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彩

　　绚衣。
　　是我的名字。
　　只是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
　　我喜欢站在珙桐树下，看满树满树的银花飘舞，喜欢在澄净的溪水中戏弄娃娃鱼，喜欢在深谷里亲吻兰花，更喜欢的银杏的落叶中飞舞。
　　每天我总是散步到岩桑的所在地，回头遥望那一片属于我的天地。山水，桃木，流水，依岩而飞的楼宇。
　　岩桑的前面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曾经有试过在里面转了好久好久，不死心的往前跑，然而最后的最后，还是会在那棵岩桑旁边醒过来。
　　那是一棵很大很古老的树，高耸入云，只是碧绿的叶总是会在深秋的时候掉个精光。
　　每当我从混沌中恢复过来的时候，总能看到树叶随风摇动，上下翻动。有一天，突然顿悟，这老树是在耻笑我。
　　于是每当它落叶的时候，我总会在月光下，用象牙梳优雅的梳理我墨色的长发，顺便用鼻音耻笑它的光秃。
　　很多年很多年后的一天，至少是我已经无法记得周详的年月。
　　一个小小的少年蹦到我的面前，直指我的鼻尖：“看我扯烂了你的头发。”说着人就扑了过来。
　　宽大的袍子抚起，掌间的气流已经扑到了我的面上，凌厉作疼。
　　有人，在这个天地间，原来还有人，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忘记了躲闪。
　　他紧接而来的双手是降龙掌的姿势，很有气势。
　　一抹红色从眼边滑落，这是，血？
　　少年明显吃了一惊，想硬生生的收住掌，无奈他原本就离我很近，却是箭在弦上。
　　一声叹息，一柄绿玉骨扇一点一拦，化开了他的掌。
　　少年停下来喘气，眼睛直瞪我，一跺脚，怒斥道：“你就不会躲闪吗？真是笨蛋。”
　　“笨蛋？这不是我的名字，我叫绚衣。”我指着自己的脸，认真的说。我是绚衣。
　　少年似乎有点不开心，小脸绷的紧紧的：“笨蛋，就是笨蛋。”少年嚷嚷着，跃身而起，飞进了森林。
　　别走。
　　我站起身，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别管他，你受伤了，应该治疗一下。”这是第二个和我说话的人，也是刚才拦下掌风的人。
　　“谢谢。”一双微凉的手在脸颊上移动，冰索索的感觉从他的手指传过来，片刻之后，疼痛都不见了。
　　那人收掌：“好了。”
　　“谢谢。”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几千年来第一次，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他微微颔首，身子慢慢变了颜色，直到完全不见。
　　很厉害的法术。
　　原来，这里还是有人的。
　　那个青年男子，我是见过的，每当月圆之夜，总能看到他。
　　一盏月华，一杯桑葚酒，一桌一椅，每当月圆之日，他总是会占去了树底，优雅的望月。
　　很清冷，青色的仙袍，青铜的酒杯，连他的眸子都是清冷的。
　　太冷了，那是连上仙都比不上的清冷，周遭是法术带来的银光，我不敢靠近，只远远的坐在树枝上，望向那棵岩桑。
　　有羡慕，有期望，期望那冰冷的人，偶尔能和我说一句话，一句就够。

《后羿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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