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测试局

　　春晓低眉垂眼，乖巧地站在人事部部长的桌前。

　　她今年刚刚毕业，还没开始找工作就被父母直接塞进了虚拟现实测试局，今天是入职第一天。

　　她性子软，又怂，毕业后其实更想留校深造，不过父母希望她先到社会历练一番，再做决定。

　　其实春晓父母的原话是：我们两个心黑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下一顿要吃猪肉还是要吃牛肉都能在脸上看得清清楚楚的女儿？你不在社会里风吹雨打风吹日晒回来变成一个白切黑，你就别想继续读书啦!

　　于是春晓老老实实地来了。

　　人事部部长是她外婆的外甥女的姨父的继女的舅舅，总之，就是一个血缘关系约等于没有的远房亲戚，今年四十来岁，光头啤酒肚，合上她的档案，客气地给她安排了一个职位。

　　“我们局一般不收普通实习生，但也不缺你这种走后门进来的，”远房亲戚在文件上刷刷签字，“不过实习可以实习，能不能通过要看你的运气。”

　　“本来给你安排了一个还不错的女上司。”远房亲戚看看手表，“不过她请假了，就在一分钟前，一请就是一年，现在名下还能带实习生的只有一个人，你待会先去隔壁登记好信息，拿好东西，然后就到测试中心堵他。”

　　春晓呐呐：“堵……堵他？”

　　远房亲戚点点头，“没经验是吧？没关系，你这一批进来的不少实习生都堵不到上司。不过三个月之内如果实习生没有办法完成评测，就无法转正。”

　　春晓：“……”

　　春晓小心翼翼道：“那，请问怎么堵到带我的上司啊？”

　　远方亲戚理所当然道：“那是你们实习生的事，不归我们人事部管。”他把文件和上，“不过没关系，你不会是唯一没堵到的。每季度都至少有三百多个实习生堵不到人。”

　　春晓：“……”

　　-

　　等登记完信息领完东西，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姓什么叫什么，一头雾水地走进了测试中心。

　　好在远方亲戚虽然说话冷淡，但人家官大，一过来就有他底下的直系员工过来帮忙教她认人。

　　测试局里呆着不少实习生，无论是虬髯方脸，高大健硕的，还是身姿妖娆，艳丽非常的，又或者矮小瘦弱，面容阴沉的，此刻都跟上课似的乖乖坐在椅子上。

　　直系员工先塞给了她一些新人手册和内部资料，把她领到座位上坐好，开口说道:“带你的上司姓葛。”

　　他声量不大，但“唰唰唰”地吸引了坐在附近的全部实习生的目光。

　　春晓：你们这么看我我有点害怕。

　　春晓确认道：“葛？”

　　直系员工道：“对，姓葛，身心均为男性。待会说点好话，嘴甜一点，说不定能安稳度过实习前三天。”

　　旁边的实习生从满眼“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能让那个人来带她是不是后门比我宽背景比我强。”变成了“看来还是我后门比较宽背景比较强她也太惨了居然是那个人带。”

　　春晓从他们“嫉妒、惊恐”眼光变成“默哀、庆幸”的眼光的变化过程中领会到了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地狱难度，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赶忙问道：“有,有办法过了前三天就换上司吗”

　　直系员工一脸“不是你傻了就是你快傻了”的眼神看着她，“呵呵。”

　　春晓:“……”好，我明白了。

　　春晓又问道：“请问葛先生的全名叫什么啊？”

　　直系员工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用知道，叫葛哥就行，毕竟全测试局只有一个活人姓葛，”他想了想，“不过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他应该是叫葛格。”

　　春晓：“……嗯。”

　　春晓：这名字，谁念谁像办公室性骚扰。

　　直系员工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他一走，春晓旁边的一位妩媚多姿的女人就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也走后门进来的啊？”

　　春晓：“啊？”

　　啊？走后门这件事这么轻易说出口的吗

　　那女子大大咧咧地甩了甩手，“自己考进来的实习生早就实习了，这个时间还坐在这个地方的只有塞进来的。”

　　春晓：你们局果然不缺走后门进来的。这乌泱泱一大片。

　　她目露同情地看了春晓一眼，“不过看来你的关系不够啊，怎么偏偏就是那个葛哥？”

　　春晓：“？”

　　春晓只想安稳度过实习期，见她目露同情，急忙问道：“你知道什么吗？”

　　女子面露神秘，凑过来低声道：“我当然知道。”

　　春晓也凑过去小声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点？”

　　她偷偷伸出五根手指，左右飞快地瞥了一眼，谨慎地说：“大妹子咱俩有缘分，我给你开个低价。只要这个数，这个测试局的所有消息，你都能知道。”

　　春晓：“……”

　　春晓：原来你是倒卖信息的！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能够安稳度过实习期，春晓花了五十华币买了手册，两人手腕处的智脑系统略一接触，资料就已经传送成功，春晓闭上眼，在脑海中默默查阅刚买到的资料。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春晓刚看完三分之一相关信息，胳膊就传来晃动，她睁开眼，见女生对着远方扬了扬下巴，“你老大来了，快去献殷勤!”

　　春晓一想到堵不到人就过不了实习，立刻站了起来，刚走几步，犹豫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给我的……都是真信息吧？”

　　女生拍拍胸脯，胸前一晃一晃的，“当然！我从不卖不靠谱的信息。”

　　测试局从大门出走进一支队伍，只有为首的男人穿着花衬衫大裤衩沙滩鞋，吊儿郎当闲庭漫步，其余人均连带墨镜，黑衣黑裤，脚踏军靴，走路带风，衣角翻扬。

　　春晓本来上前几步，但一想既然大家都觉得那位葛格先生恐怖，一定是这群黑衣男子中的其中一个了。他们长得都一样，而且看上去跟刚从战场杀敌完下来的一样，浑身散发着很恐怖的气息，不由得踌躇地顿在原地。

　　黑衣男子们目不斜视，大步走过，反倒是那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见到她之后，主动地笑嘻嘻地过来打了个招呼，“小妹妹，你来找谁啊？”

　　他身后的列成两队的黑衣男子们刷的一下望向她。

　　气场超强，春晓被盯得一个激灵，腿肚子都在打颤。

　　她颤抖着声音道：“您，您好！请，请问葛哥在吗？”

　　花衬衫一拧眉，“葛哥？”

　　春晓点头，“对，我是他底下的实习生。”

　　“实习生？”花衬衫伸出手，“文件给我看看。”

　　春晓不疑有他，双手递出。

　　花衬衫打开文件袋，抽出那张实习文件，看了一眼，然后饶有兴趣地挑高了眉，“哇唔~！哪个龟孙玩意给他安排的实习生？”

　　春晓：“……”

　　花衬衫把实习文件上上下下扫了两遍，嘴角笑容不变，他笑眯眯地把其余文件还给春晓，在她忐忑的目光下“刷刷”两下把实习文件撕成碎片，速度快到春晓反应不及，她目瞪口呆，张口就要说话，却在他笑眯眯的逼视下张着嘴没有出声。

　　春晓：怂，而且怂得超快。

　　花衬衫笑眯眯撕完文件，又笑眯眯地抓住她的手，把撕成碎片的纸条放入她手中，让她握好，“好了，这样你就不是我底下的实习生了。”

　　春晓：“……”

　　春晓：“哈？”

　　“哈什么哈？听不懂华国话？”花衬衫笑容一敛，眉间一蹙，整个人气势为之一变，变得比身后那支队伍更加冷漠，更加血腥。

　　春晓：“……”

　　春晓又迅速地闭上了嘴。

　　他懒声道：“帮我查查，是谁给我收了实习生？”

　　“嘁，还叫葛哥。”他斜睨目瞪口呆的春晓一眼，“一群鳖孙，谁他妈叫葛哥。”

　　春晓：“……”

　　春晓：他果然好凶！

　　春晓：这就是社会的风吹日晒风吹雨打吗？！太残酷了吧！

　　未经社会摧残的少女还没反应过来，那支队伍便大步走开，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看着手心碎成片的实习文件，没过一会，又见花衬衫一个急刹，杀气腾腾地折返回来。

　　他似乎从智脑中，或者从下属口中听到了什么消息，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在她面前站定后，怒气冲冲地盯了她几秒，咬牙切齿道：“你跟我过来。”

　　-

　　春晓听话地跟了过去，引起宽广的大厅一阵围观，他们这支队伍就很奇怪，一个花衬衫，一个花姑娘，还有一群黑衣男。

　　看上去很像是特地出来闹事的纨绔带着他们的小弟强抢民间妇女，这个妇女也一点没有抵死不从忠贞不渝的姿态，反而十分乖巧听话地跟在纨绔旁边。

　　测试中心极大，一眼望不到头，像是无论塞进多少人，都可以在线表演一个山歌对唱的那种大。

　　除了花衬衫，几乎所有在测试中心的人都穿着款式简单，冷色调的衣服，毕竟是来上班的嘛，大家都打扮得很正式，只有他特立独行，人字拖在他脚下啪嗒啪嗒地作响，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呢，下一秒又吊儿郎当地哼着小调。

　　春晓：他的心情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春晓跟着他七拐八拐才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的装扮花，他的房间更花，春晓一直微低着头十分谦恭地跟在他后面，踏进办公室后猛地被地板的花色迷了眼，像是要陷进去一般。

　　“砰！”一个文件大力丢来，正砸在春晓额角，她吃痛皱眉，从似是而非的迷惑感中清醒过来，捂着额角愣愣地看过去。

　　花衬衫进来办公室之后就飞速换了一身衣服，黑衬衫，西装裤，只有那双拖鞋没变，在他脚丫子上吊着一晃一晃的，每次快要掉下去了，又被他灵活的两根脚趾头夹吧夹吧地稳稳挂回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嘲讽道：“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帅的人？再看要收费的。”

　　春晓立刻回神，也不敢盯着地板的花色发呆了，闭着眼站在桌前，双手乖顺地交叠着。

　　春晓：我真是太年轻了，不知道社会人士居然被看一眼都要收费。

　　花衬衫变成黑衬衫之后，整个人的气势从市井纨绔变成了□□老大，□□老大左手夹着根烟，也没问她介不介意，当着她的面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在烟雾缭绕中漫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

　　春晓老老实实道：“春晓，春眠不觉晓的春晓。”

　　□□老大在椅子上晃了半圈，慢悠悠地接口道：“噢，小春呐。”

　　春晓：“……”

　　春晓：只要能过实习，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大见她不说话，很是无趣地嘁了一声，又问：“别人告诉你我叫什么？”

　　春晓道：“葛格。”

　　“这帮孙子。”他抽烟吸得极快极猛，烟很快就没了半根，□□老大一脚蹬在桌边，借力靠着办公椅滑到窗边，那拖鞋因为猛地受力，眼看又快掉下来了，又被他夹吧夹吧弄回去了，“我不姓葛。”

　　春晓尊敬问道：“那您叫……？”

　　□□老大看着手指间一点猩红，勾唇一笑，“我姓戈（一声），大漠戈烟直，长河戈日圆的戈，懂？”

　　春晓：“？”

　　春晓小心纠正道：“大……大漠……大漠孤烟直？”

　　□□老大耐心纠正她：“大漠戈烟直。”

　　春晓：“……”

　　春晓：王维没找您要个版权费真是亏死了。

　　春晓：“那……戈……哥？”

　　春晓：妈耶，这个名字也很适合办公室性骚扰！

　　戈哥听到后，慢悠悠地斜睨了她一眼，微笑。

　　春晓：“……”

　　手中的烟已燃尽，他的耐心似乎在烟雾消散间也随之消失，又说道：“还有，谁告诉你我是男的？”

　　春晓恍然大悟，以为自己找到窍门，便迅速而狗腿地喊了一声，“戈姐。”

　　“戈姐”挑眉，“谁告诉你我是女的？”

　　春晓：“……”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戈姐”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继续微笑，“我是变态不可以吗？”

　　春晓：“……”行吧，随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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