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音

　　你能听到海哭的声音吗”？左岸望着平静幽蓝色的海面问到。林夏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摇了摇头。不听话的头发拂在鼻尖上痒痒的。“仔细听，仔细听就能听的到。船都靠港了，人们都回家了，只有海颤抖着它的身体表达它内心汹涌的伤痛。”左岸熟练的点燃一支MARLBORO，林夏看到微弱的灯光闪过左岸的侧脸，“我曾经养过一条鱼，它叫七星海，它会唱海的歌，有人说那就是海哭的声音。但我没听到过。”试图安慰的说道”。“这是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我心安理得的戴了十几年，简直要人戒合一了。现在物归原主，你会想知道和它有关的故事。”左岸摘下左手小指上的尾戒，一尾幽蓝色的小鱼，造型简单而精致。林夏接过尾戒，用皱巴巴的锡纸包裹起来装进宽大的风衣口袋。“BAIEAU，要喝吗，从这里绕过这片沙滩穿过一条沙马道。”左岸望向林夏。海是咸的，就连海风也挟了咸湿的味道。
　　林夏拉上风衣的帽子跟在左岸高大瘦削的身影背后。“其实，这个世界挺美好的，你在这里深居简出不多去外面走走挺遗憾。”“有多么美好就有多么的惨痛不堪，不敢接受它不堪的一面，自然不配拥有它所谓的美好。”“知道这种酒名称的来历吗，传奇之英雄？”左岸晃了下酒杯望向林夏。“只是喝着还不错，我可没有那么高的鉴赏力。来瓶啤的我倒还能说出来个一二三四五”林夏双手捧高脚玻璃杯好奇的看着红色液体。“它有另一个名字，大名鼎鼎的“龙船”。这种酒是拿破仑时代一个英雄将军酿造的，他为拿破仑立下汗马功劳，在一次战争中被打残腿。于是他请求拿破仑批给他一块地，让他为拿破仑酿造最好的红酒。但他始终怀念与士兵们征战的日子。每次士兵航船经过将军酒庄，都向他行军礼把船帆下降一半，从此“龙船”就成了这种酒的代称。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传奇之英雄。”左岸像是自言自语般讲完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看得出来，你懂得很多是个喜欢给别人讲故事的人，可惜我不喜欢。喝下去的是它的味道，或浓或烈并不比故事浅显”，“把一个即将迈入婚姻殿堂的女子骗来这里陪一个怪男人喝酒，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吗？”“可是你现在的感觉明明是在享受，这里必有一些是你想得到的东西”。左岸眉眼清澈，胡子拉碴的样子仍然掩饰不住标准型男的魅力。毫无相干的俩个男女共处一室深夜饮酒，必定让人猜疑。那就让我把之前所有的故事都讲出来吧，即使你不想听，即使它与你我无关。

　　我叫左岸，小时候的童年生活算是幸福。对家庭温暖的感觉还残存那么点记忆。杨千千女士哥伦比亚的高材生是我的母亲，她高贵优雅却也庸俗的透顶。爸爸是一名高中的语文老师，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我爱他胜过爱我的母亲一千倍。父母两个都是知识阶层的人，却偏偏培养出来我这样一个货色。我还记得五岁那年，杨千千女士从机场走来一脸高贵脱俗的样子，她把墨镜往下压了压，斜下眼睛看我，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欣喜。“还好还好，这孩子长的像我，眉目里全是艺术气息。”爸爸没说什么拉过行李箱抱着我就往回走，杨千千女士拎着小皮包高跟鞋把地板踩的啪啪响。我扭过脑袋朝后看她，她摘掉墨镜对我笑，那种笑容是前所未有过的温暖。她皮肤白皙，黑色长卷发披散至胸前。我也对着她笑，想要叫她一声妈妈，却没出口。因为在那一刻我突然我发现我不想离开她，但她终究还是要走的。只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回来。我原本因她而生起的欢喜之情却又被她给无意中浇灭。我没有叫她妈妈反而扭过头去看到了爸爸的侧脸，隐忍而刚毅。这个深爱着我妈妈的却再也不把爱说出口的男人，我看见过他坐在地板上看着妈妈的照片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我对他们俩个是如何从干柴烈火到如今的形同陌路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听说的多了倒也觉得是份可惜的爱情故事。
　　我的名字叫左岸，我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告诉你。即使你不认识，但你已经闯入我的故事里。左天阳是不折不扣的好男人，也是同学们眼中潇洒英俊的语文老师。他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杨千千，那时的他文采出众相貌甚佳一度有小王子的称号，高考前的对心仪女神杨千千的告白也是抱得美人归而传为一段佳话。大学的时候杨千千考去了上海，左天阳留在了南京。从南京到上海虹桥的高速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左天阳愣是在这条高铁上从南京到上海奔波了四年，将原本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异地恋维持的如同初恋一般。也有毕业即将分手的好友痛哭流涕的长他讨要秘诀，他只是说那是你们不够爱，早分早脱生。当然过度恋爱的后果必会惹下祸端。左岸就是这祸端结下来的一颗果。
　　杨千千在大三休学一年生下左岸，左天阳第一次抱到左岸时想到自己行将就木的青春。但看到那张与千千相像的小脸蛋时忍不住亲了一口。他对千千说，我亲小家伙完全是爱屋及屋，他如果敢以后和我抢千千，我可非揍烂他不可。而现实却是，左天阳修完了四年本科学业以后自动放弃考研资格成了一位高中语文教师在家每天陪着左岸。千千因学业耽搁回校重修并获得保送国外考研读博的资格。他知道千千为他付出了太多，在那样美好的年华里甘愿为他生下他毕生的至爱左岸。所以他也愿意给她足够的自由和追逐梦想的权利。他爱左岸，因为实在是像极了杨千千。杨千千国外读书的日子里，他安静的上下班，回家后替爸妈照顾左岸，喂他牛奶给他换尿布，给他买玩具教他学走路。左岸一岁多的时候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叫爸爸。左天阳兴奋给杨千千打越洋电话，千千却在那边哭的泣不成声。她对他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先会叫妈妈，都是我不好不能陪岸岸。”从那以后左天阳每天都逼着小左岸学叫妈妈。杨千千女士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左天阳一直都是雌雄同体。你能体会到一个俩三岁的孩子会叫妈妈却不知妈妈的怀抱到底有多温暖的痛苦吗？反正我爱左天阳，那个高大沉默不语喜欢抱我睡觉喜欢带我去游乐园的男人。我一直以为爸爸做着天底下最神圣的职业，而我五岁那年才从那远洋回国的优雅母亲口中得知那是一个男人最没出息的职业。
　　杨千千在左岸五岁那年回来是来带走他的，她把绿卡甩在左天阳面前“我结婚了，回来办移民签证，岸岸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我欠他的太多，我要偿还他我可以给他未来。”“你什么都可以带走，除了岸岸。”“天阳，你知道我对这里的一切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把岸岸给我，是该我还你自由。”“自由，自由，自由，我给你的还不够吗？我不需要自由我只想要左岸，左岸也不需要你他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母亲。”那一次左天阳在杨千千面前像是一头发了怒的狮子，红了的双眼紧盯着杨千千平静的脸。那些曾经共同拥有过的美好岁月也全都在此刻崩溃瓦解。杨千千拉着提杆箱离开了这个家，没有和抱着泰迪熊站在卧室门口的左岸告别。从那以后左天阳开始酗酒，抽着烟坐在阳台上望着属于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左岸看着爸爸的背影低下了头抱着小熊走回自己的房间。他感觉爸爸好像不爱他了，他恨那个叫杨千千的女人。她在他的生命里来来去去，把他原本拥有的一切也似乎破坏的荡然无存。
　　这个空空大大的房子里剩下一个酗酒成疯的男人和一个眼神清澈明亮的喜欢抱着泰迪熊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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