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

　　01

　　晚上十点，一个男人踩着“欢迎光临”的机械电子音推开阳光小区内距离2号楼最近的宠物店。店员看到他便热情地招呼道：“顾先生，来买狗粮吗？最近新到了一款，要不要试试？”顾先生叼着根维生素雾化棒，头发略长，在脑后松松地扎了一个小揪揪，身上黑色文化衫上印了一排张牙舞爪的白字 “诸事不顺”。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温和地笑着说：“不用了，谢谢。”他说完就轻车熟路地去固定地点抱起一大袋常卖的狗粮。
　　顾先生长得十分好看，笑起来更是赏心悦目，哪怕平日怎样不修边幅都遮盖不了他那副好皮相。宠物店店员不止一次和隔壁便利店店员叹息，顾先生不进娱乐圈简直是广大颜狗的惨痛损失，这位只要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绝对不输那些当红鲜肉。店员一边沉迷顾先生的美貌一边扫码收款，依依不舍地与帅哥道别。
　　顾清辉把那句“感谢惠顾”的电子音关在身后，想起家里的洗发水似乎也快用完了准备抄近路去超市。他单手抱着狗粮用看出的手查最近追的偶像又代言了什么品牌，打算为销量尽一份绵薄之力。
　　距离超市最近那条道的路灯坏了，一到晚上就显得格外阴森，连两边放任自流的绿化都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少有人走。今夜月朗星稀，暮春时节的夜风偏凉，顾清辉走在黑暗里不知不觉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绿化带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他听着却莫名觉得心慌。
　　突然间，顾清辉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看见身后凭空冒出个一身白的人，吓得往后连蹦了好几步，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那人也紧随其后二话不说抬手指向顾清辉，一道白光在他掌中汇聚成刀刃的形状。顾清辉抱紧了狗粮，露出自己过分尖利的犬齿，空余的手指微动街边堆放的几个废铁桶就迅速砸向“白人”，而就在这瞬息之间铁桶解构重组为铁链缠上那人。可刚靠近他身边就被不知何时构建起的白色法阵粉碎，甚至没能给对方的白衣服造成一点褶皱。
　　光刃的刀尖堪堪悬在顾清辉的左胸膛前，他深吸一口气停住下意识后退的步子。光刃和白法阵，能做到这些的种族只有一个。他注视着这位似乎打算要他命的“人”问：“请问，我是做了什么要惊动天使降世？”
　　天使抬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比例完美的五官就像被冰封了一样，没有一丝表情。他一如传说中那般金发蓝眼，可惜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毫无温情，只有冷漠。天使的身形高大挺拔，是神完美的造物。他凭借着身高优势，愣是看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用低沉优美的嗓音说出惨烈的噩耗，“监察吸血鬼。”
　　重达20千克的狗粮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重响，顾清辉感觉似乎有一道霹雳落在自己身上，炸得他精神恍惚，内心只剩两个字。
　　骗鬼！

　　如今这个年代里科学发展突飞猛进，人们每天都在创造神迹，对于怪力乱神越发缺少敬畏，神明与魔鬼也就越来越少见了。天使，那是只存在于史书记载的传说级种族，一般只有恶魔乱世时才会降临人间。他在中国生活了四十年，就没见过一个与人类交易的恶魔，更别说专职猎杀恶魔的天使。
　　而现在，面前这个传说中的天使和自己说降世的原因是监察吸血鬼。
　　顾清辉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吸血鬼作死，天堂派人下来监察什么？这几年世道太安稳了吗？天使负责的业务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介于双方过分悬殊的武力值，顾清辉只能先顺着天使大爷的意思把他领回自己家。
　　天使面无表情地和他坐电梯上楼，看他掏出钥匙开门然后拿出家居拖鞋给自己换鞋，还是熊猫造型的。这让他一时间有种找错人的感觉，现在吸血鬼都过得这么入乡随俗吗？也不知道是设计还是粗制滥造的缘故，鞋面上的一对熊猫并没有憨态可掬的萌感反而笑得迷之奸诈，天使同它们对视了三秒后沉默地穿上。
　　这个吸血鬼和他认知中的传统吸血鬼完全不一样。虽然对方是混血种，但从外貌和气息感知来看仍属于高阶吸血鬼。按照高阶吸血鬼离群索居和喜好奢华的种族特性，一般这些自认为贵族且家底殷实的吸血鬼如果没住在祖传的古堡里的话也会选择一个高贵优雅的独栋小别墅。像这种挤在住宅小区套房的，绝对算的上异类。
　　况且，他扫视一圈，这个装修实在过于简单朴实了。客厅里，灰色沙发上靠着几个活泼的动物形状靠枕，白墙上挂着颜色明快的装饰画，一旁的置物架上甚至还摆着几盆多肉植物。天使伸手摸了摸，假的。
　　这个空间看起来明亮简洁干净，一点都不像是吸血鬼住的的地方。
　　“天使大人。”那个吸血鬼把那袋重物搁到一边的柜子里后远远地站着说，“我最近并没听到同族作恶的消息，史书上记载您只在恶魔现世时才会出现。您究竟想要什么？”
　　他坐到沙发上摸摸靠枕，软乎乎的手感很舒服。天使望向躲到一边的吸血鬼，注意到他身后还趴着只瑟瑟发抖的狗，回答道：“嗯，是和恶魔有关。监察你主要是因为，你被恶魔盯上了。”天使挥挥手便有个小小的白法阵在吸血鬼的右手掌心上运转起来，透过法阵的白光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黑色的倒五角星图案。这是恶魔的标记猎物的专属图案，除了恶魔与其契约者只有天使能够识别。
　　他看到吸血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说：“所以在找出标记的主人之前，我会在你身边一直监管你的。”天使撤销法阵，吸血鬼的掌心再次恢复干净，看不出一点倒五角星的痕迹。他回忆了片刻，补充道：“恭喜，你是我所知的第一个被恶魔标记的吸血鬼，一般他们寻求的猎物都是普通人类。”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分属中国区的天使，我叫沈昭。”他询问道，“你怎么称呼？”
　　吸血鬼放下右手回答：“顾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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