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的局

　　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没过多久就看见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手里拿着根鞭子赶着一头牛从山坡上下来准备回家，九月的天气虽然还说不上冷，但也有凉意渗入皮肤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小男孩身上还是穿着盛夏赤膊的衣服因为活动的关系看起来并不觉得冷。

　　雨开始越下越大，小男孩看起来很着急，使劲拽着绳子往前走，后面的老牛看起来就很稳重步距、蹄子落在泥土上的面积都像是经过精准计算似的慢慢悠悠的走着。老牛明显不满男孩的扯拽竟停下不走了鼻子朝天叫了几声，然后又慢悠悠的走。

　　回到家男孩把牛牵回牛棚，又倒了点饲料自己回到隔壁的小棚子把湿衣服换下来。

　　“李言，老板叫你去厨房。”喊话的人说了一句就走了，很明显不想和这个叫李言的男孩多说一句话。

　　李言换好衣服，就来到厨房，厨房里除了老板还有其他几个伙计。老板坐在凳子上他前面是摆满了四菜一汤的正方形的小桌子，平时他们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

　　李言看见老板面露惊恐之色，口齿不清声音很小的说了句：“老……板，您找我。”

　　老板“嗯”了声道：“出去这么久了，饿了吧赶紧坐下吃饭吧。”说完示意旁边的伙计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塞到李言的手里。“快吃吧。”这个伙计塞完饭就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站着，全程没有任何表情。李言已经习惯了，平时也没人和他多说一句话，自己还经常被“特殊招待”每次出事后老板都会用皮鞭抽自己一顿然后绑到柱子上饿一天，不管什么原因。只是这次李言感觉不太对劲，老板手里没拿皮鞭，伙计手里没拿绳子还给了自己一大碗米饭，还有用猪油炒的菜。

　　李言托着碗走到小桌前慢慢坐下来，老板看着他“赶紧吃吧!不够锅里还有。”

　　李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就上午吃了一个窝头，就算里面有毒最后也要吃饱了再走。李言拿起筷子快速的扒拉两口米饭然后下手去抓菜也不管手没洗，也不顾菜有多热。一顿狼吞虎咽以后李言撑的连站都站不住了，只想躺着。

　　老板正过身子，胳膊担在大腿上，手里拿着一个钱袋。

　　“这里面有五两银子，要是省着花够你半年的生活了。拿着这些钱离开牛蛙镇，我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总之这顿饭吃完你这辈子都别回来。听见了吗？”老板郑重的说道。一抬手就把钱袋扔到了李言身上，然后站起来走出了厨房。

　　李言现在大脑有点转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老板为什么给我钱让我一辈子不要回来。打开钱袋看到里面有五两碎银子，李言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其实他一直在幻想有一天能离开这里然后过安静的日子，只是这一天来得有点突然，况且以他现在的年纪来说就这样身揣巨款出去也太不安全了。留下来可能会被打死，离开也有可能会被打死或是以其他什么方式死去。

　　站在一边的几个伙计见他半天没动，赶紧催促道：“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走，还想挨揍吗？”

　　“不想，我现在就走。”李言说完从板凳上站起来手抱着肚子看来确实撑着了。老板让他回去收拾东西真是太看的起他李言了，李言本来是要直接走的，可是毕竟在老牛的棚子待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也应该看它最后一眼。李言在路口又折回了牛棚。棚梁上还搭着刚才脱下来的湿衣服，水滴滴答滴答的落在干草上。老牛身上的毛被自己舔的越发湿润和顺滑了。李言又给老牛填了些鲜草。

　　“老牛，过了秋天就吃不到这样的鲜草了，多吃点不要放干了再吃。我要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你要好好活着，我也要好好活着。”李言现在有些难过想哭可是找不到哭的理由，离开这里不是自己的梦想吗？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难过。

　　李言转身走了，走出了客栈，走出了米粮街，走出了牛蛙镇。这样的距离还不够他要走的远远的最好离牛蛙镇十万八千里才好。

　　李言在路上走了十几天，身上的干粮快吃完了，这些干粮还是在客栈门口的梁二那里买的，每次路过看见那样的大白馒头都会忍不住流口水，这次要离开就索性买了15个馒头。吃了一路现在还剩1个，要是再碰不到村落又要挨饿了。

　　太阳渐渐西落，余晖将对面的山头附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李言看在眼里但是身上还是感觉到了深秋的冰凉。心里想着要是带着那件湿衣服走就好了，虽然是夏天穿的，最起码套起来穿还暖和点。

　　李言顺着一条看起来像路的路走，上面有新的车辙印，说明十几天前有人走过这里。晚上李言在河边生了火终于去了去身上的寒气，拿出半块馒头插在树枝上放火上烤。烤好了就开始吃，烤过的馒头就是香。

　　李言吃完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的星星，感觉自己真的自由了，只不过这种自由又带着流浪、漂泊、无依无靠的意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李言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惊了一下，连忙站起来环顾四周。之前他就听别人讲过晚上撞鬼的事，一直就怕鬼怪之类的，只是晚上有老牛陪他，他才能睡的踏实。出来后的十几天里他几乎都快忘记鬼怪之说了，现如今这突兀的声音让他害怕不已，拿着火把转圈的看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转圈的空挡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李言惊叫出声“鬼啊……“

　　”谁是鬼，你看清楚我是人。“这人身材比李言高出半截，两只手摁着李言的肩膀。李言则使劲想要挣脱这样的束缚，他想跑，因为世上没有鬼会说自己是鬼的，这个家伙肯定不是人。

　　“我真的是人，你看我有影子。”

　　李言听到这里才低头去看被火光映出的人影，没错地上确实有两条人影，这个人确实是人。于是李言放弃了挣扎，那个人也收回了摁着的双手。

　　“相信了吧，我跟着你好几天了，今天就是想和你打声招呼。”这个人说完朝火堆走过去，又往里添了些柴火。

　　“你跟着我干嘛？”李言看着添柴的人，满眼的疑惑。突然他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我身上没钱。”

　　“哈哈哈，我也没管你要钱啊，你这反应也太此地无银了吧。”

　　“什么此地无银，什么意思？”

　　那个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咱不纠结这个。我叫武田霜，奉命来接你去石门的。跟了你这几天是想看看师傅他老人家心心念念的徒弟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李言一脸懵。

　　“你现在可以叫我武大哥，等到石门拜了师傅我就是你武师兄了。”武田霜自顾自的说着根本不管李言的问话。

　　“行了，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们启程回石门，你不要想着偷跑，因为你跑不掉。”武田霜说完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李言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杂的，让我睡，我还睡得着吗？”

　　天亮后武田霜来到河边，发现李言已不知去向。留下的只有那一堆灰烬。

　　昨天李言看见武田霜飞走了，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唬人，这附近肯定有客栈或者有小镇，要不然武田霜的身上也不会有酒味和酱肘子的味道。武田霜绝对不会和自己一样睡在荒郊野外，况且他那身功夫比骑马都快，应该只是吓唬一下。李言推测过后，就觉得现在不走更待何时，连夜举着火把跑了。

　　李言走了一晚上终于来到一个小镇上要了碗馄饨，吃完后就想找个破庙之类的地方睡一觉，毕竟太困了吃饭的时候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李言找了半天没找到破庙，却找到了一个香火很旺的庙，本来李言没打算进去，只是有个漂亮的小和尚早上起来为上香的人开门，看见了李言。小和尚见李言穿的破破烂烂的面黄肌瘦以为是小乞丐，又想起了佛家的慈悲救世，就带着李言见了主持，这个庙本来就不大，里面的人就是一个老和尚（主持）和小和尚两个人。他们两个看见李言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缘，坚持让李言出家。李言心想我现在也没地方去要不然就出家吧，于是李言焚香沐浴后剃了度，法号”随缘“。

　　“随缘师弟，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了，叫声师兄听听。“

　　”了缘，不准欺负你师弟。“老和尚训斥道，接着又道：”随缘，你不识字早课先别上了，这几天就先打扫这寺院做些杂活吧。“

　　“师傅，我们要不要出去化缘。”李言问道。

　　“师弟你说什么呢，咱们古法寺香火这么旺盛还需要去化缘吗？”了缘急切的回答道。

　　“了缘，我寺虽然香火较其他庙宇旺，但万不可新生堕意。需勤加修行才行，诵经祈福保佑众生，阿弥陀佛。”

　　李言心想把偷懒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师傅不愧是读书识字的。

　　“了缘，你带随缘先熟悉一下环境，再告诉他怎么打扫寺院。为师先回禅房诵读经文了。”

　　“是，师傅。”

　　交代完事情，老和尚就走了。只剩下李言和了缘两个小和尚，了缘比李言大不了几岁两个孩子都是在爱玩的年纪，让他们认真固定的干一件事那是不可能的。了缘带着李言先是在寺中转了一圈，接着又带到后山逛了一圈，再然后就是躲在佛像的后面看前来礼佛还愿的善男信女，对人家的样貌评论了一番，于是这一天就这么快速的过去了。了缘对这个小师弟的到来非常高兴，晚上还拉着李言说了大半天的话直到李言困得受不了睡着了。了缘一看李言睡着了这才老老实实闭上嘴闭上眼。

　　第二天，天一亮李言就醒了，之前在牛蛙镇每天都是很早就起身干活，现在依旧到点就醒。起来后就按照了缘昨天说的把院子扫了，把柴劈了，把正殿的佛身擦了一遍还因为佛像太高差点摔下来。来到厨房先点上炉火烧了壶开水，然后就是坐在火炉旁的小凳子上发呆。

　　了缘来到厨房的时候李言已经发呆了好一会了。

　　“师弟，你怎么起这么早，天没亮就起来了吧？”了缘昨天显然睡得太晚还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问李言。

　　“我平时就是那个点起，习惯了。开水我烧了一壶，要不要给师傅送到房间里。我不会做饭就没生灶台里的火。”李言乖巧的说道，最后还露出了一个傻笑的表情。

　　了缘一看，这小师弟太可爱了。“没事，有你师兄呢，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厨神。你先将师傅的热水送过去。”

　　了缘洗了手卷起袖子就开始刷锅洗米生火，这一连串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般，李言拿起水壶就走了。

　　了缘做好饭，炒好菜。坐在那等了很久也不见师傅和随缘来吃饭，于是落上厨房的门闩去催一下。这个寺庙本就不大，高呼一声站两个角上的人就能听见，只是老和尚平时注重言行禁止大声喧哗了缘也就习惯了不管多近只要人不在身边，那他就跑到跟前说话。

　　了缘来到师傅的禅房外喊了几声，里面没人回应，于是推开门查看是不是师傅在里面没听到。这一开门就看见里面有个男人拿刀架在李言的脖子上，老和尚坐在禅垫上，李言手里还端着水盆，三个人都看向门外的了缘。了缘一看这架势明显是强盗准备抢劫啊，刚想惊呼就被这个男人拉进了房里摔在老和尚的身边。

　　”哎呀。“

　　”了缘，没事吧。你放了他们，他们两个还是孩子啊。“老和尚看起来很激动，晃晃悠悠的想站起来。

　　”坐下，别动。我今天只办一建事儿，就是带这个小和尚走，不想杀人。“男人刀还是架在李言的脖子上，但是头是歪向老和尚一边说的，看起来就像要带了缘走一样。其实这个男人就是武田霜，自打知道李言偷跑了就猜到一定会去有人的地方要不然就饿死了。昨天在镇上打听了一天都说没见着，肚子饿正好看见有个卖馄饨的就去吃了碗馄饨，又恰巧卖馄饨的小贩和他说了一个开张第一个客人是个小孩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想到还挺有钱，觉得可能是小偷之类的话。武田霜一打听走的方向就来到了古法寺，但是四处找遍了没见着李言，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想了一晚上决定再来寺中看一下，然后就看见一个酷似李言的小孩背影进了禅房，武田霜也跟着进来。接着就是了缘看到的那一幕。

　　“我知道你是因何而来，也大体猜到你要做什么，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放过他们要杀要剐就冲我来。”老和尚不紧不慢的说道。虽然看起来有点心虚但是语气还是中气十足。

　　“放过他们。”武田霜故意将他们两个字拖长音然后笑了笑。“我说过只要这个小和尚，其他人我没兴趣。”说完武田霜收刀回鞘伸手就去捏李言的耳朵往门外拽。

　　了缘见状也顾不得害怕直接上去阻拦，拽着李言的一条胳膊不让走。武田霜有点生气了，反手一掌拍在了缘的脑门上，了缘晕了过去。老和尚急了“你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然后抱着了缘在一边。李言见武田霜将了缘打晕也奋力的挣扎想要摆脱被捏着的耳朵，因为真的很疼。

　　“我平生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这次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记住听话的孩子才是孩子，不听话的就应该打到他听话为止。”武田霜每次说完都会出现一个神秘的笑容。对于不同的人看到这个笑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走。”说完武田霜捏着李言的耳朵出了老和尚的禅房。

　　出了古法寺武田霜松开手，李言的耳朵已经又红又肿了疼的不行。李言性子本就孤僻再加上从小经常被人欺负也就变得更加软弱可欺了。但此时李言胆子大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勇气对着那只捏着耳朵的手狠狠的咬下去。武田霜吃痛使劲推开了李言，李言摔在地上胳膊擦出了血。

　　“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是吧？敢咬我？”武田霜走过去直接上脚猛踹摔在地上的李言，一边踢一边又把对老和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对待不听话的就打到听话为止。”不知过了多久李言晕了过去，他不知道武田霜什么时候停脚的，只是中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那个感觉真的很温暖。

　　李言醒来的时候见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女子见到李言醒过来高兴的叫道：“师傅，他醒了。”

　　李言顺着女子的转头方向看见了一个一身青衣的道人，花白的胡子但是头发是乌黑的，脸也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就是这胡子有点太突兀了。

　　“你醒了。”道人走近坐在床边看着李言迷惑不解的脸说道：“我师徒在路上碰到你被人殴打，伤重至极就出手将打你的人赶走把你带回来养伤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到道人的解说李言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躺在床上虚弱的说道：“多谢仙人搭救，无以为报。”

　　“我师徒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报答的。好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云鹤，去盛碗粥给他。”

　　“是。”

　　云鹤是这个女孩的名字，李言心想她不光长得好看连名字也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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