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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倾心
2012年大一
国庆节,街道里是放不开烟花爆竹的.老妈拉着我去市中心公园里看烟花,那放的最多最好看.人最多,也最挤.我被挤的有些不耐烦,可左等右等烟花就是还不开始放.
“肖阳,肖阳.这边来.”老妈拉着我的手冲进大爷大妈队伍里头,和邻居四婶子热情的拉住手,开始日常交战.
“俊花?你也来啦?咋不叫着我?”田婶子责怪老妈.
“你不是说你今天晚上打麻将去吗?”老妈把球拍回去.
“那你出门不先看看我走了没有?”田婶子技高一筹.
“谁知道你在家了没有?”老妈魔高一丈.
输了的田婶儿只得呵呵假笑.赢了的老妈还故作拿乔把嘴吊高.
“路桥?路桥吧这是?还是小时候见过呢?这么大了都.”老妈嘴里的路桥我从来只在她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里听到过.
“我家肖阳语文好.”一声调.
“我家路桥数学好.”两声调.
“我家肖阳会舞蹈.”三声调.
“我家路桥长的高.”降一声调.
“你家路桥是男的!”升四声调.
额...
路桥比我大4岁,大学刚毕业在本市一个报社当英语编辑.
我往前走一步想看个清楚活在别人嘴里的路桥,烟花就在这时候开始放了,大家终止话题纷纷抬头去看.
“开始了,开始了!”我也特别激动的先抬头去看了一眼烟花.
再转过头,就看见烟花那美丽变幻的光下,一张忧郁淡漠的脸.
路桥仰着头眼睛里是烟花的梦幻,忽明忽暗里脸上的菱角分明像月亮下的山峰.不似别人是激动的,兴奋的,欢呼的脸.那张脸淡淡的.嘴角也是翘起来的,却挂的不像笑,那是无奈吗.
他不开心吗?我看着那双忧郁的眼睛,再向前一步.乖巧的打算上去打招呼.在爆破声欢呼声的交错里路桥默默转身走了.
就走了?看了一眼?不是才22岁吗?这么快就老到不想看烟花了?多好看啊.我愤愤然过去重新挎上老妈的胳膊,用这种亲热掩盖自己内心的失落.搭讪失败的失落.天上的烟花真美啊.为什么不多看两眼再走呢?一边看,一边想为什么.
“路桥,快看!我家路桥呢?一扭头就看不见了?”田婶子右手还指着天上的烟花,头来回摆动寻找自己的儿子.
“婶子,我见他往那边走了.”就看了一眼就走了.
“得,别管他了,咱们看吧.这孩子打小不爱看热闹.”
打小就一个人吗?不孤单吗?
田婶子一家前两年开始在我家对面盖房子的.我高中离家远就住校了,每回回家,对面都会变个样,头一年里房子就盖好了.去年前半年房子装修,家具家电什么的也都弄好了.去年年前搬过来的.可路桥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
路桥的爸爸路叔和我爸老肖是打小玩到大的.年轻时候参与抢劫伤了人,被判了很多年.作为晚辈,我自然不能问自己老爸他的朋友为什么抢劫?为什么伤人?判了多少年?这种没大没小的话说出口是要挨揍的.可自从田婶子开始来我家串门后,这些就依稀都找到了答案.
路桥三岁的时候他爸住了牢,判了二十年,减了五年.四年前出狱.田婶子好似扬眉吐气似的把自己这些年挣得和路叔出狱后挣的钱,一下子花了个干净.在我们对面那块二十几年前就属于他们的地基上盖起了房子.
那房子是个小洋房,房顶的边边角角上面还有龙.我们这儿先盖的都是四合院的平方.可路桥他们家却不是,依然是平房,只是格局是按照设计师的图纸来的,比单元楼里的还漂亮.我爸老站在地势偏高的家门口用手指着人家的房子跟我说,看见没有人家的那叫大别墅!别墅!墅!赤裸裸的嫉妒.
真的很大,大门口是红色的高铁门.院子更大.田婶子在院子里种的竹子,花草.还有停车的地方,晒衣服被子的地方.正屋子台阶上前头有放鞋的架子,门口铺着垫子.正屋对面走过院子是厨房和卫生间.
我家和人家两相一对比,我家就是乡下来的.
我们这个地方也属于市里,但是在最边边的角落里.整体还是偏向村里的建筑.城里肯定会拆到我们这里来,但是我们的城市HD市属于三四线城市,这两年又严抓违建,所以建筑商在来到离我们很远的半道歇了火.暂时是不可能会像首都那样快速的一环环的修过来了.可有些有钱人家还是把自己家的房子一层层往上盖,中国的拆迁拆出来太多一夜暴富的,是个人都会迷了眼睛.也有很多我爸我妈这样坐等市场行情的,想着风头过去了再想这些.其实就是没资本,盖房子也是需要毛爷爷的,我爸老说这个房子是他全部的心血,他舍不得拆了重建.当年爷爷去的时候留下了许多债,我爸一边养我和老妈,一边还债,一边盖房子,这房子是他最大的成就了,不是钱那种俗气的东西能比得了的.
不过还好我们到市里坐路车很方便.走个十五分钟到站牌,再坐不到半小时就到市里了.就算没有路车,来回的私家车也很多,总不至于会徒步走回家的.
回到家也快十点了,我妈又去田婶子家准备凑伙打麻将.我好不容易从学校回家,本来想在家待着的.可鬼使神差的我头次进了路桥家里.
路桥家是有个地下室的,他们家建在了一块儿斜坡上,把地基填平不现实,就建了一个地下室.
从大铁门进去,绕过宽敞却丰盈的院子,上三个台阶到屋子门口,田婶子说别蹭鞋了直接进吧.我和我妈听了更努力的把鞋底在那块儿蹭泥用的毯子上来回的搓.
进屋后穿过有四个卧室的大客厅,客厅里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薄薄的大电视,我们家48寸人家58寸.客厅中间摆着真皮沙发,沙发两旁立着大盆假花,我不认识那花,但是觉得很漂亮.
茶几上有几本英语书,应该是路桥的吧.从客厅右边走大概五步再向左拐下楼梯,下去大概十阶楼梯,有一个冬天烧地暖的大炉子.接着右拐又十阶楼梯,下去终于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有两间,下楼头一间是洗手间,还有里头就是打麻将的房间.屋子不大,刚够放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的,桌子上有一副麻将,麻将底下铺着乳白色的桌布.麻将没有字的那面是红色的,有字的那面是白色的.
我和老妈坐在床边,田婶子领我们下来后,上楼沏茶去了.过一会儿邻居菜阿姨絮絮叨叨进来了:“大晚上的非叫我,看我多想跟你们搓麻将.”后边跟着拿着茶壶的田婶和端着茶杯的路桥,“在家你一个人干啥?大伙儿谁喝谁倒啊,新泡的龙井.”田婶子一边打趣菜阿姨,一边招呼我们喝茶.
菜阿姨孩子们都在市中心买的房子,老伴也去世了,前些年还看孙子玩,如今孙子大了都去市里上幼儿园了.她也想去,媳妇们说是怕她累着,不让去受苦,其实就是不想和她一块儿住罢了.
从看见路桥端着茶杯进来,我就觉得坐的有些不端正了,左右动了动,腿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了.今天扎的马尾会不会太高了点,我伸出右手把耳边的碎头发用食指撩了一下.低头看自己为了国庆新买的衣服,里头是白色短袖,披着大红短外套,穿着休闲黑色牛仔裤,踩着淡粉色运动鞋.好俗啊.斜着眼睛去看路桥.
路桥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上面有我不认识的黑色英文单词,腿上是深蓝色牛仔裤,趿拉着灰色拖鞋.真有型.
麻将桌周围有六个凳子,路桥也上了麻将桌,我就坐在老妈旁边观战.路桥在对面.麻友们手法娴熟的摆弄着麻将,发出碰撞的“啪啪,啪啪”的高分贝很难听的声响.东南西北摞在一起放在中间,每个人都上下翻动意思意思,是为公平.
一轮掷骰子我妈最大,拿了第二个南不变.结果大伙都没变.田婶子说:“就这么着吧别再来了,咱就赶紧开始吧.”“来吧,来吧.坐那儿都一样.点儿好了不说这个.”“那就这样吧”.路桥一个字没说.
我看着路桥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感叹:高手啊高手,大敌当前面不改色.据我每回听她们或秋后算账或事后诸葛亮或马后炮时,最不想搓麻将的菜阿姨是赢钱最多的人.
我不懂麻将,可看我妈的牌大概明白了,和打扑克牌一个道理.对子碰,自己手里有三个一样的别人放另一个就是杠,自摸暗杠.无论哪种杠都要再去牌尾摸一个补牌.在牌尾摸住的杠就叫杠上开花.
他们玩的自摸,别人放糊不算.几局下来老妈都是出钱的那一个.而后老妈让我顶上,她要上个厕所换换手气.估计老天爷明白我一直偷摸看路桥的小心思,我妈去厕所的这一把,一个暗杠,一个杠上开花,还自摸糊了.
看着路桥笑着掏钱给我,我接的怪不好意思的,为了多说上两句套个近乎,我问他:“算清楚了吗?我没当过麻将可不会算账.”自己脸都有点发热.
“我家路桥数学最好了,没算过错账.”哎,田婶子,怎么就不解风情呢?
“哦,那就肯定对了.”笑着拽过来田婶子的钱.看对面的路桥冲着我笑了一下.
心里小鹿乱撞,耳朵好烫,屋子里的灯,把我在黑暗里没看清楚的脸晃的清清楚楚的.眉毛粗粗黑黑的,眼睛是单眼皮,不是,右眼是双的.直挺的鼻子,尖尖的鼻头,挂着笑得嘴.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他的眼睛里面没了看烟花那会儿的忧郁.难道他有赌博倾向?没有没有,不能随便给人扣帽子?真的没有吗?
18年来头一回,我彻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翻起来日记郑重写下此刻的心情:
我失眠了.
今天认识了路桥,睡不着觉了.我这是怎么了?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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