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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秀令
这是一个刀兵过火,奇门遁甲巫蛊神术盛行的时代。
靠侦感力发动的轨车在链状轨道上缓缓行进,格瑞音城正升起一轮新的朝阳。
辛佤堡会议厅一片压抑,光线透过弧形窗子投射到室内中央空无一人的发言台上,无聊的人可以看见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愉快地浮动。
首席官朝门口看了一眼,那扇笨重的门纹丝不动,无事发生。
“我反对新贵族首席官的决策。”
旧贵族党牧卿端起桌前的琉璃酒杯,浅浅沾了一下嘴唇,语调平缓,偏偏在“新”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为了宣告资历,“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衡量得清楚,到底是一个没断奶婴孩的命重要,还是保留军队实力重要。”
首席官面色阴沉,双眼流露出不耐烦和厌恶,嘴巴却违心地上扬,“少司马,我想,这件事关乎东帝国的尊严问题。”
“我知道,也关乎首席官父爱的问题。”
牧卿将琉璃杯的酒一饮而尽,身子朝后靠,露出疲倦的神色,将手中早已经握热的牌子扔入选票区,“牧氏门阀投反对票。”
旧贵族党纷纷应和,投了反对票。
首席官对上牧卿傲慢的目光,唇角依旧挂着违心的笑容。
“我投赞成票。”首席官也表明立场。
新贵族党纷纷效仿投了赞成票。
事情是这样的:五天前,首席官葛升半岁的儿子被幻形的致幻师偷走,经侦查军所得线索已确认是西帝国的人。
新贵族党核心人物首席官葛升提议出兵西征西帝国,讨要说法。
虽然两帝国之间这些年摩擦矛盾不断,但旧贵族认为首席官这是一己之私,反对出兵。
双方僵持不下,于是召开了临时会议。
因此东帝国迎来了八年来第一次无暗箱操作的票选会。
统计结果出来了,旧贵族比新贵族多一票。
牧卿得意地笑了一声,寂静的会议厅回响着他有节奏的掌声,“我可以理解首席官的爱子心切,其实我并不反对首席官出兵西帝国,只是我牧氏门阀军力微薄,怕是只能在格瑞音城为出兵门阀助阵呐喊。”他说完,眼梢挑了挑,眼神尽是傲慢之色。
哐当一声,会议室的那两扇厚门被打开,刺眼的光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牧卿眯起了眼。
葛升脸上却露出了得逞笑容,如释重负。
来人一身藏青色军官装,身材挺拔,双腿修长笔直,步态从容,愣是将不起眼的军官装穿出一种别样的风格;头上戴着侦查军特有的侦查面罩,完全看不见五官,左手袖口处有五颗银质扣,最近袖口的两个没扣,尽管这样,还是看不见他的手腕一丝肌肤——他戴了一副黑色手套。
一块玄色牌子被丢进选票区,男人嗓音被面罩筛得支离破碎,没有分毫情绪,“赞成出兵,令加,还有两票居民代表。”
葛升在看清楚玄色牌子的图纹时,笑容有些僵硬。
同时,会议厅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牧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挑了挑,旋即冷笑一声,“首席官,你该不会是为了能够顺利出兵,在中央大街随便拉了一个人来滥竽充数,不过,这姿态摆得还真是不错。”
首席官胜券在握,“这位是易将军,他有票选的资格。”
“易将军?”牧卿与身旁的覃明德打了个对视。
覃明德小声解释:“他叫易见西,五年前解决圣莱街大暴动的平民,后被提拔为警卫军领队,这些年镇守可帕多米河一带,前段时间刚回来。”
牧卿皱了皱眉,依旧傲慢道:“哦,原来是个平民,不过,平民什么时候有票选资格了?”
覃明德擦了擦额角的汗,从投票区捡起那块沉重的玄铁令,“少司马,这是天秀令。”
天秀令一票抵三,再加上子民代表两票——足足多上了四票。
牧卿露出疑惑的神色,皱眉道,“天秀令?”他扫视了周遭的新旧贵族,发现在场所有人皆是神色复杂。
关于天秀令,他略有耳闻,但是——
这个严重违背票选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平民身上?虽说天秀政权在八年前就已经覆灭,但是因为种种历史遗留的原因,天秀令的票选地位却并没有如同天秀政权一样被抹杀,禁用天秀令也是众人心目中不谋而合的意愿,如今出了个钻空子的人,怎么会不吃惊?
牧卿面色不善地看向易见西,对方却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利索离开了会议厅。
牧卿眯起眼睛,看向覃明德。
覃明德尴尬笑了一声。
“将军。”祁峰老远便看见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大厅方向出来,忙快步上前,“将军为何要帮着新贵族?”
易见西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朝处城堡外走,长长的甬道回响着脚步声的回声。
祁峰不依不饶,大声道:“莫非将军是害怕了?忘记新旧贵族八年前是如何将执行官……”
易见西停下脚步,声音波澜不惊,反问:“这就是你作为一名侦查兵所具有的素质?”
祁峰霎时间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低下头,行了一记军礼。他只是,太激动了,作为曾经的天秀门阀军,他实在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不仅是他,全侦查军都无法容忍。
看着新旧贵族狗咬狗不是很好么?为何要打破这种平衡?他不理解。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冲动除了制造更糟糕的结果之外,还会给敌人暴露自己的短板,希望你今后谨记。”易见西将手套上的褶皱抚顺,三指间夹着一柄三菱刺刀,朝甬道高墙东南方向凌空一掷,闷哼声登时响起,空中掉下一个橙衣致幻师,龇牙咧嘴。
祁峰诧异瞪大了眼睛,顿时血色上涌,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作为一名侦察军领队,他居然没有发现空中隐藏着窃听的元素人致幻师。
易见西俯下身子,从致幻师身上拔出菱形刺刀,沾了血迹的刺刀在拔出那一刹那瞬间恢复光洁的模样,刀尖处闪过一抹暗红色,稍纵即逝。
他将刺刀收入袖中。
“祁峰,我郑重向你起誓,我会忠于天秀族。”易见西语气平缓,嗓音被易声装置筛成惯有的沙哑,“所以,做好本职的事,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祁峰一时愣住,眼巴巴看着那道远去身影,一时也不知道是何情绪。
这位刚从可帕多米河回来的将军,似乎还是如八年一样,步履依旧坚定,身影依旧孤独,背脊依旧挺直。
从来没有变过。
易见西刚走出辛佤堡,葛升的亲侍胡训便出现了,“易将军,请收好您的令牌,方便的话,请移步首席官府,首席官想与你商量兵力分配问题。”
“不必了,”易见西接过天秀令,淡淡拒绝,“首席官只要如当初承诺的,允许三万新兵编制到我的麾下。其它的,没有什么好商量。毕竟,我不是商人出家,不懂商量谈判,也没精神气讨价还价。”
新贵族一党八年前曾是沃瓦大陆上有名的商业巨户,在一次政权更迭中抓住了时机以雄厚的资产为助力入驻帝国核心。
这也是旧贵族为何看不起新贵族的原因。
“好的,”胡训脸上的笑容与他主人如出一辙,“既然易将军公务繁忙,那我就长话短说,三万新兵可以拨给易将军麾下,只是——此次西征,必须由易将军作为主帅。这也是首席官的意思。”
“这样吗?”易见西淡声问道。
胡训:“是的。”
“我答应。”易见西语气不辨喜怒。
“那小的就不妨碍易将军了,将军慢走。”
易见西听尽胡训语气得意之色,面罩下唇角弧度轻轻牵起,吐字冰冷:“再会。”
格瑞音城某条坎坷不平的平民街贝雷街上,一间破破烂烂的鞋铺,上挂一块被虫蛀得面目全非的匾额,上提十二字。
平凡鞋铺,免费算命,预知来事。
“算”字还写错了。
刚喝二锅头喝过劲的修鞋匠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伸长脖子朝外面看了看,嘀咕道:“难怪今早右眼皮跳个没停,原来是来了个煞星。”
易见西走进鞋铺,“算运。”
修鞋匠浅灰色的眸子滴溜溜在易见西身上转了一圈,“要算命先修鞋,你鞋子又不坏,所以,不算!”
“辛佤储藏室五十二年前的青葑酒,两瓶。算不算?”
“算!”
鞋匠将易见西带进一件窄小的里室。
“你要算什么?姻缘?财运?官途?”鞋匠拿出一排乱七八糟的物事,有五颜六色的珠子,有金属徽章,有剪纸,还有酒瓶罐子,红色的丝线,卡牌……
易见西从口袋拿出天秀令牌,“天秀族的未来,以及沃瓦大陆存亡。”
鞋匠在看到令牌那一刹那脸色骤变,醉醺醺的脸上血色毫无,变成一种死气沉沉的深紫色,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拾起桌上的令牌,嗓音极度沙哑,犹如破败的风箱,“执行官的令牌……你是谁?怎么会有这个?”
“我叫易见西。”
鞋匠失声叫道:“五年前平息圣莱街暴动那个易将军?”
易见西不答。
鞋匠将物事都收了起来,“回去吧,我只是个骗子,算不了。你找错人了。”
易见西无动于衷,平静道:“天巫司难道是害怕了?”
“呵呵,哪有什么天巫司,易将军真是太抬举我这把老骨头了,天秀政权已经灭亡覆灭,沃瓦大陆再也没有天巫司了,不能守护自己的主人的天巫司,苟活于世已是罪恶,将军何必再往我上口撒盐呢?”
鞋匠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脸上皱纹千沟万壑,连泪都淌不下来。
易见西并不在意鞋匠的悲观情绪,淡淡道:“可帕多米河径流逐年降低,是否带有某种预兆?”
鞋匠脸上显现出老气:“可帕多米河是沃瓦大陆的长生河,断流之日,就是沃瓦十九城沦为废墟之时。”
易见西问:“天秀族,沃瓦大陆,可帕多米河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鞋匠沉默。
易见西见他不说,又道:“我不会让沃瓦大陆的子民受到伤害。若你想沃瓦大陆安然无恙,最好尽快将事情前因后果告诉我,至于新旧贵族那边,我会摆平。”易见西淡声道,“辛城那边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方法将他们安置好。”
话到这个份上,再矫情就是作死了。
“易将军,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拿沃瓦大陆的未来作为赌注来相信你,你也总该拿出筹码令我相信这不是你出于私心而布下的阴谋。”
“你想如何?”易见西问,对鞋匠的要求毫无意外。
鞋匠浅灰色的眸子闪过一片暗光,低声道:“听说过心蛊吗?”
心蛊是一种极其恶毒的咒蛊,受蛊的人相当于成为了下蛊人的附庸品,下蛊人随时都能决定受蛊人的生死,并通过蛊术进行各种折磨。
“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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