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牙齿好甜

　　1.

　　江苑上飞机前根本不会想到身边坐的是一对正在争吵的小情侣。她尽管考虑到在这个留学生飞往美国的旺季里，身边坐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学生，但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这一对年轻情侣的争吵让她连一句“抱歉，我的位置是靠窗的”都说不出来。她想了想，返回前面的登机口，问疏离着微笑的空姐，能否把她的座位升到商务舱。她知道自己太需要休息，要很多的力气面对下飞机后的一切。

　　只是空姐却摇了摇头，告诉她商务舱已经售罄，只能将她的位置升到优选经济舱。

　　江苑想，怎样都行吧。只要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就好。

　　她把托特包放到前面的座位底下，接过空姐给她的洗漱包。她长舒了一口气，拿出眼罩，打算休息。这时候，一个眼睛鼻子哭的红肿的女孩坐到了她身边。她盯睛一看，是那个原来座位边上的吵架情侣里的女孩。

　　女孩还在抽泣。任谁都能看出她在强忍着自己的喘息声，眼泪厚重的划在脸颊。她把整个脸埋在一张单薄的纸巾里，纸巾上沾染着黑色红色的化妆品。

　　江苑就是这样心里柔软的人。虽然不悦这个女孩打扰了她要的安静，但还是低头从包里拿出了卸妆湿巾给这个女孩。女孩接过湿巾，胡乱的忘自己脸上抹着。江苑想了想，说：“这个是卸妆湿巾。长途飞机就不要化妆了，擦擦干净，不要哭了。”女孩抬头，看向这个女人，脸上一片狼藉。江苑又递给他一张湿巾。

　　女孩对着飞机的座位上的屏幕擦干净了她的脸，转头对江苑说谢谢。江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圆圆杏眼被哭的红肿，好看的小鼻子也肿的发亮。她向来对这种穿着一身off white，背着全副身家的年轻女留学生没有任何好感，但是看向这张清纯的脸，她心想：“挺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要画这么浓的妆呢？”

　　女孩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像是会错了意，突然开口对江苑讲起自己的故事来，也不在乎江苑是不是真的想听，吧嗒吧嗒的不停的说了起来。江苑原本想好好休息的愿望完全被打碎。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但是这整一个小年轻的爱情故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新意，不过就是女孩在男朋友的手机相册翻到了其他女孩子的裸照，而这个男孩子还做出一副关你屁事的样子。啊，男人。江苑心想，你们都谈了两年多的恋爱了，没有新鲜感的话你还想怎么样，出轨怕是最轻描淡写的解决方式。但是她当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

　　飞机终于在天上平稳飞行，江苑打断了女孩喋喋不休的抱怨，拿起洗漱包向卫生间走去。回来时看见女孩已经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睡得香甜。江苑心想，说了这么多是应该累的不行了。她看向她闭眼微微颤动的睫毛，给她盖上了毯子。江苑呼了一口去，吃了一颗褪黑素，戴上眼罩和耳塞，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飞机大概已经飞行了十个小时，还有四个多小时就要降落波士顿了。身边的女孩整个人趴在小桌板上，呼吸均匀的睡着。江苑小心翼翼的伸展了自己的手臂，那个女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江苑以为是自己碰到了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你接着睡。”那个女孩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指着江苑座位前的矿泉水，对她说：“这是我让空姐给你留的水。你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了，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江苑笑了笑，说：“谢谢你。没事的，我不饿。”她拿出那瓶水，开口喝了一口，然后打开了书看了起来。

　　女孩收起桌板，在座位上辗转反侧，发现再也睡不着，又开始和江苑搭起话来。她说自己在波士顿学院读书，问江苑她也在读书吗。

　　江苑说：“我都快三十岁了，在工作。”

　　女孩又自顾自的说了什么，看江苑认真看书的样子，没有再打扰她。

　　2.

　　江苑刚过海关，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她的朋友乔祁。她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乔祁带着冷笑说：“江苑，回来了都不告诉我？我已经在E出口等你了。我说你怎么六七个小时不回消息，刚好上午才遇到了Vivian，她告诉我你后天就要去她的医院上班了，你这个人真是……”江苑直接的挂了电话，打断了乔祁喋喋不休的话语。虽然她是看起来永远不耐烦的样子，这次她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上扬。

　　她的行李很少，一个不算大的托运行李很快就拿到了。她向出口走去。

　　乔祁穿的完全不像九月初的美国东北，一件黑色的皮质长风衣在一群短袖T恤的打扮里格外显眼。他冷眼看着江苑，面对江苑的微笑嗤笑了一声：“还挂我电话？你怎么不死在中国？”

　　江苑摇了摇头，只是微笑着说：“谢谢你George。我回来了。”

　　乔祁的脸色缓和起来，接过了她的箱子，向停车场走去。

　　在车上乔祁问：“你打算在哪里住？要不先到我地方住两天，我再帮你找找房子。”

　　江苑说：“不，我就住我自己的房子。”

　　乔祁猛地踩下急刹车，停在一个红灯路口，不可置信的看相她：“你还敢住那？”

　　江苑回看他，回答道：“我的房子，有什么不敢 。”

　　在不太堵车的周六下午，从机场到华人街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江苑的公寓。这个地段非常好，三年前的江苑找了很多借口向父母借了钱，又用自己的积蓄凑了很久，才买下来。她那时不能说青春懵懂，但是也一腔热血，浪漫的以为能和一生的爱人长相厮守在这个自由的国度，咬着牙齿买下了一处住所和一对戒指。只是那个爱人说自己的心意不在于此，一夜里突然的悄然无踪的消失在江苑的生活里。

　　这就是连乔祁都不敢提的往事。这样重要的感情伤江苑的太深，她收拾干净了这间公寓，那些精致的家具连同那些她精心准备的细节都被盖上沉默的白色防尘布。她为自己买了一张单程回国的机票，两年没有再回到美国。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卖掉这间屋子，再也不踏足这片土地。

　　只是她突然又回来了。甚至回到这个伤心地，甚至要在她原本伤心的记忆里从事往昔的工作。江苑在波士顿的Tufts University的牙医学院读了四年书，在著名的诊所工作了两年，和前任相爱了六年。她还是回来了。

　　乔祁提着江苑的箱子上了楼，说：“你的箱子也太轻了吧。难道是来故地重游一星期又要回中国？”

　　江苑在房间门前，翻了翻口袋，找出钥匙，回头看看他，笑了笑：“你忘了吗，我还有很多东西在这里留着呢。”她转开了钥匙锁。

　　整个公寓干净明亮。客厅的落地窗里透过午后的零散阳光。原本以为还在的防尘布不在了，江苑提早请人打扫的干干净净，提包入住的方便简洁。江苑大致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被乔祁拉着去了超市。“谁知道你的牙膏有没有发霉，你刚才给我煮的咖啡里有没有长虫子。”

　　收拾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天沉重的黑了下来。华人街的光明亮又与外边的大厦对比的黯然失色。乔祁和她在小街上走着，寻找餐馆。两年时间，店面的改变不算多，每一家她都和她的爱人在里面坐过。甚至那几家餐厅，她们吃过每一道菜，喝过每一杯饮料。

　　她的步子不自觉得放慢了。乔祁猛然的察觉了她的沉默，突然停住，说：“你说你刚从国内回来吃什么中餐，我们去吃那边新开的grill店吧。走吧快点，我现在定位置。”

　　江苑摇了摇头，说：“不用。就吃那家早茶店。”

　　乔祁愣住，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间。这个心思细腻的男人早就了解了她所有的内心活动，却习惯性的不愿意说破。他想了想，压着喉咙说：“你知道的阿苑，对我你从来不用这么坚强。”

　　江苑微笑：“我早就放下了。真的。”

　　然后她径直走上早茶店的台阶。

　　3.

　　江苑周一到Vivian的牙医诊所上班的时候，街上的风吹得很大。她终于理解了乔祁向她抱怨新英格兰他也呆不下去了的意思。九月初的夏末，波士顿的风吹得路上的行人穿上了针织外套，路上年轻姑娘露在大码卫衣下的没有穿袜子的腿在风里颤颤发抖。

　　Vivian是她在医学院最好的朋友，是除了前任外最了解她的女人。她们三个人一起读书，再一起在同一个顶尖的诊所工作。现在这个雷厉风行的华裔女人在她富贵多金的父亲的赞助下，独自在华人街的对面开了一家诊所，无数中国留学生趋之若鹜。Vivian听说江苑要回波士顿，还打算住回离她的诊所一街之隔的公寓，就邀请她来诊所工作。

　　所以当江苑推开诊所大门，Vivian就坐在前台边上的沙发上喝着咖啡，没有一个忙绿的牙医兼任老板的样子。她看到江苑第一眼，立马起来，冲过去抱住江苑，混杂着中文和英文的对她说：“苑，你回来了。你他妈竟然回来了。”

　　江苑被她身上冷冽的木香味混杂着烟味重重的刺激到，一把推开她，打了个喷嚏，冷淡回答道：“嗯。你老公还没逼你戒烟？”

　　Vivian抬手看了看手表，快要到10点的营业时间了，简单的回复道：“没有戒。我还没要怀孕”，然后走到前台示意前台的护士给江苑准备好的文件。“苑，你这两年在中国的牙医诊所也有工作，所以我先把很多留学生的新单给你。等一下叫Amanda带你熟悉一下坏境。等一会应该你的第一个病人就要来了，大概约了十点半。最近挺忙的，你还要辛苦一下。”她指了指Amanda，这位护士站起来点了点头，说：“江医生，跟我来。”

　　江苑微笑：“我做事，你放心。”

　　Vivian点了点头，披上她搭在沙发上的白大褂，径直离开。

　　十点二十八分的时候，江苑已经在她的工作室窗前喝着咖啡。这一点她和Vivian一样，都对咖啡严重的上瘾，咖啡替水般的生活。她刚回国的时候试图戒断咖啡，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对于任何事情的过度依赖都不是好事，不管是物质还是感情。但是不到24小时来她就败下阵来。咖啡完全不是为了提神，而是停下来的时候，头脑里的神经疼痛的抽搐。江苑想了想，给自己开了一家咖啡店作为副业。

　　江苑的医生母亲早就有这个想法。就像是所有老师都在小时候幻想过成为医生，而所有医生都想着开个茶馆或者咖啡店虚度人生。江苑的母亲在听说这个想法后全力支持，甚至在现在江苑的离开后高兴的接手了这家咖啡店。似乎最近还在考虑新潮的把咖啡店打造成时下最热门的猫咖。

　　想到这里江苑叹了口气，想起她和前任约定去领养一只猫咪的承诺。然后她又摇了摇头看了看手机桌面的时间，十点三十五。她很习惯留学生们的迟到，这群娇生惯养的小孩是不知工作的劳苦。有时候她从心里打心眼的不喜欢年轻孩子，除了不喜欢他们奇怪的生活方式，更带着对自己过去的厌恶。

　　大概过了又十分钟，终于门口有传来轻轻的扣门声。Amanda打开了房门，身后站着一个长发女孩。Amanda说：“江医生，这位是您的第一个病人。您等会需要护士了打铃叫我。”江苑点了点头。Amanda示意女孩进来，然后轻声的关上门离开。

　　江苑觉得这个长发的圆脸女孩脸熟，又看向她穿着oversize大码卫衣裸露的下半身的洁白大腿，皱了皱眉。那个女孩却突然大叫：“呀，是你呀。原来你是牙科医生。”

　　江苑想起来了，这个女孩是飞机上分手后的痛苦受伤少女。她今天又画了整套的妆，和江苑记忆里仅存的清纯干净的小圆脸全然不相干，而现在城市里的女留学生又穿的一模一样的浮夸，她自然是想不起来的。

　　江苑点了点头，示意她过来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她说：“你好，很高兴又见到你。我叫江苑。”

　　女孩笑着点了点头：“我叫冉冉。是来做正畸的。”

　　江苑读过她的文件，在她说话时就职业的盯着她的牙齿看，心里想着从表面上看她的牙齿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冉冉张开了她的嘴巴，指了指下排牙齿的32和33牙的位置，这两颗牙齿有细微的交错，41和31的大牙轻微往后凹陷，但是平时看不出大的问题。江苑想了想说：“其实没有必要做的，但是你知道如果你一定要做是要拔牙的吧？”

　　冉冉撇了撇嘴，说：“定金都付好了，江医生快点下手吧。”

　　江苑笑了笑。今天冉冉是来拔下排的两颗牙齿的。她让冉冉躺好，想了想看向她散开的长发和涂得精致的口红，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头绳和湿巾：“把头发扎起来，把口红擦一下吧。”

　　拔牙拔的很顺利。江苑用了一点自己对小女孩的最后私心，用的是草莓味的麻药。冉冉坐起身的时候，两边的脸微微发肿，眼睛也红了起来。江苑心想，真像只被欺负的小兔子。她的嘴角不自主的扬起，站在桌子前给冉冉开了止痛药的单子，抬头看向冉冉。小兔子的眼睛更红了，她肿着脸颊，含糊不清的说：“江医生，为什么打了麻药我还是有点痛呢。”

　　江苑忍着笑说：“你下午会更痛的。这两天只能吃流体了，不要喝酒抽烟，不要吃海鲜，你知道的吧？”

　　冉冉点了点头，接过江苑手中的单子向门口走去。她刚握住门把手，听见江苑在身后叫了自己的名字：“冉冉。”声音温柔的带着一点笑意。冉冉回过头看向江苑，江苑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这时她还带着工作的口罩，只露出她温柔上挑的丹凤眼，与她四目对视。

　　“下次过来不要化妆了，把头发扎起来。”江苑说。

　　冉冉愣了愣，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诊疗室。

　　4.

　　江苑收拾房间很久，这间不小的公寓在一个人的孤独黄昏下寂寞了起来，一共有三个房间，一个做卧室，一个做书房，那还有一个房间空荡荡的总让她回想起不舒服的记忆。这件事她已经思考了很久，一直不敢迟迟做决定。在单休的下午，她还是拨通了中介的电话，说自己有一间房间可以出租。

　　“位置很好，在唐人街正对面，房间很大，200fts带所有家具和卫生间。定时请人来打扫的。嗯，客厅厨房可以使用。希望房客可以很爱干净就好了。”

　　只是她第二个礼拜休息的时候，没有想到中介给她带来的想要租房间的客人，是这位早就认识的女孩。

　　冉冉那天扎着高马尾，精神的穿着一件嫩黄色的卫衣，下半身总算穿着一条牛仔裤，只是破的不能再破，中间的位置等同于完全镂空。她看到下来开门的江苑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呀，江医生！”她惊叫，然后转头向身边陪她前来的女孩解释道：“这是我的牙医。”她身边的那位画着夸张欧美妆的女孩不耐烦的玩着手机回答：“那既然是你认识的人，我就不陪你上去了。”

　　江苑带着冉冉上楼，女孩开始不自知的讲起自己的近况：“江医生，你知道我跟我前男友分手了呀，所以我本来要和他一起合住的公寓肯定没有办法住了。我又要找个地段好的房子，还要不能那么贵，就想着租一间房间。真的很巧，我最喜欢的这间房间是江医生家。”

　　江苑本来还想着如何拒绝这位闹哄哄的女孩的入住，只是碍于面子无法当面说出这个想法。听完她的话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她转头看向冉冉，冉冉正对着她笑，笑着露出了下排牙齿刚拔掉的两个对称空洞。

　　江苑看到这两个滑稽的洞，发出了一声笑。听到江苑的那声清淡的笑，冉冉的笑容变得更加高兴起来，她说：“江医生真的是很棒的人呢。”

　　江苑想，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小姑娘了。

　　冉冉接下来的表现的确也符合江苑的要求。随身携带鞋套，走路轻手轻脚，拉开房间的窗帘后记得拉回，甚至在离开到玄关时擦了擦留在鞋柜上的一点点灰尘。她高兴地笑着被热情的中介拉着去签合同，临走之前对江苑说：“江医生，明天我能提早住进来吗？我朋友不想收留我了，她说我打扰了我和她男朋友的同居生活。所以明天做完牙齿以后，我等你下班，你能直接把我带回家吗？”

　　她露出真诚的表情，双手合十的认真向江苑鞠了一躬。“这个月的钱我也会直接全部一起付掉的！”

　　江苑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她想了想，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然后点了点头。女孩笑了起来，眼角上扬的像一双燕子，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江苑再见到冉冉的时候，是中午的刚吃完午饭，她和医生们一起从华人街过马路回诊所大楼，推开大门，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电梯旁的两个大纸箱上玩手机，身边还有两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她抬头，亮亮的杏仁眼正好对上江苑的眼睛，她高兴的向大家挥了挥手，从箱子上跳下来，说：“江医生！”

　　她今天脸干干净净，江苑猜想她最多只铺了一层粉，和画了眉毛。头发和昨天一样扎了清爽的马尾，穿着干净的白体恤和湛蓝色的牛仔裤。

　　Vivian看了看这个女孩子，再看了看江苑，轻声的说：“你有新的…” 江苑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忘了吗，这是我的那个病人。她刚好租了我的房子。”她示意同事们先上了电梯，然后向冉冉走去。

　　“今天这么早来？”江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问。冉冉整整早了预约时间的一个钟，江苑觉得很是稀奇。

　　冉冉点了点头说：“我今天没课。就想着早点过来了。”她笑着说，又不自觉的露出拔牙还没有开始矫正的空洞。

　　江苑笑了笑，对楼下的安保说暂时保管一下箱子，然后带着冉冉上了电梯。

　　周一的工作相对较空。大多数人的周一下午都很忙碌，所以牙医的周一下午会少一点预约。江苑给冉冉装上了之前就做好的隐适美的牙套，就让冉冉在她的办公室角落自己玩着手机。冉冉很安静的缩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的没有打扰江苑。

　　江苑在做完了一位老太太的种植牙手术后，看了看手机，她又看了看锁在角落已经沉睡的像一只小猪的冉冉，给Vivian发了短息说自己要帮这个小女孩搬家，先早点走了。Vivian光速的回复了一个：“lmao.” 江苑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女人总是喜欢天马行空的幻想很多事情，她也习惯了她的态度。

　　江苑走到冉冉身边轻轻拍了拍她。冉冉迷糊的睁眼，从鼻息里发出声音：“嗯…”

　　江苑说：“走吧，我下班了。”

　　冉冉眯着眼点了点头，抱着抱枕起身。她刚起身，突然的放下抱枕，揉了揉脸，说：“江医生，我牙齿有点痛…”

　　江苑脱下了白大褂，挂回衣橱。“你在带牙套，当然会有点拉紧的感觉。”她回头看向冉冉。

　　女孩捂着脸走到自己身前，眼睛又微微带着血丝的泛红。她点了点头，混杂着起床的气息，带着女孩独有的温柔的娇嗔，和些许的困意，低着头哼了一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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