍神都呢。”
“贾兄既如此说,定是亲眼见过这位美人喽?”朱才子不屑道。
贾才子这才变了颜色,“虽无缘得见,但此女艳名早已在神都城中悄悄传开。朱兄若是不信,自去打听打听,何苦来揶揄在下?”
忽然一人从外匆匆而入,众人见他只道:“钱才子,你姗姗来迟得罚酒三大杯啊!”
那姓钱的白衣秀才哪里顾上喝酒,满脸通红只管叫道:“还喝什么酒!天香楼新来了位花魁,听说艳冠神都,大家伙都要去围观呢!”
众皆哗然。贾才子忙道:“可是应了我的话?方才是哪位仁兄提起香尘阁?这二者相比,一个若是天上仙,一个就是地下尘!”
不说朱才子面皮紫胀,分外难堪,诸人已是借着酒劲尽往天香楼而去。
李昭遥转着手中折扇,轻笑道:“我们也去看看?”
有热闹为何不看?杜云岑正等他这一句,“走!”
天香楼坐落于东市西南角,端的是好一块风水宝地。不光终日宾客盈门,来往更不乏达官贵人、豪商巨贾。
楼中陈设华美精致,地上铺着自丝绸之路运来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历朝历代的名家字画,水晶灯耀目生辉,琉璃盏炫彩迷离,连楼梯扶手都镶金镂玉,无一处不富丽,无一处不奢华。
这里正是神都最富盛名的销金窟。
想入天香楼,非富即贵,仅入场就需十两银子。这已抵得上寻常人家三月嚼用了。
李杜二人银两一抛,就被龟公笑脸迎入。而才子们大多囊中羞涩,只有钱、贾两位得入楼内,不想楼外人山人海,里面也是人满为患。
显然人们都是听了风声,特来一赏花魁的。
二楼凭栏处,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正摇着团扇,含笑看向下方。她虽已不再年轻,但妆容姣好,衬得五官明艳动人,单瞧那通身气派倒不像是青楼老鸨,反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主母。
来到天香楼的客人大多都认得这位秦夫人。
“秦夫人!还不快让你那位新花魁出来见客!”有耐不住性子的已经大声叫嚷了起来,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秦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各位大爷,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宜仙初来乍到没多久,还要多熟悉熟悉,三日后才好出来见客。至于想一睹宜仙真容,入幕畅谈,依旧是咱们的老规矩,价高者得之。”
见如此说,众人也只得按捺下来。早有其他美貌姑娘迎上客人,楼内笙箫曼舞处处艳景,自不必赘述。
那楼外的人群也都听龟公们说了,要三日后才能见到新花魁。兴未尽,意却阑珊,说不得只好散了。
但此行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得知了花魁芳名。
宜仙,宜仙,直令人口齿噙香。
李杜二人未曾在楼里多待,二十两银就当听个响。这会儿已经又游荡在街头,而来往行人中居然有不少都在谈论今夜天香楼的新花魁。可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李昭遥唇角噙笑,“有趣,有趣。”
杜云岑疑惑,“正主都没见着,你在偷乐个什么?”
“杜兄,可要与在下打个赌?”
“赌什么?”
“赌这个宜仙不是人!”
赵义文回到家中,脑海仍被宜仙二字塞满。浮想联翩间,已将素日见过颇有姿色的女子形影恍惚都又忆起,却似都配不上此等名讳。真不知本人该是何等天仙绝色!
他夫人见相公比平日回来晚些,神色屡现恍惚,只当是又受了那些狐朋狗友的闲气,少不得念叨几句。二人梳洗后同榻而眠,赵义文侧头看向妻子睡颜,却觉得怀中娇妻庸俗不堪,只恨自己家道中落,唯有这间大宅子勉强撑住体面,其实早已败絮其中了。
这一夜,便梦见个身姿曼妙的绝代佳人,可惜脸覆轻纱,有如雾里看花。任凭赵义文如何走近,始终与那女子相隔丈许,追追逐逐间鸡鸣已过了五更。
接着的三日,宜仙之名渐渐传遍了整座神都城,越发散播出不少新鲜故事。反倒是贾才子最初说的那个,显得不甚离奇了。譬如有人在花笺上书写了宜仙二字,竟闻到一缕幽香从墨中飘逸而出,不似花香却惑人。又譬如有人思慕宜仙之容赋诗一首,那诗稿竟无风而飞,自云间化成点点金光消散。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真真假假早已难辨。
而毫无疑问的是,神都城中几乎所有男子的目光,都望向了天香楼。
唯有国色,才称天香。
赵义文平日里与朋友吃酒赏戏所费不菲,哪有更多闲钱去天香楼挥霍?家中钱财由妻子掌管,本就只能勉强度日。赵义文左思右想,偷偷从妻子嫁妆里取出一支海棠金钗,急忙忙袖了去当铺。不想这钗竟出自名家之手,足足当了五十两。赵义文又惊又喜,这才安下心来。
天香楼夜宴将近,楼外已是宫灯悬挂,华彩流溢,香车宝马云集,来往宾客不息。赵义文特意换了件新衣服,夹杂在人流中走进天香楼。尽管这一晚的入场费已翻倍为二十两银,仍难挡众人热情。来迟者有被堵在门口不得入的,少不得怨天尤人,却流连不舍离去。
赵义文是头一回进天香楼,被里面的金碧辉煌耀得几乎睁不开眼。这时节又值牡丹盛季,前些天牡丹节方结束,神都内仍是繁花斗艳的景象。天香楼特意布置了许多名贵品种,姚黄魏紫、赵粉白雪……与那些娇媚女子花容相映,各自艳光四射。
然而众人目光并不在这些之上。大厅已是坐满,连个空当也难寻,大家整齐望向楼梯口搭建的花台之上,只见帘帷曳地,看不清后面藏着什么。等到秦夫人笑吟吟着走到台前,闹哄哄的大厅才终于安静下来。
“感谢各位贵客赏脸驾临天香楼,咱们的宜仙姑娘就等在帷幔后面,等待有缘人入幕相见。”秦夫人开门见山,正合众人之意。
秦夫人轻拍手一下,帷幔便层层向两侧展开。眼见着一个柔态纤纤的人影逐渐清晰,如拨云见月般缓缓呈现于赵义文眼前。
赵义文不由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这位身着绯红纱裙、面戴珠帘的宜仙姑娘轻抬素手向众人行了一礼,盈盈不语。随之一层薄纱飘然降下,又将她隔在纱后。
只得惊鸿一瞥。
仅仅这一瞥,却已令众人几乎酥倒在原地。
赵义文只觉得魂儿都似被那轻纱后的人勾了去。满楼中只能听见心跳声与喘息声,仿佛所有人都忘乎所以,陶然欲醉了。
还是秦夫人再度打破沉寂,“看来大家对宜仙姑娘都很满意,不过呢,今夜只能有一位客人成为宜仙的入幕之宾。起拍价……”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五百两!”一个粗豪声音响起。
秦夫人笑得更欢了。自天香楼开业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之高的起拍价。
“我出六百两!”
“七百!”
“八百!”
……
竞价声四起,秦夫人简直快看不过来谁才是出价人了。
赵义文也被蛊惑般破口喊道:“一千两!”话出口时才猛然惊醒,自己哪里能拿得出这些钱来?然而也不必他太过忧虑,仅是一迟疑的功夫,出价早已飙去一千五百两,哪还有人记得他跟风的一千两?
赵义文暗松口气,不由四下看了看,倒也瞥见了好几个熟悉面孔,比如钱、贾二人亦在,此刻正面红耳赤,也如自己一般坐立难安。赵义文慌忙扭身掩袖挡住半边脸,生怕被他们看到,不想动作大了些,蹭到了旁边坐着的另一个人。
“抱歉。”赵义文小声道,对方倒也不以为意,眼神略扫他一眼,便又与同伴埋头说些什么去了。而赵义文却在看清对方面目后,一时呆滞。
这天香楼真是卧虎藏龙,连个与自己一般的嫖客都生得这般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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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打赌!
杜:不赌。
全文终。
第一个故事节奏会慢点轻松点,带出更多人物和设定。
是难度R级别的副本!
当然,本章的另一个功能就是掘土三尺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