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邀将军

作者:砚苓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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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约


      与薛家嫡出三小姐有婚约的国公府庶长子去参军了,临走前他派人去薛府送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如何众人并不知晓,只是向来脾气以温和著名的薛大人看完信后,摔了上好的青瓷耳杯,砸了名贵的歙砚……
      边关正值战乱,烽火连天,这场仗打打停停已经六年之多,双方粮草充足,旗鼓相当,谁知道还要再打多少年?
      国公府庶长子不告而别,一去经年,信的内容不说也猜得到,无非就是不想耽误薛家姑娘,让薛家主动提出退掉婚约。
      薛家三姑娘今年已经满了十三岁,哪里还有时间再等下去?
      再者沈国公的庶长子与尚书府的嫡出姑娘结姻,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本就他国公府高攀。
      若不是薛大人对沈国公家的长子太过满意,若不是已故去的薛夫人受有沈家恩情,若不是沈国公长子年纪轻轻就声名远扬……
      结姻?
      呵!
      ————
      彼时,薛家三小姐薛蓝正在后院的校场上练习剑法。
      十三岁的少女着一身雪白的戎装,乌黑的长发挽成男儿家的模样,纤瘦的身姿如松柏般挺直,她眉眼已略略长开,长相三分随了母亲的英气,五分随了外祖母的温婉,留下的两分随了父亲的儒雅。
      单是瞧上一眼便足以让人惊艳。
      只是薛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雅梅可没那个时间惊艳,她站在门旁等薛蓝等的有些时候了,此刻秀气眉头微微皱起,几分不耐之色顿显于色,只是碍于三姑娘那谙熟的剑法在空中挽出一个又一个剑花,刀剑无眼,她并不敢上前。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树下荫凉随着日头的升高渐渐减少,门旁处的树荫也一点点转的稀薄,直到一缕阳光正正照射在雅梅避无可避的半边侧身上,她勉强装出的隐忍瞬间瓦解,她手遮在额头以防脸被晒黑,娇艳的面上添了一丝跋扈,她扯着嗓子喊:“三姑娘——”
      利剑悠然脱离薛蓝的手,剑尖泛着凛冽的寒意快速向雅梅的面颊逼近,雅梅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危险来临的太快,她的尖叫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能张大嘴巴惊恐的看着那剑尖离她越来越近,泛着银光的剑快速向她呼啸而来,剑快、那个白色的身影比剑的速度更快,在离雅梅额头半寸处,剑柄被薛蓝握住定在半空中,与此同时,雅梅终于喊出的尖叫声近乎刺痛她的耳膜。
      尖叫过后,雅梅浑身脱力般跪趴在地上,她浑身不住的发抖,根本未从刚刚的恐惧中回神。
      薛蓝收回手中的剑,从腰间拿出手帕擦拭着剑身,剑身沾染的脏污拭去,她将剑向空中一扔,脚尖踢上剑柄,利剑势如破竹的向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叮’的一声发出回鞘脆响。
      薛蓝这才懒懒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雅梅,她背脊挺的笔直,淡漠的眉目间有着明显的讨厌,手指捏下粘在衣袖上的树叶,眉头微皱周围顿时戾气横生,她冷声问:“何事?”
      没有回答,只有压抑的抽泣声传来。
      薛蓝冷眼看她,她祖母身边向来傲慢肆意,目中无人的大丫鬟今日被她欺负成了这样,真是……
      莫名的痛快啊! 不过祖母向来不喜她,像今日这般派来贴身的大丫鬟来寻她,她眯了眼睛,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些画面……
      梦中的她亦是在十三岁那年被祖母的大丫鬟召去,此年同彼年,她随了母亲的性格孤傲,向来不屑于同庶妹姨娘那般讨好父亲与祖母。
      祖母出身小家,嫁入礼部侍郎府后被人阿谀奉承成了习惯,后来又母凭子贵,一跃成为诰命夫人,奈何儿媳柳氏天生反骨,性子倨傲,不屑于讨好巴结于她。她想拿捏婆婆的架子,偏偏儿媳身兼要职,位及人权,官居一品,是朝中赫赫有名能令敌闻风丧胆的威武大将军,内宅纷争她哪里看得上?柳氏福薄,嫁进尚书府五年才得了一个女儿,女儿十一岁那年她战死沙场,身兼烈名,天子动容,亲拟圣旨追封天下兵马大将军,圣上对她唯一的女儿薛蓝也是极好的,欲封为郡主,后来被薛尚书婉言拒绝。
      梦中并非今日这般光景,她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已在京中有才女之称。
      亦是在十三岁那一年的今天,她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始于祖母,终于佛宗。
      更甚于梦中她二十七岁那年听闻了一些事情,更与祖母不共戴天。她勾唇冷笑了下,食指轻挑的挑起雅梅的下巴:“你回去告诉祖母,我今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她,谁也不见。”
      言毕,转身大步去了后院的马厩,不多时便闻哒哒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瘫在原地的雅梅终于回神,她红着眼眶愤愤的看着薛蓝离去的方向,指尖扣进泥里,声腔染了恶毒:“贱人,看老夫人这下怎么罚你。” 骏马跑的飞快,薛蓝耳旁只闻猎猎风响,她不停地挥着手中马鞭,催着马匹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在方才她忽然想起一些梦中往事,梦中就在今日国公府的沈大公子不告而别,仅留一封书信给她的父亲,信中内容她不知道,只知道父亲着恼,与祖母两厢商议退了这门亲事,将她置于不义之地。
      梦中的她随着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去了族堂中,族堂里坐满了祖母请来的达官贵妇,她们授了祖母与父亲之意,苦口婆心婉言相劝薛蓝退了这门不当的婚事,她垂首不语,宁死不退,后来惹得祖母动了怒,亲请家法。
      三十六道皮鞭,落在她背上留下终身不可磨灭的伤疤,达官贵妇们无一人再上前相劝,她得母亲真传的满身武艺秉着‘至亲与长辈’之念,未挣扎,未反抗。
      后来,祖母强行摘了她颈间的半圆玉佩,连同婚书一同退回国公府,她脸上伪装出的慈爱甚是扎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手指抚上薛蓝的头发:“蓝蓝,你再大些就会知道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她怒目相视,周身伤疼入骨,动弹不得半分,她清晰的听到祖母站起身轻声说了一句:“孽障。”
      最后,她所托非人跌入泥潭,国公府的公子却大胜而归,功不可没,高在云端。
      她自然成了京中的笑柄,都道她被愚昧眯了眼,不识英雄,笑她的那些人中不乏当日劝她的那些贵妇……
      十一岁那年她大梦初醒,以为半年的昏迷不过是做了一场大梦,可醒来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无不与梦中相吻合。
      她翻遍了书房中的各项书籍,均无半点解释,最后翻到一本话本,话本中称这种事情为——重生!
      梦中十三岁的今年她被祖母牵制着走错了一步,从此步步皆错。
      这次她绝不受制于人!
      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加快了脚步,阴雨天城门会关闭的比往常早些,薛蓝将备好的斗笠戴在头上,直奔城郊百里外的一处破庙而去。
      梦中景象大多模糊,唯有两件事却异常清晰,一是母亲在战场上被朝中歹人所害,一是关乎国公府公子传闻的所有。
      待看到破庙的影子时,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托这场大雨的福,她追上了沈国公府避雨的公子。破庙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已倒塌了半面墙壁,再向里走几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正中央布满了灰尘与蛛网的佛像,即便染了尘埃佛祖面容也一如既往的慈悲,薛蓝对着佛像行了一个佛家弟子的大礼,自醒来后一年多未行的礼,丝毫不见生疏,她心底晦涩难当,脸上却看不出异样。
      破庙另一处自从薛蓝来后就好奇看了一眼的主仆两人也没有再看过来,直到薛蓝猝不及防的出手,两人躲避自守之余见薛蓝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并未攻击,不消片刻,主子模样的男子抽身退出,站在一旁看着薛蓝与他的随从打斗。
      那随从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一身武艺却有不符合年纪的老练,他很快意识到只守不攻根本不是薛蓝的对手,心底初时的轻视变成了惊讶,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强的武艺,他手上打斗的招数认真起来,开始亦守亦攻。
      两人交手百招,薛蓝渐占上风。
      她认识这个随从,再过几年他已做了一个中尉,凭的也是一身好功夫。若非她有梦中那些年刻苦练功的记忆,今日凭着十三岁的年纪,怕是接他十招也难。
      只是一个随从便有如此功夫,也难怪自小便对文武有天赋的沈家大公子日后会立下奇功。
      “薛姑娘。”
      在一旁观战了半天的沈公子突然出声。
      与薛蓝交手的那随从一惊,顶着薛蓝凌厉的掌风蓦然收手,不顾及胸腔处生生挨了一掌,退后几步捂着胸口,看着薛蓝的眼神写满了不可置信。
      薛蓝也顺势收手,侧眸淡淡的打量着与她有着婚约的沈公子,尚且稚嫩的脸上连半丝表情瞧不出。
      这种场合下沈公子并未着锦衣,身姿挺拔,俊秀的脸上还未曾经历边关上的风霜,他神色淡淡,笑意温和,饶是一身粗布衣衫也遮挡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倨傲,潜藏在骨子里。
      难怪日后会有人称他‘玉面修罗’,这神色像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梦中与沈公子相见那一年她满了十八岁,也已嫁为人妇,沈公子在她十七岁那一年身负军功,凯旋而归,当今天子亲立都统,官居二品,掌管朝中禁卫军……
      梦中种种,醒来既空,关于沈家大公子的记忆,她已然记到心底最深处。
      她清楚的记得沈家大公子沈恙,字子初,年长她七岁,今年已及弱冠,文韬在京中小有名气,远胜国公府中他嫡出兄弟,虽是庶出,今后若走文官一路,定然亦会顺风顺水,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走了武路,更是在短短七年的时间代替她母亲当年的位置……
      那些记忆并不美妙,后来漫长的青灯古佛岁月,他越爬越高,她却越跌越惨。
      沈恙到底比薛蓝年长了几岁,他虽惊讶薛蓝小小年纪有这般身手,却也只是诧异了一瞬。
      他记得,薛蓝的母亲虽是女子,却丝毫不逊色于男儿,是能令敌闻之色变的威武将军,亦是他为数不多所钦佩的人之一,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只是一个只会伤秋悲月的闺秀,只是能心思巧妙的追到这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沈公子。”薛蓝脚步微移,在沈恙身前三步处顿住脚步,她一把扯下颈间的半圆玉佩,手指勾着穿过玉佩的红绳,话语间半分情面不留:“听闻沈公子身上有一块与我一模一样的玉佩,既是今日沈公子想退掉婚约,再留下玉佩也是不妥,还请将玉佩归还于我。”
      沈恙看了她手中的玉佩片刻,唇边微微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他单手背在身后,声色淡淡听不出丝毫异样:“素闻薛三姑娘有才女之称,不知在下书信中那句话竟让姑娘误解成了悔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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