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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长安的雪似乎较往年来的早了一些,刚过了小雪节气,一连三日,天都是灰蒙蒙的。到了第四天,终是再也忍不住了,清早便零星的飘下些雪屑,继而越下越大。辰时还未过,天地已然白茫茫的一片。
“阿嚏!”
城门附近,巡城的守卫中一新兵瑟缩着身子,许是今日穿的单薄了些,冷风穿过门洞,让人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嘿,你小子这回知道冷了吧。”
“今儿个人少,一会儿没什么事,赶紧给老子滚回去添衣裳。”
与之同行的众人听了这么一声“巨响”,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还有人将自己的酒壶塞给这个挨了冻的后辈,以示关心。
新兵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应着,心想着谁知道今天真会下雪啊,头一天上岗就挨冻,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恍惚间,城门口好像站了个人,回头看去,可不就是站了个人嘛。
许是天气不佳的缘故,今日入城的人极少,此时玉带桥上一人执伞,动也不动的站在风雪中,自然是格外明显。
“诶,我说,那是什么人啊?大冷的天站在雪地里做什么?”
“哟,还真站个人,看这穿衣打扮非富即贵啊。”
“瞎咧咧什么呢。那不西市第一楼的老板吗,前几日倒是听说第一楼的大东家要来,今日看来,传言非虚。这天气还亲自来接人,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啊……”
守卫们的交谈无人在意,更无法传入那即将到来的人耳中。
城西,一辆古朴的黑色马车缓缓向东来,在这素白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突兀。车檐上悬挂的铜铃摇晃着发出细碎的声响,渐渐飘向远方,直至消散在漫天飞雪中。
“师父!前面就是长安城了!”
一身书生打扮的紫衣少年掀开帘子,从窗口探出头,望着远处长安城门的一角,再难掩饰心中的兴奋。
“清徽。你既然这么高兴,不如就在这里下车吧。”
被人称为师父的男子缓缓抬手,拍拍爱徒头顶,眉眼中尽是宠溺。一头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银发披散着,恰如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美丽的毫无温度。
“啊?师父,外面在下雪,这时候下车您的身体……”对于沈清徽来说,自家师父是怎样一朵娇花他是再清楚不过,此时对方提出要在雪地里下车,不由得担心。
还没等人把话说完,沈夜寒已是推开车门,自行进中的马车上一跃而下,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朝着呆坐在车上的爱徒调皮的挥挥手。
师父的任性妄为,沈清徽早就从两位师尊口中听说过,可这亲眼所见还真真是第一次。尤其是当事人还笑得花似的,全然没个自觉,别提是有多欠揍了。奈何,恩师如父,此人再怎么作死,他也断不能将人怎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沿着车辙一路向前,沈夜寒独自走在雪地上,思绪也随之越飘越远。
透过漫天飞雪,仿佛又回到那个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年头,回到了那年初夏。当时的自己只有十六岁,也是这样着一袭墨衣,与两位兄长一同,走出青岩,游历大江南北,遍览山河壮丽。而如今,二哥逝去,大哥不知归隐何方……这偌大江湖,竟是只剩自己这个“活死人”。
再回神,已是行至落月溪畔,长安城,近在眼前。
玉带桥上,一个明晃晃的人撑着一把同样明晃晃的伞,向着自己快步走来。
“任性也该有个限度,这下着雪呢,就算要走过来也该撑把伞啊。”
单听这声音,也知道来者是谁。
叶宸曦,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叶疯子”,原是藏剑叶氏的小公子,现在倒是成了沈夜寒的便宜师弟。至于好好一个公子哥是为什么成了“疯子”,怎么去的恶人谷,最后又是怎样拜在了玄鹤道人慕星炀门下,他沈夜寒又不是个爱听故事的人,概不过问。
“有你这么贴心的师弟帮我撑伞,哪里用得到我自己撑啊。”
“师兄若当真念我的好,就该多为师弟着想一下。”
对叶宸曦而言,他是最清楚自己这位师兄在自家师父心中的地位,那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这要让师父知道人在雪地里走了大半天,那还得了?他沈夜寒顶多就是挨两句骂,自己可是要掉层皮的啊!
“两位恩师在昆仑玄境闭关,隔那么远,谁有空来收拾你。不过就是踩踩雪而已,身子骨再烂也没有那么娇气啊。”低头拂去肩上落雪,沈夜寒笑着说道。他一向是任性惯了的,凡事都喜欢由着性子来,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他越要做。即使明知现今这副多病多灾的身子受不得那许多折腾。
“是是是,师兄说什么都对……这天怪冷的,我们还是先进城吧。若是冻出病来,就清徽那些埋怨我就受不了。”
“那你还不把路让开,你挡着我,我该怎么走?”
听了师弟的话,沈夜寒也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纵使自己生龙活虎的半点毛病没有,也要被自己那小徒弟的碎碎念给烦死了。还不如赶紧进城落了脚,兴许还能堵上小家伙的嘴。
拢紧身上的狐裘,沈夜寒刚走上桥面,准备进城,忽而想起了什么,抬头凝望着城楼上巨大的“长安”牌匾。
“宸曦,我……有多久没来过长安了?”
“从上一次离开算起的话,应该有十年了。”
十年了,这长安城还真是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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