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温月

　　前言
　　以前
　　我总忍不住去想
　　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后来
　　我看到你从这漫天的血雨那头慢慢走过来
　　举着一把破了个洞的油纸伞送到我头顶上
　　我抬手想要摸摸我的左胸膛
　　我第一次觉着我是当真在活着的
　　如果可以
　　我还想再活的更久一些
　　好让我能一直待在那把油纸伞下
　　虽说它破了个洞
　　但你能来
　　便已叫我欢喜不已

　　第一章梅花儿开
　　福治十一年端月拾肆，正值梅花淡香四溢，蒋府梅园内一片忙乱，仆人端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木质的门槛都被踹上了好些个鞋印子，终是酉时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才慢慢归于平静。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雕了梅花的红木门被用力地推开，生生撞出好大的声响。
　　“檀儿！你怎么样了！”
　　躺在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待看清来人便尽力地将手抬了上去“将军……”
　　一旁的接生婆赶忙抱来刚擦净的婴儿，向着那人跪了下去“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是个少爷！”
　　被唤作将军的人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一时有些出了神。
　　室内一片死寂。接生婆愣是膝盖跪的僵了也不敢出一声，只将头埋下的更低。
　　过去好一会儿，高大的男子才敛了眼里的所有情绪，转身轻轻抱住了床上女子，低声说了句“辛苦你了，檀儿。”
　　感受到身下人环上的双臂，不觉把头埋的更深了些。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人温暖的肩胛处，留下了两滴泪。
　　“将军，给孩子起个名吧。”
　　“檀儿可有欢喜的。”
　　“君月，可好。”
　　“好，都依你。”
　　说着将怀中人搂的更紧。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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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君月4岁前还不记事，但从下人的口中还是能得知，那时的父亲常来梅园，全家上下最疼爱的便是他和母亲。
　　5岁时，国家北边藩王反叛，父亲被派去剿敌，常年不归家，小星玥每天都陪着母亲，看一根绣花针在母亲手里游来游去。
　　6岁时，荷包还没完工，就听说父亲大捷归来。看着母亲起早在梳妆台上描一双蛾眉，又站在飘雪的大门外等候许久，才见着远处驶来的马车。马夫扯着缰绳驶停了，那人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母亲轻轻皱起了眉“怎么不进去等”。未等母亲开口，又回头从马车内伸手牵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日母亲一直在寝宫坐到天明，饶是床头的红烛烧尽，也未见父亲的影子。
　　7岁时，侍女从屋外端了一碗长寿面，母亲将他搂在怀里祝他生辰快乐。那日屋外烟火漫天，将军府全府上下都在庆祝刚诞下的小小姐。屋内他安静的听着母亲说她和父亲的相识，枕在头下的衣襟上的梅花被泪水悄悄晕开。
　　8岁时，母亲整日默默不语，就呆在自己的房里，一针一针挑开荷包上的翠竹和半颗青梅。他站在门槛外，眼看着母亲不断冒出血珠的左手，身子不住的颤抖，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出。
　　9岁时，从侍女那得了个十分稀奇的香包，匆忙跑来宫想叫母亲也看看，可却只看见跪倒在地哭成一片的丫鬟小厮。只剩他一人立在空旷的院子中央，手中的香包掉在地上，撒了一摊的枯枝败叶。突然身后响起了一声喊叫“檀儿！”她转过身，那人满脸的惊慌让他觉着诧异，他突然有些想笑。后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落过泪。
　　12岁时，他独自站到父亲的面前，拉起手中的弓箭对准远处的酒杯，还未叫人看清，杯碎酒溅。父亲看了他许久，好似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个儿子，那天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院子，下人唯唯诺诺的来提醒饭点，父亲才转头离开，远远的应了声，便是允了他参军。
　　15岁时，他跟父亲平定北边境倭寇之乱被提升到正五品，圣上钦赐了他的字，荧羽。荧惑之羽，带着火的羽箭。自此坊间慢慢开始传言军中有一射箭极好的守备，年纪轻轻但相貌如妖似魔，一只火羽能将敌人吓得弃甲而逃。妇人都拿来吓唬小孩儿，若是不好好听话，那荧羽守备便会来带走他们。听到时他还拿来和手下开了好些玩笑。
　　17岁时，他率着千人军队在大雨里剿了西边叛贼的大半主力，圣上下旨将他直接提拔至正三品，跪着接旨时他还沉浸在漫天的血水中。
　　18岁时，边境藩地归于太平，他跟着父亲回到了久违的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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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踏入梅园便听见远处传来的叫喊“少爷！”。待那人到他面前他才认出是当年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离开时还是个孩子呢，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蒋君月看着王婆的脸一时有些恍惚，想起当初他离开时只顾着满身的怨气，却也忘了好好道别，而今日再见，纵使不同往日了，那份亲切感还是立刻就涌了上来，他没忍住伸手握住了王婆正悄悄抹着泪的手。
　　“王婆，我走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少爷莫要担心奴婢，奴婢整日在这梅园见不到外面的风浪，反倒是少爷，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归来，定要好好在家歇养歇养。”
　　王婆边说边领着少爷往屋内走去，吩咐手下的丫鬟去打了盆水给蒋君月洗手，见他在屋内四处张望便出了声。
　　“少爷莫急，老奴早让碧珠去厨房那边催着了，怕是再有一会儿便可用饭了。”
　　蒋君月没应，只抬手摸了摸一旁木架上的书脊。当年母亲十分宝贝这些兵书，总爱横着放说是能防灰。饶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叫它落下一丝灰，怕是每日都精心的护着。思及此，他转过身去对着王婆。
　　“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少爷当真是生分了，我是陪着夫人长大的，做什么都是奴婢的本分，少爷莫要再客气，奴婢能再次服侍少爷已是奴婢的福气了。”
　　蒋君月见此也不再多言，只弯了弯一双桃花眼，心想着饭后定要好好打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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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家虽是世代有名的将军府，但早在蒋君月爷爷这辈便分了家，与旁支的早已没了联系。蒋老爷子年轻时矫勇好战，可终是丧命在了沙场，只留下蒋煜这一个儿子。继承到了蒋老爷子的优秀基因，蒋煜在战场上也是顺风顺水，及时娶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沈清檀，诞下了一子，便是蒋君月，后有娶了门侧房窦氏。蒋君月7岁那年，窦氏生了个女儿唤做蒋锦云，前不久又诞下一子取名蒋佩珣。
　　母亲是正房便也不必特地去看望侧房夫人，蒋君月只每日前去给蒋老太太请安后，便落的一身轻闲，唤了那群一起归来的狐朋狗友上街寻乐，偶尔坐在庭院里享受一会儿独处。
　　这日，他也正半躺在庭院里的吊床上，擦着自己的那把小弓。这是他刚参军时父亲请师傅专门为他做的一把竹弓，由弓腹向两侧沿去之处还描了两只嫣红色的梅花。弓被保护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愣是也没叫人看到哪里掉了漆。其实他很少用这把小弓，平日里都直接拿营地的弓练手，但还是到哪都带着它，就好像个护身符，使不上什么用处，但就觉着少不得。
　　“好几天都没练了，别等回去的时候手都生了。”
　　边说着边虚拉起弓弦对着墙上的一点。
　　还未及瞄准，门外一个小厮进来唤了声大少爷。抬眼看去，那人只道是将军传话，让他在午时前去书房一趟。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蒋君月便收起弓直向院外走去，估摸着是父亲要告知他上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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