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树下相结伴

　　雨花初展，融融雨落，一袭白衣立于树前，静看雨花花瓣飘洒在一女子脸旁，女子熟睡，未曾睁眼，周身血迹刺人眼，但再艳也不敌女子眉心那一记红。
　　红，如雨滴状，再四散开来，好不美艳。

　　男子一怔，动心了？
　　继而洒脱一笑，笑容如人间三月，芳菲俱备。
　　罢了，此劫还要渡的。
　　想罢，拂袖离去，雨花树下便再无女子，只剩满地的花瓣。

　　红木榻上，女子眼睑轻轻一动，眼睫划出一道弧线，慢慢坐起。
　　头很痛，手指轻点着额头，脑中记忆空空如也。
　　翻身下榻，步于屋外，望见一凉亭，四角翘起，坐落于湖心，一石桥将岸边与凉亭连起。

　　女子顺着小石桥走去，只见一白衣男子在沏茶。
　　女子谨慎地问道：“敢问阁下为何许人？”
　　男子修长的手顿了一下。
　　“没了记忆？”男子转身，轻轻一笑。
　　女子心一怔，只觉万千风光，不及眼前人一笑。

　　“花雨，你没了记忆，为师都只能自己煮茶喝了”男子轻笑着说道，说罢，给女子也沏上一盏茶。
　　“花雨？”女子心中细细斟酌。
　　“我，名为花雨？”花雨望向男子。
　　“没错，雨花树下相结伴，无忧此生古可全，为师盼你此生无忧所取。”
　　“如此，您是我的师父？”
　　“叫你好好练，你不听话，这下被人打伤，连为师都不认得了”男子起身，在女子眉前轻轻一点，似是责备却透露着亲昵。

　　“随为师过来修炼。”男子走上石桥。
　　“可是，师父，这茶还煮着呢”
　　男子头也不回，拂袖，火便停了，“快过来吧。”
　　女子抬脚赶上。
　　“师父，您叫什么名字？”
　　“君问。”

　　女子不解，顿步，疑惑写在脸上。
　　男子停下来，看向花雨，回道：“我名曰君问。”
　　花雨袖扶嘴角，笑着说：“还是我想错了。”眼角笑的得弯成了月牙。
　　男子怔住，暗道果然是劫数。忍不住低笑了起来，怔住的便换成了花雨。

　　“师父，你好美。”
　　“傻了，可真是失去了记忆，竟对为师起凡心。”君问无奈道，摸了摸花雨的头，眼中情绪极深。
　　忆起往事，又在心里轻轻叹口气。

　　三年过去。
　　花雨坐在亭中的石凳上，轻摇着扇子，茶炉炉火正旺。
　　花雨望向言荀上神托自己给师父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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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花雨初次见到言荀。
　　“君问。”人未见，慌张担忧的声音便传来。
　　言荀上神疾步走进来，正看见君问给花雨讲述功法。

　　“倒是打搅了你的好事，不知这位姑娘是？”言荀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前不久丢了的徒儿。”君问面不改色地回答。
　　“嗯？可我不…………啊，你那个徒弟啊，找回来了？”言荀轻轻一咳，脸上又恢复了正常。
　　“你且先背熟了它，我与言荀出去谈谈。”君问把书递给花雨，温声说道。
　　“好。”花雨应声，接过书来背。

　　“君问，她眉间那一记，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言荀摇着折扇，突然想到君问之前和他联络时说的“我的劫数要到了”，心中猛地一惊，不可思议地张口道：“她，她是姬家长女姬月白？！”
　　“正是。”君问微笑着答道。
　　言荀一言难尽地看着君问，抿了抿嘴，又道：“那……那姬家之事……”

　　君问仍然浅笑着回应：“她失忆了，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全须全尾地在这和你讲话吗，要知道她的修为完全可以伤到我。”
　　“你可不能把劫数当作儿戏啊兄弟，你若成为尘间的一捧黄土，哥哥我可怎么办啊。”言荀语气有些玩世不恭，眼中却透露着深深的担忧。
　　君问自动忽略掉他后面的话，回道：“正是劫数，我才把她留在身边，早日渡了劫数，才能飞升。”

　　言荀想来有些道理，没有阻止他，也根本阻止不了他。
　　君问又轻声说道：“况且，就算不能飞升又如何？修炼百年，我早已尝尽世间百态，恣意活过这些年，飞升与不飞升，于我，没什么不同。若是变为尘土，也算是对自己结下的孽缘给个交代了。”
　　言荀无言，想到姬家之事，只能默默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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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言荀上神说，此香能平静心神，清醒神志，是他在上界好不容易炼制成功的。
　　花雨拿起香，细细摩挲着，嘴角噙着笑，想来师傅近日苦练功法很是劳累，希望此香能够帮到他。
　　花雨略微思索，师傅马上就要过来，于是把香点上，清冽的香气慢慢飘转。
　　　 闻到这香，花雨瞬间一僵，脑中一瞬间翻滚着一幕幕的往事。

　　“君问，杀父之仇，我姬月白必报！”满身鲜血的女子目中满是仇恨，踉跄着靠在一棵树下，接着便昏了过去。

　　这是呈现在花雨脑海中的最后一抹记忆，花雨微微张了张嘴，接着便笑了，笑得嘲讽，笑得苦涩，笑得凌厉，笑得怒火中烧。

　　合着她这三年光和仇人相处，还对仇人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了。

　　眼角扫见君问走来，忙调整好表情，眼微笑着请君问入座。

　　君问坐在石凳上，呼吸间萦绕着清冷的熏香，端起一盏茶，悠悠地回味。
　　君问略有所思地看了眼花雨，问道：　“花雨，你怎了。”

　　花雨抬起头，眼中闪过不正常的光，对上他的眼神。
　　“花雨无碍，兴许是因为这香太令人沉迷，竟不自觉走神了呢。”

　　君问望向点着的熏香，放下茶杯，把剑卸下，便离开了。

　　花雨目送君问走远了，便又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想当年姬家是多么地风光无限，尊长孝亲，嫡庶和睦，家族提供修炼环境与资源，飞升的子孙给家族带来声望和荣誉。
　　魔道？呵，父亲自小就教导正邪之别，又怎会堕入魔道？不过是那些自诩正道的道貌岸然之辈追名逐利而强扣给父亲的帽子罢了。
　　不过姬家萦绕的魔气又是活生生的证据，这也是花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抬头望向那剑，眼睫一颤，当年君问杀父亲的，不正是这把剑么？
　　花雨眼中闪过迟疑，与君问相处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狠狠地咬了下唇瓣，接着目光坚定地拿起那把佩剑。

　　次日，如往常一样，君问坐在凉亭品茶。
　　见君问闭上眼品尝，花雨神色晦涩，幽幽地观望。
　　君问品完茶，放下茶杯，在石桌上铺纸写字。花雨注意力全然不在纸上，见君问仿佛沉浸在写字中，狠下心，一剑封心，
　　君问眉头轻颤，劫数啊。
　　望向花雨“当年，姬家家主坠入魔道，实乃无奈之举。”
　　花雨没有答复，眼泪悄然滑落脸庞，却不知为谁。
　　君问轻笑“如此，也好。”
　　花雨无言，眼泪仍在涌出，望向红木桌。
　　…………
　　君问所题：
　　雨花树下相结伴，
　　无忧此生古可全。
　　问君可愿长相随，
　　共斩仙骨赴红尘。

　　泛泛青舟，一人渡劫飞升，一人流落凡尘，仙界只传这人渡不过最后一劫，是因为尘丝从未斩断。
　　不久，一上仙自刎，斗篷卸下，眉心红，如雨滴般四散开来，好不美艳。

　　我愿与君永相随，
　　共斩仙骨赴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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