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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
【楔子: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没给你
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为知进退
才不会让你替我受罪
婚礼上
多喝几杯
和你现在那位……
——《年少有为》李荣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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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城。
一月初。
晚上十一点。
湖城临湖镇铺天盖地下了一场雪,漫天的雪花簌簌下落。
寂静巷深,巷口旁停着一辆绿色出租车,被幽黄的路灯笼罩着,许是酒精给她的错觉,乔疏觉得这草原绿的颜色安静得像是只蛰伏着伺机而动的大型动物。
乔疏站在巷子口定定瞧了一会儿,海藻般的长发上缀着零星的白色雪花,干净分明的杏眸没什么焦距。
乔疏今年大四,还有一个学期毕业,现在在临湖镇的一所实验小学当人民教师。今天,是她的高中室友聚会,结束后各回各家。
乔疏背着白色帆布包,喝了酒后白皙的脸蛋稍显酡红,走路还能走直线,只是一贯路痴的她由于酒精上脑的缘故,一点没方向感地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边。
雪下的愈发大了,巷口树枝头那一抹松软的雪砸在地上发出“吧嗒”的声音,又悄无声音地融化在银白的地上。
乔疏险些被砸了个正着,继而才后知后觉地避开,然后迈着正常不过的步子往巷子里走去。
巷深幽冷,乔疏低头看着自己在雪地上一步踏出一个脚印。
忽的,耳中腾升起了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乔疏蹙眉望去,只见三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的方向跑来,还没等待迟钝的脑子反应些什么,为首的那男人已经狠狠地擦着她的肩膀冲了出去,把她撞得身子一晃。
“有病没长眼?!”乔疏顺着直觉低咒了一句,抱着被撞疼的胳膊扭头望去。
巷子里,三个男人目标准确地朝着巷口那辆出租车冲了过去将其包围,右手不约而同地藏在袖子里,很是可疑。
出租车的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男人动作从容地从驾驶座上下了车,随手扣了扣棒球帽的帽檐,然后从嘴里取出了燃着星火的半截烟,用脚踩熄在雪地上。
那是一顶纯黑色的棒球帽,就和那三个黑衣男人同一个色系。
乔疏没什么焦距的眸子忽的锃亮一闪,记起三个男人可疑的动作,可疑的右手袖子,在昏暗的灯光和漫天的白雪下露出了一小截,漆黑的深夜里骤然间闪过几道幽蓝色的光,炫目而冽冷。
终于,因为酒精而不在平日智商线上的脑子反应了过来,本着平等法治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乔疏忍不住朝着巷子尽头的男人大喊了一声。
“小心,他们有刀!”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防不胜防地落下,将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底下酝酿太久了的诡谲风暴瞬间腾升而起,卷起千层万浪的波涛澎湃。
三个男人闻言立马拿出了袖口里锃亮泛光的匕首。
只三两下的功夫,三人中为首的男人被带棒球帽的男人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下旋踢徒手撂倒在地,然后把玩着夺来的匕首,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不听你们鑫哥的话,被一个女人指挥着拿刀砍人?”
见状,其余两人站到了两米的安全距离外,警惕地盯着没敢行动。
这一幕犹如被上了镜头特写的慢动作,一帧一幕间,直接让踩在雪地里的乔疏惊呆。
约莫七八米远的距离,带棒球帽的男人的话隔着北风,隔着簌簌飘落的雪花,隐隐糊糊传到乔疏耳边。
她不是很能理解这番话。
也没打算理解。
喝酒喝到微醺只是让她大脑迟钝没法清晰辨认回家的路线,然后灵活机变的反应能力不如往日的镇定敏捷,但事到此刻也是明白了聚会出来后的自己遭遇了什么事——
混混间因不和而干架。
这与她无关,乐于助人的心思属于酒精上脑没考虑到自身利弊,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保住狗命,撒开腿直接跑。
这个念头注入脑海后,乔疏浑身蹿过一道彻然大悟的光,出于求生的本能让她下一瞬便撒开双腿往巷子深处跑去。
她不知前方的路况,总之打算好了一条路走到黑,因为不逃就可能挨那群人的揍。
…………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将为首的男人踹到一旁,丢了手中的匕首,极快地睨了眼巷子里原本穿着白色大衣落荒而逃的纤细身影,声音冷得似这漫天的雪花,混着呼啸的北风,音质有种遗世独立的岑寂醇厚。
他说:“滚,让你们鑫哥有能耐自己来。”
为首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按了下被重重磕在雪地里的脑门,按到的是大片雪花融化的潮湿,一面后退到与另外两个人的安全距离,一面拿舌尖舔了舔脸腮,狠狠开口:“江斯辞,这事儿鑫哥根本不知情。你给我记住,你玩谁都可以,玩嫂子给鑫哥戴绿帽,就是不行!”
被叫做江斯辞的男人抬眼,黑色的棒球帽檐下是一双眸光灼亮、眼尾略弯的桃花眼。
江斯辞“啧”了一声,轻嗤:“就你们那个成天穿红色貂毛的嫂子?”
“………”
唇角依然是那似笑非笑的嗤笑弧度,盯着并作一排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三个男人:“穿个红毛又老又骚,谁喜欢谁上去。”
这痞里痞气又叫人气得牙痒憎人的话,让为首的男人没忍住躁脾气直接将左边男人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冲江斯辞一刀甩了过去。
江斯辞侧身一闪,矮身进了出租车驾驶座,关门声音震天响,起了发动机,油门踩下,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车子绝尘消失在漫漫雪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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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疏不管不顾扎进巷子深处,跑了太久太久,才终于带着一颗七上八下悬着的心走出了巷口。
巷口外有一条空旷的马路,两边是已经在冬天里挨了不少冻而显萧条的树木,与早已因夜深而打烊的店面。
乔疏不认路,是当真不认路。
这次脑子正常了些,才终于记起手机可以导航,顺道叫了个滴滴出行,路上还被乔母的电话打来一通忧虑的关切。喝过酒基本脑子清晰的乔疏听着手机里的念叨,脑子快炸。
最终到家后看着计程表忍痛给了三十多块的费用,顺着楼道走上去,对门303没人住连窗户丝儿都是一如既往地暗黑无光。
乔疏一到306室门口,才开门就被鼻子开光过的陈玥玲女士一顿审问:“你这丫头,还喝酒了你?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不是说聚会十点半就能结束吗?!”
乔疏瞟了眼墙上的挂钟,低头,如是说:“十一点四十分,妈我错了,路上真有事耽搁了。”
陈玥玲见到乔疏这副千年万年不温不淡的道歉调调,还欲说些什么,乔疏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备注显示是——杨向朗。
乔疏接起:“杨先生有事?”
手机那头的人,声音沉稳低哑:“乔老师,有件事情,我可能必须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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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钟后,乔疏出现在了自己楼下的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车里。
驾驶座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一边掉转车头,一面对乔疏说:“乔老师,漾漾住院已经一星期,情况根本不见好,他梦里一直在喊乔老师,我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来找你。”
乔疏:“所以说,漾漾的病假还得往后推?”
漾漾全名杨漾,是她所教的实验小学一年级二班的学生,患有自闭症,脑子比寻常孩子聪明,却因为自闭症的原因,在班里几乎没有朋友。因为流感,已经请假了一星期,本应明天周一回学校上课。
“乔老师,我本也不愿这样麻烦你,只是漾漾现在高烧不退,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汽车成功驶出小区,男人又开口道:“乔老师,心理治疗也很重要,这次麻烦你了。”
乔疏有着身为一名教师最基本的初心和使命。
所以半小时后,乔疏来到了菱湖镇第一中心医院,最最顶楼的其中一间,是杨漾的单间病房。
病房里打着暖气,温度正好适宜人体,病床旁的小桌子上摆着热水瓶、一杯腾腾冒着热气的水以及半拆开的药盒。
病床上的小孩子就是杨漾,吊着盐水,皱着一张白皙稚嫩的脸上泛着明显的红热,唇瓣透着干裂正被女护工拿着湿棉球润唇,小孩子一双小眉微微拢成一团,哪怕躺在病床上也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乔疏不是铁石心肠,这是她的学生。
护工见到来人,对着两人友好日常地打了招呼:“杨先生,乔老师。”
乔疏往上扯了一抹淡到只及唇角的弧度,礼貌又淡清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这个女护工她认识,是杨家的保姆。
被叫做杨先生的男人淡淡颔首:“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女护工走后,男人走到孩子病床前,触了触孩子发烫的脸颊,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他无能为力。
乔疏与世无争一贯话少,也真不是个会说话的料,压根不晓得此时此刻该安慰些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父子双方,一双手很自然地因为路上寒冷的缘故而插在大衣兜里。
灯光昏黄,病房里的气氛滞凝了十多秒,隐隐带着空调内外机发出的嗡嗡声响。
乔疏等了会儿也没见男人有话想说,便问:“杨先生,你想让我怎么给漾漾做心理疗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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