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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1]
我很少回忆少年时代的故事,带着一点儿自欺欺人的味道,我觉得可能我不去回想那几年的生活,那几年的美好时光我就可以假装没有存在过。毕竟,回忆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最没有力量的东西,它除了能让我莫名其妙地伤春悲秋以外,一点儿积极作用都没有。
但是不可抑制地我会时常梦到万舟、路北碚、李嘉一……甚至和我吵过一架的薛岩也会时不时地在梦里跟我手挽着手,一起去上厕所。
你看时间就像一个巨大的筛子,筛去那些难堪的、纠结的、面红耳赤、痛哭流涕的细枝末节,留下的尽是那些和谐的、温柔的、如沐春风的粗糙片段。可是当我穿梭在这个匆匆忙忙的世界里,我似乎可以听见,那些收敛起锋芒的岁月发出的轻不可闻的叹息。
高三的时候,我老是威胁死党李嘉一:“你不要惹我,小心我把你的“恶行恶状”都写进我的书里!让你遗臭万年!”。彼时李嘉一疯狂热爱艾弗森,她抚摸着课桌上贴着的艾弗森的大海报,媚眼如丝:“行啊,写我的时候记得把艾弗森也写进去,好好写写我为了把他贴在桌上,是怎么跟纪检做斗争的。”。
李嘉一不相信我能写故事,起初我也不相信。当我打完这个故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给她去了一个电话,我说:“我真的把我们的故事写完了。”她说:“我当年就说你能写完的,你看吧!到时候出版了我是要分红的,我可是精神入股,友情出演!你记得再多给我加几条感情线啊!”我说:“滚吧!您!”电话那头李嘉一大笑。
故事终究有写完的那天,这天我再次从名彰中学毕业了。
[2]
2012年8月8日,是满怀信心值得纪念的一天。这一天我读高一。
因为暑假还没有结束,名彰中学的大门口没什么人。坚持送我到门口的邹女士千叮咛万嘱咐:
“陈北渝,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孩子了……”。
“妈,行了我知道了,跟同学要好好相处,凡事儿别挂在脸上,老师说什么就是是什么别在下面胡乱犯嘀咕。行了妈,我都知道。妈,你看见我的学生卡了吗?”。
“这孩子,你看看你,都是大孩子了,什么东西都还得妈妈来帮你收拾。”邹女士作势要揍我。“哎呀,我再大都还是老妈的宝宝啊。”我连忙冲她撒娇。
“喏,就在内包里嘛。”她摊开手,变戏法似的,摊开的手心里除了那张学生卡还有一条曼妥思。“我专门买的,新开始吃个糖讨个彩头。”我鼻尖没来由地酸了一下,赶紧跟她插科打诨:“唉,妈,曼妥思难吃得要死,还有这个学生卡就别正面拿着了,照片儿拍得太丑了。迟早我得去重新办一张。”。邹女士的温情瞬间被毁于一旦,正想发作,我赶紧拎起书包:“行了啊,妈,我进去了。爱您哟!”。
这一天是我新生活的开端,小学毕业的时候身边的同学大多都进了名彰,众多一起长大的小孩儿里独独我被邹女士送到了十二中,邹女士说因为名彰住校怕我不习惯,怕我跟着坏学生会学坏,所以就送我进了十二中读走读。十二中的日子算得上是闷闷不乐,一方面我生邹女士的气,我的成绩就算进不了名彰的A类重点B+的程度总归还是有的;另一方面认识的同学都去了名彰,十二中虽然也有新朋友,总归让我觉得有点儿无聊,而且十二中的三年我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一个不小心高中也念不了名彰……
“北北这三年过得太不容易了。”邹女士如是说。邹女士作为我读十二中三年的陪读又谈何容易呢,十二中不在市区,邹女士每天跟我一样起早贪黑接送我,我有时候会觉得愧疚,要是我当时读名彰,邹女士也许就跟朋友的妈妈一样,下班以后可以看电视剧,可以去聚会,可以做好多她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天天围着我转。她不应当为了我而活着,她也应当有她自己的人生。
不过,好歹都结束,我进名彰了不是吗?我拐过长长的迎宾大道,看见一栋二层小楼,入口拉着横幅“新学期新气象”,心里有种得偿所愿的雀跃。
推开走廊尽头那间教室,讲台上投影仪开着,PPT白底红字,写着欢迎新同学的字样。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背对着我,在黑板右边写着“卧薪尝胆……”,黑板左边是对联的上半截“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我是认得他的,久闻大名的辛念卿老师,算是全省闻名的物理老师了。我中规中矩地跟他打招呼:“辛老师好!”,他回过头来,中规中矩的寸头,一板一眼的水红色翻领短袖,笔挺笔挺的深灰色长裤,棕色皮质凉鞋。他抿着嘴冲我点点头,没有笑,四四方方的脸显得格外严肃:“找座位坐下吧。”。我头皮一麻,这个辛老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
我打量四下,教室差不多坐满了,零散空着几个座位,桌面上或者放着书或者放着水杯,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占领了。我好容易在第二排找到座位坐下来,第一排坐着两个男生就扭过头来。
长着一张“娃娃脸”那位先讲话了:“你好啊,我是路北碚,这是万舟。”他指了指他旁边那位,“你看着面生,不是名彰的?”。我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名彰一个年级人也不少,这个人真神奇怎么一眼就知道我不是名彰的?“我叫陈北渝,对,我不是名彰的。”我礼貌地笑了笑,来者不善!我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万舟同学噗嗤一声笑了:
“得了吧,路北碚你就不怕吓到人家。”,万舟扭过头冲我温和地笑了笑,“别听他瞎说,他知道你不是名彰的,才不是因为没在名彰见过你,他哪儿有那么大能耐?他刚才才在辛老师那儿看了带照片的花名册。”。
“哎,万舟,你能不能有一天不拆我台?”路北碚踹了万舟一脚,赌气似的转过身去,末了想了想又转过来:“我还知道你中考是全市第一,哼,万舟人家是大学霸,怕了吧!?”
万舟又笑了,不同于刚才温和礼貌的笑脸,这回他是真的被路北碚逗笑了,鼻子皱起来,眼睛弯成弯:“路北碚你是幼稚鬼吗?”。他明明长了一张棱角分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帅气的脸,笑起来却像小孩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太长因而显得眼睛毛茸茸的,像小鹿斑比。
“万舟也太好看了吧!”我被自己家没来由的想法弄得脸红。
“来迟了,来迟了,没上课吧。”从前门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小姑娘,进门就把手里书包往路北碚桌上一扔,“你这都是些什么破篮球杂志,五本里面能有半页讲的是艾弗森。”。
“切,是你不说清楚的。现在怪我?我哪儿知道你喜欢艾弗森啊?”。
小姑娘脸上一红:“万舟都知道我喜欢艾弗森,我初中课桌上摆的镇纸不就是艾弗森吗?”。
“万舟你知道?”路北碚用手肘戳了戳万舟。
“能不能走点儿心,你们做了多少年同桌了。”万舟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路北碚不说话了。
小姑娘蹬蹬地在我旁边坐下:“您好,李嘉一。”,李嘉一笑眯眯地,仿佛刚才气气鼓鼓的人不是她。
“您好,陈北渝。”我冲她点点头。
前排路北碚又回过头来:“不会吧?你又跟我是同学?”。
李嘉一瞬间又气鼓鼓:“怎么着?你以为我乐意?”。
“你以为我乐意?”。
“你这人一天不跟我抬杠你就不舒服是吧?”。
……
我求助地看着万舟,他又笑了:“他俩从小学就是同学,没关系,一直都又吵又闹。不过,说真的。”他瞬间摆出严肃脸,“我可是小学就认识你的。”。
我虎躯一震,我可不记得我小学的时候认识万舟这号人,我想了想摆出了礼貌的笑容:“哦,是吗?”。
“算了一看你也不记得我。”他摆了摆手,“不过没关系,你还记得五年级六一儿童节演舞台剧吗?《将进酒》?”。
我当然记得,小学语文老师说我记性好,能背古诗,所以让我反串了李白,别的小姑娘都演花仙子,就我演李白,简直奇耻大辱。
“你演李白,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演完我可是哭着回家的。
“我也在台上啊,你猜我演什么?”万舟眼里充满了期待。
“嗯?演什么?”我也很好奇,因为我根本不记得。
“我演你的船啊!”。
“你演船?”不好意思,我真是用了十二分力气才忍住不笑的。
““明朝散发弄扁舟”的舟,就是我啊!”万舟认真地看着我比比划划给我解释。
我明白了原来他就是!我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那条在舞台上一直动来动去最后被老师批评多动症的船啊!哈哈哈哈哈。”。
万舟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对,是我,我就是,那条,有多动症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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