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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初见少爷那一年,她不过八岁年纪。
冬日铁骑飞兵踏破了原本所有的宁静。大人们聚在一起,总是愁眉不展,“青龙白虎两国连年交战,可要我们怎么活?”她尚不能理解大人们眼中的愁苦有担忧之情,只是整日躲在母亲的怀里,坐在阳光充裕的院子中央,抬眼望着枝头开得灿烂的梅花。大人们常说她得了一双轻灵的眼,不似同年幼女一般浑浊。
寒风一抖,梅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她娇怯地望着枝头缓缓落下的花瓣,“娘,你快看,有花瓣要落下来了呢!”母亲听出她的语句中的难过与不舍,浅笑道,“傻孩子,花开花落,本是自然的循环,你怎么看不透?”
她不理解母亲话中的深意,只是一个劲的着急,“可是它们落在地上怎么办?该怎么办?”眼见着鲜红的花瓣落在皑皑白雪上,仿佛一匹上好白缎上的血点,那么清晰,那么刺眼,那么……无可奈何。
“明年的这个时候,它们还会再开花的呀!”母亲伸出手指点她的额头,随着她的视线,把目光放在更远的将来。明年此时,它们会不会开得更加鲜艳?母亲波光潋滟的眼底,反射出阳光和煦的色彩,她轻声道,“清儿,舍得舍得,不舍有怎么会有得?”
她点点头,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晚上醒来的时候,只见父亲与母亲还没睡,屋子里点着一盏灯,摇曳的烛光映在父亲焦虑的脸上,让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母亲出言安慰道,“有些事,也不是躲不过的!两国战事,咱们这些老百姓是不懂的!”
父亲把目光落在她脸上,叹了口气,“我们也便罢了,清儿还小,若……”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低着头叹息。
母亲温柔地安抚道,“天命如此,强求亦是无果!”
父亲点了点头,“我国楚将军年纪尚轻,怎是敌国孙老将军的对手?只怕家无宁日、国无太平。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性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不过轻贱如蝼蚁一般!”母亲放下手里的旧衣,眼神清浅如泉水般透明,“外边,下雪了!”
零星的雪花仿佛不经世事纷扰般纯净,空灵地缓慢飘下,一瞬间,她觉得这个世界纯净极了。
关于幼时的记忆仅限于此,接下来倾泻而下的大水,瘫倒的房屋和瞬间被大水吞没的父母只成为一段黑白的画面。每每触及,总是头疼欲裂。
幸存下来的清渝躲在好心的邻居婆婆怀里,整日盯着天空发呆,不哭不闹。旁人见了,都很是惊奇,悄声议论道,“清渝这孩子不会是被吓坏了脑子吧?怎么这样安静?”
“好好的一家子,父母双亡,以后可要她怎么活?”声音渐渐哽咽,夹杂着复杂的怜悯目光向她看来。那时,她尚不知何为死亡。
后来懂了。
死,亦是永远的割舍与离开。
在那段如惊弓之鸟般的生活里,夜里大人们是不许出门的。夜晚总能听到无数的马蹄从官道上一晃而过,若不是第二天早起时发现雪地里有马蹄的印记,还以为昨夜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
偶然一夜,忽然忆起院子里的那株梅树,于是批了破旧的棉衣,回到荒院,那株梅树还在,光秃秃的枝茎看上去突兀极了。清渝忍不住悄声问,“明年,还会花开似锦吗?”寂静的夜里,只有她的声音清灵地传开,一弯一弯,飘出老远。
淡淡地,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回道,“也许,会吧!”
楚澈便是那时注意到她的,一个人瘦弱地批着厚重地大衣,俏立于雪中,望着枝头残花呆呆出神。夜风打在脸上,即使如他这般常年征战的男子也觉得冷,她却浑然不觉。她有多大?六岁?九岁?或者更大一些?毕竟这样的年头,在临近交界的小村,生活定是苦难而辛酸的,于是吃不饱的孩子即使到了十岁,也会看上去更小一点。
他是个沉闷的人,他的手下哪个不知道他不喜欢说话,可是听到她问,他本能地就想回答。呵!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呢!
清渝轻轻地回过身,注意到背后不远地方停着的那名男子,骑着高骏的白马,身上的红色斗篷被夜风鼓噪的发出猎猎声响。抬头,层层清云,银月高悬。那男子,促狭悠长的双眼亮的宛如宝石,“叫什么名字?”他问。
“清渝!”
“好美的名字!”他笑笑,“你爹妈呢?”
“被大水冲走了!”
“还有什么亲人?”听到她的回答,他的心不自然地一凛。
“没有了!”清渝缓缓答道。
他低下头思索了一下,“愿意跟我走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楚澈心里猛然一颤,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这是不合情理的,这女孩会怎样看待他?人贩子?强盗亦或是什么?注意到女孩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色彩,像是漫天晚霞中忽然闪过的一抹极光,那样明亮刺眼。她不该惊讶或者害怕吗?他心里想。
她只是沉静地细腻地打量着他,不退缩,也没有贸然地前行。
月上中天,他拍马上前,白马粗大的鼻孔不断喷着热气,缭绕在周围,像是盘旋不肯离去的蝴蝶。
然后,在怔忪间,他伸出一只手,递向了她。
如果她拒绝,就马上离开。楚澈感觉有细碎的雪花在耳边轻舞,等了半晌,女孩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楚澈一笑,转身拍马欲走。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道。
楚澈侧回身,“楚澈!”
她莞尔一笑,递过自己白皙的小手来。
楚澈一愣,那女孩的笑容就此印在了他的眼底。
一马同骑,两人的背影瞬间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她跟着他来到边关,在风霜的啃噬下得胜而归。他令人备一匹新生小马,温驯可爱。清渝偏不喜欢,绕到楚澈的马前费力的爬了上去。他在一旁看着,即不出手相助,亦不出手阻拦。清渝上了马背,回头冲她展颜一笑,“少爷!”似是等待他的褒赞。
“怎么不骑自己的马?难不成想一辈子和我共乘一骑?”他笑问。
清渝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年纪这样小,一人骑马,你放得下心吗?况且和少爷同骑,有少爷遮风挡雨,清渝也省得遭罪。本就够黑了,若是再黑些,长大了要嫁给谁去?”
她的一席话,逗笑了周围将士,那些再刀尖上舔血生存的勇士豪爽地大笑起来,“这丫头小小年纪就会为将来做打算了,不如长大了嫁给我们将军可好?”
清渝一怔,不待回话,楚澈已经浓眉微皱,冷言道,“清渝尚小,以后这样的玩笑不许再说!”唬得众人收住了笑,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他年纪虽小,却自带着一股威严,高贵的让人不敢逼视。
清渝坐在马背上,她第一次觉得少爷是生气了的。
楚澈跳上马背,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那一年,她不过八岁,他,十九。
*** *** ***
阳光和煦地洒落进房。清渝背靠在金丝软垫上专注盯着书本,以至于他站在门外许久尚不知。微风扰乱书房前的木槿,花香由窗口进来,清瑜揉了揉酸疼的眼,她抬起脸,望见楚澈,“少爷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他轻笑,“来了有一会儿了!”迈步进房,他在西首椅子上坐下。清渝忙站起倒了茶递去,他瞥见她手中的书,“《孙子兵法》?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看这样的书了?”一边说,一边轻饮了口茶,微微皱眉,“这茶有点古怪!好特殊的味道!”
“少爷觉得不好?我换一碗给你!”
楚澈摇了摇头,“味道入口甘苦,细品之下,又有丝丝甘甜,有点意思!”说完,就又盯着清瑜手里的书卷。
“少爷书房里的书也快看遍了,这本还未看过,就拿来读读!”她浅笑,为他摇起团扇。楚澈拉她坐下,“人家女儿此时不过绣花扑碟,抚琴相思,只你一个特殊,偏爱那些书书本本!”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少爷难道不知?”她狡黠地笑了起来,顿了顿,止住笑颜,对着楚澈问道,“少爷也希望我和别人一般,每日学琴绣花吗?”
“自然不是!”楚澈放下手里的茶杯,“你自己喜欢追求什么,我从不过问的!只是……觉得你过于辛苦而已!”
她点头浅笑,“少爷不是我,怎知我累?”顿了顿,又问,“少爷从哪里来?”
他抬头,“你倒猜猜看?”
她凤眼微眯,“少爷从宫里来,准备出征?”
楚澈一副了然神色,“说说,怎么猜到的?”
清渝叹了口气,说道,“对敌作战,好比治水;避实就虚,攻其要害。岭南边境素来有部族侵犯,皇上是要少爷趁他们尚未达成联盟,一举消灭,以防留有后患?”她的声音充满疑惑地询问。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岭南部族向来不服管束,加之近年旱灾贫乏,粮食欠收,所以边境常有闹事,近来有线报说几个部族商议结成联盟,集合几个部族兵力,共侵我国国土!”
“少爷何时出征?”清渝拿起花瓶里的几只干花问道。
“明日一早!”
“这么急?”她微惊。
“兵贵神速!”楚澈笑笑,“清儿,明日,是你的生日吧?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了?”
她不掩失望之色,“原本以为今年生日,必有少爷作伴,不成想……”叹了口气,又道,“少爷平安,已是清渝最大的礼物!”
他一愕,转而笑道,“我已让紫陌为你准备一桌饭菜,过了明日,清渝便十六岁了,再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我背后的小丫头了!”
心里恍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让楚澈原本平静的心情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当年的雪地上,那个寻花问色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成才,能与他畅谈古今,心思敏捷地猜透他的心思。或许是落寞吧?楚澈想。再不需要他为她遮风挡雨,再不需要他在她身边保护。
她已经长大,学会了如何在宫闱官宦中生活,如鱼得水。
清渝点了点头,“少爷不必为清渝费心,自己照顾好自己才是!”
他嗯了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休息。
也只有在她的小小别院里,他才能真正地安心休息。
“皇上今日在殿上还问起你来,要你时常到宫中走动,敏慧公主也很是想念你!”他轻声地说道,声音飘渺。
她弯唇一笑,敏慧公主想念的怕不是她,而是他吧?
丰神俊朗的少爷,早在那小女儿的心里扎下了根。前年少爷大胜,凯旋归来,大喜的皇上在宫中摆下宴席。席间,敏慧公主的眼神多情而迷恋地痴缠在少爷身上,她,不过是人家贴近少爷的一颗棋子而已。
于这些,她不是不懂,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因为她给少爷在靡乱的宫中留下任何祸患而已。
“好呀,过几日便去宫里看她!”清渝顽皮地摆动着他的发丝,黑而柔软的长发随着午后的清风不断摆动,“我也好久没见过景森了!”
他睁开眼,睡意全无。转头盯着清渝,挑起唇角,露出难得的笑容,“你喜欢景森?”
清渝一怔,放下他的发丝,“何为喜欢,何为不喜欢?”
他故作轻松地重新闭眼,“只是听你时常谈起他而已!”
“我与他,很谈得来而已!”清渝笑笑,道,“人家是遥遥在上的二皇子,我只不过当朝将军的一个小小婢女而已。天上地下,少爷可不要乱点鸳鸯谱,不然传出去,怕被人笑掉大牙,以后我可不敢出门了!”
他道,“第一次见你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呵呵!”清渝起身浅笑,“那倒不至于,我们只是知己,此情不关风月!”
“不关风月?”他喃喃重复,“景森,也和你一般想法?”
“他还不会傻到娶一个对他前程丝毫没有帮助的婢女吧?”清渝走到窗前,望着满园春色,“少爷,身在皇家,很多事是不是真的身不由己?”
他并不睁眼,惬意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的确!”
那是不是少爷到最后也会无可奈何地娶一个自己不爱或不爱自己的女人?清渝转回身,盯着楚澈,这问题在脑海中翻江倒海地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很多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因为结果已经昭然若揭。
在他身边的这许多年,她早已明白。
当晚,厨艺精深的紫陌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紫陌同她一般,亦是少爷收留的可怜女子。清渝吃着碗里的白饭,笑眯眯地说道,“真感激是少爷遇到了我,若换作别人,哪还有婢女同桌共餐的可能?只怕这时我和紫陌正在后花园洗衣服吧!”
紫陌忙着给少爷夹菜,听她这么说,点头应道,“人各有命,遇到少爷,是我此生最美的意外!”
清渝笑笑。
记忆慢慢地退回到最初。
洪水之灾,带走了她的父母,只留她在世间,沦为孤儿。
若不是他,带着徐徐光辉走入她的世界,只怕她熬不过那年清冷的冬季,成为众多尸体中的一个。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美的句子!”紫陌笑说道。
清渝点了点头,忽然瞥向楚澈,“少爷此行,带兵多少?”
“带兵四万,不过……”楚澈顿了顿,放下筷子,“新兵一万有余,残兵一万有余!”
“那可用精兵不过两万?”清渝脸色微变,“少爷有几成把握?”
“一成也没有!”他淡笑,“你也应该明白的,纸上谈兵,空无用处。只有到了实地,查看地情土表,加之敌人士气,才能定夺!”
她神色谨慎,说道,“兵书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逸,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敌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少爷千里之外赶去,军士已疲,而敌人却以逸待劳,此战凶险!”
紫陌被她说的吓了一跳,筷子一抖,没夹住的鸡块掉在了桌子上,呆呆望着两人。
楚澈轻饮一杯,说道,“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决柔也。”
清渝低头蹙眉,并不答话。眼见桌上冷了场,紫陌笑说道,“你们两个也真是,饭桌上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少爷!”她轻唤,“我虽不如清渝厉害懂什么兵法战略,却知道这沉闷的天,若是喝一碗绿豆冰糖水,必然清热降署,保您睡个好觉!”说着,青花瓷碗盛满绿豆冰糖水递了过去。
楚澈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第二日一早,白虎国建都之首——定都,黄土铺路,年迈的老王站在最高城墙上亲自送行。
人群里,清渝与紫陌静静望着一身金戎铠甲的少爷高坐马上,目色沉稳。斗大的两面旗帜上飘扬着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楚字。
这个字,早已代表了白虎国千万人民的信仰。
这个字,足以让三山五岳外的敌人胆战心寒。
这个字,伴随他走遍白虎国的万里大好河山。
楚澈一挥马鞭,对着背后四万军将大声说道,“岭南部族兴乱,抢我国民兄弟财产,霸其土地,杀其家人。白虎国的勇士们,拿起你们的刀剑,随我一同,将这些盗匪赶出国境,保我白虎国百年江山社稷!”
“保我白虎国百年江山社稷!”
“保我白虎国百年江山社稷!”
众多军将一齐高喊出声,热血沸腾。
这才真是真正的少爷,一军统帅,三军之首。他不再是那个和她月下对弈的人,他不再是那个午后和她侃侃而谈的人。
他满身光辉,融融可见。
“出发!”楚澈高声喊完,催马前行。悠悠黄土尽头,徒留烟尘弥漫,人影,却早已消失在早春嫩草的一抹暖绿中。
楚澈走后,清渝一下闲得无所适从起来。于是那藏书千万卷的书房便成了她的歇息之所。这日中午,天气沉闷,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有一丝微风扫过院子中央荷塘里的几株白莲,扫过角落的几株美人蕉,扫过她黛青色裙角。
“清姑娘!清姑娘!”老远地传出管家地呼唤声。
她从书房木棂窗探出头去,“我在这,什么事急成这样?”
“果然如紫姑娘所说,这时候你必定藏在书房!”想是管家找了半天不见其人,去问了紫陌才恍然大悟追到这里来。
楚澈素喜安静,所以书房也安排在将军府最不起眼的角落,免得让人打扰。清渝嘻嘻一笑,“管家找我有事?”
管家嘘嘘带喘,“宫里派人来接姑娘进宫!”
“哦?”清渝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书放回到书架上,“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虽然很讨厌宫闱争斗,不过因为少爷朝中为官的关系,清渝自小便与宫里人打起交道。老王也十分喜欢她的聪慧果敢。常笑言要将她指给亲子。皇上的一句无心笑言,却带给她莫大的方便与困扰。行到哪里,都有人阿谀奉承地套起交情。
所以她极少进宫,大多时间都留在将军府里看书。
马车停在正门口,她上了车,回头交代紫陌和管家几句,便放下车帘。
不知此刻的少爷,在做什么?
随着宫女来到御花园,只见池塘前,敏慧公主一身淡粉色衣裙,盯着池塘里几尾游弋甚欢的金鱼发呆。
“公主,清姑娘来了!”宫女上前小声提醒道。
敏慧高兴地跑了过来,“清渝,好些日子不见你了,躲在将军府里干什么呢?”
“我还能干什么,看书写字咯!”她坦白回答道。
“一个女儿家,丰富学识又有何用?”敏慧顿了顿,脸色微红,问道,“楚将军出征了?可有信息带回来?”
“没有!”她摇头,“想来前线吃紧,容不得他报平安吧?”
敏慧轻轻哦了一声,“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吧?”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朵红花,默默出神。
“公主近来可好?”
“也没什么好与不好,整日的生活都是如此。仿佛过的都是昨天!”敏慧苦涩一笑,瞪大眼睛望着清渝,“你来时,可见到二哥哥了?”
“景森吗,没见到!”清渝摇了摇头。
“他先前听说你要来,还吵着要过来呢!”说到这里,展颜一笑,对着清渝背后欢声叫道,“二哥哥!”
清渝转回身去,只见桃树下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黑如瀑布般的长发只用一条缎带系着,白皙的脸上修长的眉毛斜扫入鬓,明亮的眼睛里浑然映衬着阳光瑰丽的色彩,坚挺的鼻梁下一张比桃花还要鲜艳的唇正抿着一抹淡然的笑意,“清渝,真是好久不见了!”
“景森!”她吃惊地喊他的名字,“这时间怎么在宫里,不用去闵学士那里吗?”
“闵学士今天身体欠安,放了我们一天假!”景森笑眯眯地回答道。闵学士乃是老王选出来专门为皇子们授课讲说的学士,才学恒广,讲学天下,授业无数。
“哦?不是偷跑出来的吗?”清渝笑问道。
景森漏齿一笑,“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还不是给敏慧催来的?”清渝莞尔一笑,正欲再说什么,只见月洞门外慢步走来一人,金色的锦衣上龙腾四海,漫步云端。她连忙弯腰拜倒,“参加太子殿下!”
景森和敏慧这才行礼问候。
景炎笑道,“清渝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她恭敬地回答道。
“我从父王那里来,前线有喜报送来,楚将军已平下一族乱党!”景炎一边说,一边走到凉亭里坐着。
“真的吗?”敏慧难掩满心欢喜之情,笑的极为灿烂。
只有清渝,脸色黯然,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吧?
满树桃花飘香,她的心,却早已飘向了狂风肆虐的岭南。
*** *** ***
岭南营地。
大风将立在营地正中的旗帜摇的呼啦啦直响,除了守卫的士兵外,所有兵将均躲在营帐里休养生息。
“将军!”帐外,跟随楚澈多年的副将蒋仲沉声叫到,“属下有事参报!”
“进!”楚澈低声应道。
蒋仲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去,递上一封白色信函,“将军,此信乃是出征前清渝姑娘让属下在第一次得胜后交与将军亲览的!”
楚澈伸手将信结果,展信开颜,只见上面用清秀的小字写道:
我敌之情,各有长短。战争之事,难得全胜,而胜负之决,即在长短之相较,乃有以短胜长之秘诀。如以下驷敌上驷,以上驷敌中驷,以中驷敌下驷之类:则诚兵家独具之诡谋,非常理之可测也。
楚澈一笑,将信函放与桌上,说道,“传令下去,拔营退三十里,选一千精兵随时侯命!”
蒋仲一呆,“将军,这时候退军恐怕……”
楚澈抬头看他,眼神波澜不惊,不怒而危。蒋仲吓了一跳,“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说着,转身快步退出帐篷。
楚澈坐在那里,轻巧地摆弄着信函。
清渝的想法,与他出奇的一致呢!岭南春迟,定都此刻只怕桃花盛开,而此地却依旧狂风大作,到了晚间,更是冷的出奇。虽然侥幸得胜一次,却不可因此大意。军士早已疲惫不堪,加之几日来的大风更是让整个军队士气全无。然而,他们虽然不习惯大风天气,但敌军是熟悉之至,已彼之短,攻彼之长,此战不战已败。
楚澈走出帐篷,只见东风猛起,黄沙漫天。
清渝,如果此刻你在这里,见此情景,会已何计出奇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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