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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上)
月凉如水,一轮圆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上。熙熙攘攘的扬州城,逐渐清冷下来,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商户们都陆陆续续地关上大门,开始清点当日的收入,热闹的一天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清河街路口的一幢高楼确是华灯初上,灯火通明。门口整整齐齐八只红色的大灯笼,将整条清河街照得亮如白昼。前的空地上停满了形式各样的马车、轿子,俨然一番热闹景象。
宋公子,你好久没来了,南月娘子可想你想的紧,最近都瘦了一整圈,真是衣带都宽了。天香楼的龟奴小丁站在石墩前为各位客官牵马、下轿,忙得不亦乐乎,顺带还为各位小姐姐传达了相思之情、相思之苦。
什么?衣带都宽了。宋公子用纸扇敲了下小丁的脑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倒不知,南月这么想念本公子,今晚本公子,一定捧他的场,让花魁落她家。
宋公子,真是才华盖世,情深似海,不枉南月娘子一直惦念您。小丁顺口又恭维道。
得了,赏你的。宋公子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丁。转身撩起下袍,跨进天香楼的大门。
天香楼占地六亩,乃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烟柳巷。扬州自京杭大运河开凿后,承担着南北货物的往来漕运。扬州地界,河面开阔,船只如梭,两岸杨柳轻拂,非常适合船只停泊,景色宜人,不久即成为运河上非常重要的码头之一。
有了往来南北的行人过客,扬州商业也逐渐繁荣。客栈、酒家、店铺,一家一家多了起来。跑漕运的人大多出门在外,不免也产生了其他的需求,烟柳巷也不免就有了。
这天香楼就是扬州城最有名的一家,走南闯北的外地人路过扬州,不免都来要见识一下,回到家乡也好吹嘘一番。
天香楼原本只是不大不小的一家,两年前,原来的老板魏妈妈年纪大了,将天香楼转让出去,凑足了养老银子回乡含饴弄孙去了,当然孙子是亲生的。新来的王妈妈非常具有商业经营头脑,首先下了血本,从人伢贩子手中买了好些七八岁左右姿容清丽的姑娘,又请了先生教导些琴棋书画。
几年过去,原本那些豆蔻般的姑娘已然长大。大多随口也能吟上一两句,妾本良家女,流落烟花地。留君不住,费尽莺儿语;唱上一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一时间,天香楼名躁扬州城。扬州城纨绔子弟圈都一致认为,天香楼的姑娘虽不是个顶个的美,但小诗小曲一吟一唱,情趣就出来了。这寻花问柳之事,讲究的不就是情趣二字嘛?不然家里的美妾侍婢容色也不见得就差,缺乏也就是这情趣。
这品牌特色打出来了,天香楼自然水涨船高,一跃成为扬州城最负盛名的妓院,王妈妈再接再厉,使出杀手锏,定于每月十五选花魁。每位姑娘首先上台展示个人才艺,客人人手一支小红花,可献给自己最中意的姑娘,得花最多者就是当月花魁。然后,客人们可自由竞价,价高者,这一个月都可以称为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
酒过三巡,锣鼓声响了起来。王妈妈手摇羽毛扇,不疾不徐地登上了庭院中间的舞台上,清了一下嗓子,高声说到:“今儿是十五,按例是咱们天香楼选花魁的大好日子,感谢各位爷们、公子赏脸,老身在这边先谢了。”
别说废话了,赶紧叫南月上台,老子今天是特地棒她来的。一位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粗声粗气的说道。
其他客人听到,也纷纷开始起哄。
对,南月,我们要见南月姑娘。
就你那熊样,还要见南月姑娘,别把人家吓着。同大汉邻桌的宋公子凉凉的说道。
我这叫男子气概,南月姑娘喜欢的正是像我这样子的。哪像你,男不男,女不女,小白脸一个。
你!宋公子正要发怒。
各位公子,稍安勿躁,南月姑娘正在屋里梳妆,待会儿就来给各位爷们献曲。依着今天的安排,我们先请晨露姑娘给大家弹唱一曲。这晨露啊,可是妈妈我养了七年的,今天首次给各位爷们引荐一番。
我妈妈话声刚落,底下响起一阵杂音,原来还是那大汉。大汉是跑漕运的杂役,早就听说南月姑娘的艳名,攒足了银子,今天兴冲冲而来,没想到,到这边喝过三杯酒,南月姑娘的面还没见到,一时没了耐心,吵吵嚷嚷,正在闹事。
这时,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不慌不忙地走上台去。台上,龟奴们手脚麻利地准备好古琴。姑娘对底下的骚动并未理睬,竟自弹唱起来。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声音如泣如诉,余音袅袅。闹事的大汉似乎也被吸引了,蓝月姑娘似乎已被遗忘了,眼中、心中只有台上这位陌生的、却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姑娘。歌声婉转,充满哀怨和无奈,惹得台下的多情公子们没来由得多了一分怜惜和好奇。好奇的是,这么一位美女究竟为何人动了芳心,竟生出如斯哀怨。若自己能成为那幸运公子,定不会让如此佳人独守空闺、独自哀叹。
一曲唱罢,晨露姑娘冲观众席行了个侧身礼,径自下台去了。只有那个歌声,余音袅袅,似乎还在大厅上空盘旋。
一时间,众人都打听起晨露姑娘的来历,南月姑娘却被遗忘了。
十位姑娘依次上台,展示了自己各方面的才艺,压轴的是南月姑娘。南月姑娘表演的是自己的拿手曲目,琵琶行。弦音依旧婉转,容颜依旧娇艳。但客人们的心思却变了。
当晚,晨露姑娘艳压南月姑娘,成为新一轮的花魁娘子。
刺史大人的公子随后花了1000两银子,包了整个花魁月,众人看了看自己囊中羞涩的荷包,只有羡慕的份了。
本以为花魁之争结果揭晓后,大家就各自散去,来珍惜这良辰美景,与佳人共度良宵。
我妈妈又乐滋滋地上台了,笑道,今天的花魁之争结束了,但老身这里还有一位佳人。这位佳人比较特殊,有龙阳之好的客人可以留一留,没有此好的公子,可以携佳人自去风花雪月。
话音一落,台下又响起了一阵阵的议论声。多数却不是惊讶与诧异,而是好事得相互打听,想要知道王妈妈又打的是什么哑迷。原来本朝是大周王朝,高祖与韩将军共创天下。高祖并未立后,立国以来,与韩将军同进同出,同桌而食,同榻而卧,死后也一同葬在高陵里。
韩将军资艳荣美,善于骑射,勇于攻城,为高祖打下多座城池。立国后,韩将军担任尚书令,清明政治,严于律法,是一位难得的好官。
鉴于高祖与韩将军对百姓的仁政,民间对于高祖与韩将军之间的特殊情谊,更多的是传颂与称赞。达官贵人们,却都以龙阳之好来标榜自己,拉近与皇帝之间的距离。一时间,龙阳之好,成为大周王朝的新风尚。
此刻,听王妈妈如此说,少数人兴致缺缺,拉着手边的佳人共赴良宵;多数人更加兴致盎然,坚决留下来看热闹。
一盏茶后,王妈妈看不乐于此道的客官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上前道,这位小相公呢,端的是倾国倾城之貌,想来大家不会失望的。今个儿规矩也只有一个,价高者得,一千两起价。这是一晚的价格。
王妈妈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阵阵的抽气声,一千两,晨露姑娘整个花魁月也才1000两,什么样的倾城之姿能值得起这一千两一晚。
其余人纷纷附和,就是呀,晨露姑娘艳若桃李,一个男人会美得晨露姑娘吗?
眼看台下的反对声越来越多,王妈妈仍旧不慌不急,一派淡定姿态。他对身旁的龟奴耳语了几句,龟奴从侧台下去。
不一会儿,刚刚的龟奴领着一位着青衣的纤细身影,低着头慢慢走上舞台。只见他身高七尺有二,清姿挺拔,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一身青衣衬得犹如青竹般亭亭玉立。
因低着头,戏台与众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那人的容貌还未看真切。
有那好事者惊异于他的身姿,更心急于他的容貌,高声喊道,抬起头,抬起头。
台下众人,也纷纷起哄。台上那人仿佛被这些起哄声吓着了,局促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台下,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虽然只是这一瞬间,有那好事者,也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继而默然不语。更多的人,因仓促之间没有看清,更大声的在叫嚷。
妈妈上前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又抬起头来,朝着众人嫣然一笑。
这下,众人皆看清他的容貌。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云发丰艳,蛾眉皓齿,颜盛色茂,景曜光起。嫣然一笑,犹如风雨初霁,满室生光。真可谓,奇葩逸丽,淑质艳光,虽青衣素饰,仍不掩其国色尔。
大厅之上顿时沉寂了几分,一时间众人忘记了言语。好一会儿,坐上众人才发出抽气声,惊叹于此人的容貌之绝色。
妈妈见状嘴角又不禁咧开了一分,心里得意道,亏得我有见识,当初回乡探亲,路过城边树林旁,见此人倒于地上,虽满身鲜血,不知是何来历,身世恐怕有异,惹上估计是一大麻烦。但容颜甚美,这么放弃又有点不甘心。于是,想出一个绝妙好计。先偷偷带回此人,藏于暗室,请医者请脉制药。若此人好转,权当做了一次善事,且此人衣着不凡,必有利可图。若此人没什么威胁,哼哼,天香楼的小倌也是很受欢迎的。
没想到,看病吃药,一个月后,这位公子身体渐渐好转,记忆却失去了,犹如七岁孩童一样天真无知。也曾派了龟奴去附近打听,没有达官贵人、富商绅士家走丢了公子少爷,俱查无所获。
王妈妈看着眼前清丽耀眼的容貌,默默在心底想着白花花、金澄澄的财宝,顿时狠了狠心,在今天把这位公子推出来公开售价,果不其然,真是奇货可居。想着大把银子在向自己招手,王妈妈不禁乐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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