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血族日常

　　楔子

　　“尼古拉·伊特奈提，以下是长老会的最后通牒——速速把那个‘毁灭之子’交出来！”

　　“我拒绝。”

　　巍峨阴森的城堡大门外，全身被浅黑斗篷遮掩的男子，漠然地回应对面相同装束打扮的一行男女。

　　“别以为你是‘传说’，我们就不能把你如何了。”婉转动听的女声从米白色斗篷底下传出，“呵呵，想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蔷薇血战，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血族始祖，照样被数位‘传说’打入了永寂深渊。如今我们在场的六位长老，若合力围攻也足够令你躺个上百年。”

　　“你们可以试试。”男子的声音已然变得冰冷。

　　“唉，态度可真是坚决啊。既然如此，诸位，动手吧。”

　　……

　　一轮绯红的血月悬挂在绸缎幕布般的夜空之中，突然，无数只黑翼蝙蝠飞过血月，汇聚成一股风暴席卷城堡。

　　无声的丧钟悲鸣晃动了整座城堡的灰暗壁垒。

　　“尼古拉！”男人凄厉悲痛的呐喊撕破夜空。

　　硕大的血色圆月如同破碎的明镜，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仿佛被暂停了工作按钮，时间齿轮停止运作，所有的一切像往平静无波的水面扔进石子，荡开层层涟漪，缓缓消失不见。

　　天地间只剩余音袅袅，飘散不绝。

　　“为何我永远都无法改写这里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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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重生

　　五百年后，拉脱维亚，首都里加。

　　“当、当、当……”教堂庄严肃穆的钟声在这座古老沉静的城市响起。从波罗的海吹来一阵夹杂海洋气息的微风，裹挟着悠悠钟声，穿过青赭色相间的石板路，穿过墙壁装饰浮雕的旧楼房，向老城的每一个角落飘荡散去。

　　清晨，汇集老城遥远历史的市政厅广场，迎来了一行万里之外的东方游客。异国安逸平和的氛围使游客们不由自主放慢步伐，享受着快节奏生活未曾带给他们的悠闲和放松。他们轻轻呼吸着空气的清新甜美，仰头观赏起眼前风格鲜明的哥特式建筑。

　　一座尖顶站着金鸡的哥特教堂高耸入云，教堂主体墙壁由赭石砖砌成，尖塔部分是金属般的青碧色，这是里加老城最著名也是最高的尖顶教堂——圣彼得大教堂。1201年，阿尔伯特主教建立圣彼得大教堂，里加这个城镇因此诞生了。

　　历史总是在湮灭与重生中循环，圣彼得教堂也不例外，它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毁坏和重建，就连教堂尖顶那只用来辟邪的风信鸡，前面都有六位陨落消失的先辈。

　　离圣彼得大教堂几步之遥，伫立着色彩鲜艳、装饰缤纷的梯形房屋，夺目亮眼的红砖白泥，五颜六色的精致浮雕，它是与圣彼得教堂同样多灾多难的黑头宫。

　　“我们右手边就是赫赫有名的黑头宫。黑头宫始建于1334年，是一个叫做‘黑头兄弟会’的组织为举行会议和宴会建造的。这栋历史悠久的建筑在1941年于二战期间被炸毁，它的废墟又在1948年由苏联接管后被彻底拆除。我们现在看到的黑头宫是按原有的风貌重建的，于1999年全部完工……”

　　游客们安静地聆听向导详细的解说，既对黑头宫华丽精美的外观表示赞叹，又对它历经战火纷飞、死而复生的故事唏嘘不已。他们纷纷拿出手机、单反记录下这份和平年代的馈赠。

　　其中一名气质清贵的男子，用手机发了条“故地重游，朕甚是怀念”的说说。

　　发完不到一秒的时间，下方备注是“熙年”的人回复道：[你和我相逢于此，算起来都快三百年了。]

　　这条说说附带的照片上面，是黑头宫门口那句拉脱维亚谚语：

　　“若我消失殆尽，我必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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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圣彼得教堂和黑头宫的地表之下，深埋着无人知晓的幽暗通道，由地面通往一个隐秘封闭的墓室。墓室方方正正，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布满了精心凿刻的浮雕，这些神秘玄奥的图案展现出古朴且震撼的美感，如果那些考古学家、艺术家能够亲眼看见它们，必将陷入难以自拔的惊叹和沉醉。

　　墓室光滑的地面像使用了某种特殊颜料，构画成形似六芒星的魔法阵图，在黑暗中发出宛若呼吸般闪烁的莹莹白光。阵图最中央筑起圆形的高台，放置着一具尊贵华美的棺材。棺身全部用黄金打造，表层镶嵌了颜色各异、大大小小的宝石，共同组成繁复诡谲的花纹。棺盖由整块透明的水晶制做，上面搁着一支早已干枯的黑玫瑰。

　　在水晶棺盖下、黄金棺身内，铺着层层厚重的天鹅绒，如血液般鲜红刺目。棺材的主人静静躺在其间，就像被浓稠真实的鲜血环抱轻托，与他自身的苍白黯淡形成强烈的对比。他身穿从头遮到脚的连帽白袍，只露出一张美到令人心脏骤停的脸。他的神情恬然平静，仿佛陷入了最漫长安稳的沉睡。

　　突然，棺盖上的黑玫瑰化成一撮粉末。棺材主人身上的白袍犹如被浸入染缸，逐渐变成纯粹的黑色。他灰败的面容也像是慢慢沾染了生机，变得和活生生的人毫无差别。

　　他瞬间睁开了双眼，几乎同时，地面的魔法阵图大放明光，昏暗的墓室被照亮得像白天一般。

　　象牙白修长的手从黑袍里探出，轻轻推开水晶棺盖。手的主人缓缓坐了起来，黑色的兜帽随之滑落，浅金色的卷发纷纷散开，落至他的胸口。

　　一缕弧度优美的刘海搭在雪白饱满的额前，发梢蹭到纤长低垂的眼睫，被养尊处优的手指拂开，宛如蝶翼的睫毛颤动着，轻盈地掀开那层帷幕，流泻出世上最耀眼的蓝宝石般的光华。

　　然而，下一秒光华仿佛冻结，渗入骨髓的寒意蔓延，没有任何生灵有勇气敢去直视，因为那双眼睛曾高高在上，包含着俯瞰众生的冷酷和无情，此刻正喷薄着极致的惊惧和愤怒。

　　俊美若神祗的容颜陡然变得惨白而扭曲，毫无血色的薄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为什么……”他失神地盯着过去掌控一切的双手，如今感觉不到那份操纵时空的魔法流动，更不提血族引以为傲的力量和速度，现在的他大概只比人类中的佼佼者领先那么一点。

　　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而强大的血族，历经五百年的沉睡后醒来，变成了一个孱弱卑微的低等血族。

　　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个人断绝了与他之间的伴侣联系。

　　“为什么……你要弃我而去？”似吟咏般华丽的天籁嗓音使整个墓室为之震颤。

　　那梦幻般美丽的眼瞳由璀璨的冰蓝渐渐转为狰狞的猩红。

　　“金……”他低声喃喃，饱含着无限深情和眷恋，继而痛苦又怨怒，惶然又迷惑，“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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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降临，市政厅广场的灯光逐一亮起，圣彼得大教堂安静地耸立在一片灯火通明之中，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白天接待游客的大门。

　　“真的不需要我去机场接你吗？好吧，等我下班立刻回家陪你。”教堂的工作人员亚历山大，这个年纪轻轻、黑发褐眼的小伙子，一边仔细检查是否有游客遗落在教堂的物品，一边拿着手机接听着女朋友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女友八卦的兴奋声音：“等等，你一定要听我说完！我的老板，竟然和我一样，也是个打工仔。原来他只是在帮人打理产业，连幕后老板都没见过。”

　　“哦，这没什么稀奇的吧。”

　　“不，接下来还有更令人吃惊的事。我在整理老板书房的时候找到了线索，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位幕后老板的名字，和老板公司高层大楼的名字一模一样。亲爱的，你还记得那栋高楼顶端的标志吗，像黑色玫瑰花的图案，我在网上搜索名字相同的建筑物，结果发现它们都有同样的标志，其中甚至还有一座价值连城的古堡！”

　　“哇噢，所以你们的幕后老板财力雄厚、身价惊人。那栋高楼叫什么来着？尼古拉……”

　　亚历山大突然噤声，因为他看见正前方宽敞的台面上，站着位神秘的来客，那人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袍，兜帽的阴影遮盖了唯一能看见的脸庞。这显然不是教堂的牧师或其他圣职人员。

　　“已经过了接待游客的时间，请您立刻离开，谢谢。”亚历山大默默把没有挂断的手机放进衣兜，他莫名感觉到心头的那股怪异和害怕。

　　那个人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亚历山大的警告。他背后是悬挂在绛色木板墙的高大十字架，雕刻了耶稣被钉死的情景。木板墙上方是数根尖尖的细柱，中间最顶端立着稍小些的金属十字架，月光透过巨大的拱形天窗洒落，给金属十字架镀上一层惨白的银灰。眼前的画面就像哥特风格的恐怖电影从荧屏里来到了现实。

　　噗通、噗通、噗通——亚历山大在一片寂静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上帝保佑……但愿只是一些人故意策划拍摄，然后上传到网站的恶作剧而已，他内心自我安慰道。

　　“请您立刻离开！”亚历山大提高了音量，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然而，黑袍人仍旧没有丝毫反应。但一股突如其来的风吹落了他的兜帽，显现出近乎银白的浅金色长发。

　　——是个人。得到这份答案的亚历山大长吁一口气，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您是在恶作剧吗？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事，否则，您知道的，我会告诉警察，让他们来处理您……”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在看快进的电影镜头，那道如同鬼魅的黑影瞬息间移动到跟前。

　　“啊！”剧痛袭击了他的神经，像是被魔鬼扼住了喉咙，除了第一声惨叫，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狰狞恐怖的尖牙深深扎进他的脖子，黑影贪婪地汲取大动脉流淌的血液，伴随滚烫鲜红的血液流进另一具冰冷没有心跳的身体，属于他的记忆如同碎片般呈现在黑袍人的眼前。

　　“威尔·拉托斯维加。”黑袍人获得了想要的陌生姓名。他松开脉搏已经停止跳动的亚历山大，眉宇间的轻皱流露出对低等血族身份的嫌恶与不适，以前他进餐的过程永远保持着贵族式的安静，绝对不允许出现今天这种惊恐的声音，更让他烦闷的是只有低等血族才会难以压制对血液的渴求，而如今的他就像头饥饿到失去理智的野兽。

　　不过得知了他的伴侣在他沉睡期间，以他的名义打理他们共同的财富，还用他最爱的黑玫瑰作为标志——这个从亚历山大血液里读取的信息，很快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抬手优雅地抹去唇边一点嫣红，他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瞳孔圆睁的“食物”，冷淡地丢下苏醒后第一顿晚餐的评价：“味道有些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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