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岁

　　“少君殿下以为如何？”
　　跪坐在案几旁的青年低垂着头，双手端正地放在膝上，安静的似是未听到问话。
　　“少君殿下？”案前的男人抬起头。他依旧没有得到答复。
　　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书，提起案上一侧的茶壶自斟了一盏。他轻把茶杯，沾了几口。
　　“冬。”他又唤道。
　　青年似是终于听见了，他抬起头来，眼神流离了一阵，才定在男人身上。
　　男人将文书推给青年，“你看看。”
　　青年轻轻拿过文书，翻过一遍，又从头再阅过一遍，末了，他合上文书，抬起头看向男人。
　　“看完了？”
　　“看完了。”青年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文书重新放回案上。
　　“感觉如何？”男人接着问。
　　青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不感觉如何。”
　　男人左手手指轻敲那份文书，“其他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岐叙，他的态度，就是岐家和苗家的态度。”他顿了顿，看了青年一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你若要坚持，就不得不改变他们的看法。”
　　“你的观点，我认为有些道理，但仍然不够有力。因为你所顾虑的，现在无法被证实会发生。如果你是将对人心的研究应用到国家外交上，那么我会觉得这不足以使人信服。”
　　他停下来，等待青年开口。
　　“帝君殿下，”过了一会儿，青年轻声道，“在摇光与岚夕之间，您们选择了岚夕，难道不是人心偏颇影响国家外交的表现吗？”
　　“自然是。但是，少君殿下，”男人皱皱眉，“三千年来，摇光给辰枫带来的只有死亡与伤痛。而岚夕曾是辰枫旧朝的郡，与我们更是长期友好，这是我们选择岚夕的原因。而您选择摇光，却是因为您觉得岚夕会趁我们此时之危对我们发难。”
　　“这是没有依据的推测，少君殿下，仅仅用“人心使然”无法佐证这一观点。”
　　“不是一定会发难，”青年纠正道，“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
　　“我明白。但摇光入侵的可能性更大。”男人道。
　　“我们只是要回避噩梦而已。”
　　青年垂下眼帘，不知是否听进了男人的话语。
　　男人重重吐出一口气，也不说话了。
　　此时正是转凉的天气，阳光亦是徒有色泽而并无暖意，只照得枝叶落下间杂的阴影，织出一片斑驳陆离。秋风似起，顿觉秋气凛然。
　　室外遥遥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伴随着落叶被踩过的沙沙作响。青年侧耳，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男人也注意到了。“子修。”他唤道。
　　一位白衣人应声推门而入。
　　白衣人朝两人微微躬身，随后看向男人，“帝君殿下，是五个孩子，不知怎的跑到旧苑来玩了。需要我领走他们吗？”
　　“不，不必了。只要他们不接近这里就可以了。”男人皱了皱眉，“过一会儿联系他们的长辈，顺便查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遇到谁。”
　　白衣人颔首退下。室内又只剩下两人。
　　青年忽然看向男人，“岚夕和摇光，必须选一个吗？”
　　“···现在的情况看来——是的。”
　　青年垂下头。
　　“事态竟然这般糟糕吗。”
　　“不，本来并不算是。”男人揉了揉眉心道，“实际上，原本只凭辰枫的力量亦可熬过此次大旱，”他叹了口气，补充道，“正常情况下。”
　　“而很显然，现在辰枫的局势并不正常。”
　　青年默然。
　　男人叹了口气，“如果现在这个情况再持续下去，我们可能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青年闭上眼，“我还以为，公仪家和沐家的隔阂，没必要将百姓牵扯进来。”
　　“这就是你的预测错误了。”男人扯了扯嘴角。
　　他提起茶壶，给青年和自己各斟了一盏茶。
　　过了好一会儿，青年才缓缓开口，“我坚持我的观点。”
　　“两日时间。若我无法改变大部分人的观点，那便向岚夕求助吧。”
　　“但即使是向岚夕开放边境，也请一定要部署大量兵防。”
　　“这是最坏的结果，因此我不会放弃。”青年直直看入男人的眼睛，“如果我成功说服他们，殿下，您会改变主意吗？”
　　“若是大部分人，我会考虑一下。”
　　青年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饮了一口茶，道，“殿下今日唤我只是为了这件事？”
　　男人嗯了一声，“现在已经无事了，少君殿下，请自便。”
　　青年颔首起身，理了理外衣，“那么，我先告辞了。”
　　“请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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