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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蛮
正是三月芳菲时节,少女却仿佛看不见那些个景致,原本总是轻声慢语的姑娘仿佛忘了平日里的尊重与端雅,提着裙摆一路奔走,生怕慢一点儿便赶不上那人。
结果是险险截住了与皇后娘娘话过别的齐飞。
“二哥!”
齐飞侧头,便看见了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跑红了一张脸,明明累得狠了却还是无比急切,也顾不得兄长身边尚有生面孔:“二哥,你先别走,我去求父皇,让你留下来!”
齐嫣是皇后之女,可不知道为何打小便亲近他,骤然听说他要前往岭南封地,即日出发,一时间便急了。
齐嫣到底是年幼,哪能轻易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她只晓得极好的一个哥哥今日便要远离。
齐飞不能苛责幼妹,也不能与她直言其中的龌龊,只能笑着哄她:“我是男子,到年岁了,总要出去看看——也不只是我,四殿下五殿下他们成了年之后,也是要到封地去的。”
他那皇帝叔父都已经因为不忍多留了他一年,还不够么?总归是要走的,到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乐得自在。
“你别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便是封王也不是往那样的地方去——那哪是前往封地,分明就是要放逐你。”
在宫中尚无言语只知木讷点头的少年倒是将小姑娘这一段话给他学得惟妙惟肖。到也不算是转性,一路护送过来也算是熟了,便露了本性。
再说方加冠却早早学会了沉稳的小王爷,出了宫不也像是换了个人?
听了刚交的好友插科打诨取笑于他也不恼,只学着听来的话道:“南蛮之地,也不晓得有了多少落草为寇的,跑到这旮旯,大抵也没几个人觉得我心甘情愿吧——不过,落草为寇,难道不是重在落草二字,姜兄说是吧。”
被点到名的“寇”与他大眼瞪小眼,原是都城到岭南十来日,年纪相仿的少年之间对对方也算是一知半解,故而姜昊对齐飞的“嚣张狂妄原形毕露”在没什么震惊。
如今天高皇帝远的不讲究,在宫中听小公主说完那话的时候,齐飞却是正色:“公主慎言。”
今上仁厚,若非如此也不会收留他,只是他的存在,终究是今上心中一根刺。
当初南公主齐瑄不也无辜的很?不过是无意中成了康王压迫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今上的助力之一……
总有的事,哪怕无心,也能害得人草木皆兵。
齐飞能理解,毕竟,他那位叔父,过得实在不算好:前半生担惊受怕,如今仇人之子长大成人,不远远地打发出去,难道还等着人找他算账?哪怕实在看不出齐飞有那样的心思,撂眼前也是扎心。
岭南这地方,今上挑得是既讲究也不讲究。
如同齐飞现下敢于“出言不逊”,这旮旯实在是偏僻,将他扔过来,便算是眼不见心不烦,放任他自己蹦跶了,但却也不用担心他因着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密谋造反——此地向来是“油盐不进”、“不服管教”的,你一个王爷说话,还不如当地有名望的家族管用。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岭南兰氏。
之前齐飞的那句“落草为寇”也并非空穴来风,起源,便是兰家。兰家也算得上是此处一个老家族了,据说是不知哪个朝代的一位武官,后人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被贬还是逃亡,就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挑了片山,更名易姓当了“草莽”,潜心钻研武艺,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后来,有了兰家的名声在,这一块也没什么人闹事,故而齐飞这个王爷,要不要都一样——横竖是没人搭理他的。
只是很巧,齐飞他,是个不务正业的。
这可不?刚落脚,便偷偷拉着姜昊避过了王府的人,溜到了山里企图拜访传说中的兰家家主。
*****
南边多山多水,山非崇山峻岭,水也非大江大河,只是那延绵不绝的劲儿,也是叫人烦闷的。
山道上两个小墨点,移动得缓慢艰辛,若是隔近了看,便能晓得那其实是两个少年,身量高些那位寻常之上添了几分俊朗,另一位确实好看得过了头,面如冠玉,往市井里一扔,非要叫村妇农户当成个小白脸。
这便是刚到地儿便偷偷摸摸跑出来浪的齐飞和被拖下水的姜昊。
眼见着离地方近了,姜昊瞧着边上这个深宫长大却依旧是嘴上不带把的,忧心忡忡道:“我那表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到时候可别乱说话。”
齐飞瞧见姜昊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忽地就起了坏心眼,似笑非笑道:“说不准‘那位’其实是盼着我在兰家找个王妃?”
兰家重子孙,到这几代都是女子当家,又不涉朝堂,若当真在兰家寻个有些地位的姑娘做正妃,齐飞也就当真再没机会去拉拢都城的权贵了——原不过随口一说,可却还真是没猜错的,今上仁厚,便是将他放逐,到底也是眼皮子底下养大的孩子,若娶个兰家的闺女,在这块儿也不必担心被欺负了。
姜昊已然叫他的不讲究惊傻了,只目瞪口呆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认真的?”
齐飞:“……”
原来他看起来竟像是认真的么?
“姜少爷,怎么今日有客人来么?”
清脆的嗓音,来自于明艳的少女,姜昊看见了人,一下子将齐飞方才说过的貌似不大妥当的话也都抛去了脑后,急道:“双双,快些回去跟阿情说一声,就说有贵客要来。”
兰双双笑了一声:“好俊俏的贵客。”
笑完,足尖轻点,顷刻间已然没了踪迹。姜昊一回头,看见齐飞那欲言又止憋了一句话的模样就觉得大快人心,看了一眼兰双双离开的方向,顺口介绍道:“双双在这一辈里也算是佼佼者,轻功尤其好——只是实在太过活泼了些。”
最后一句是带着笑意的,人都没认,便要顺口调戏一把,可不就是活泼得过了头?
齐飞看出了姜昊是在幸灾乐祸,伸出一只手摊了摊,对此并不发表个人看法。
有了兰双双通报,等他们两个到了兰家的大门口,便见到有人候在门口了。为首的是个看着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仍挽着女儿家的发髻,只是单看姿态笑容便挑不出任何错处。被姜昊喊过来报信的兰双双站在姑娘身后,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为首的姑娘待他们停下了脚步,笑道:“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齐飞忙道不敢:“是我叨唠了。”
兰情是兰家如今的家主,据传闻每一代兰家家主都是如此,待有人能接班了,便迫不及待要将事务全数扔给接班的儿子或女儿,自个儿跑出去浪去。
譬如上一代家主,兰情方及笄,便被推上了家主之位,成日面对着家中教她管理事务的长老和尚且年幼的妹妹,此外还得对演武场和藏书阁雨露均沾,也就兰情性情温和,不然,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兰情向来耐心,来造访的人她通常都是亲自接待的,而今日,还特地将寻常不肯见人的亲妹妹兰恬拉了出来作陪衬。
*****
“诶诶诶你看,是兰恬诶,兰恬跟家主大人一起出来了。”
周边忽然就开始躁动,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兰玉胭眉都不曾皱一下,只当没听见,依旧擦拭着手中的长弓。
“果真是好漂亮,玉胭你也别总闷着了,诶,怎么家主身边还跟了个好齐整的小哥哥,生得比姜少爷还好——之前都不曾见过啊。”
在隔壁姑娘的骚扰下,兰玉胭终于舍得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而后又垂了眸,没言语。
她一早便晓得,宁王齐飞今日会来,并且会由兰情亲自接待——上辈子,也是一模一样的状况。
兰玉胭是重生的,具体什么情况她自己也不晓得,上辈子兰家遭了变故,兰玉胭是在护着族中幼儿逃离的过程中失去意识的,醒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回到了十四岁,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兰玉胭,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兰家人的身份。
上一世,也是到了最后关头,兰玉胭才晓得自己身上流的竟不是兰家人的血——在那样的时候,兰情与她说,她帮兰家至此已经仁尽义至,然后,让她走。
“玉胭,族中老人说你非池中之物,所以,你不该毁在这儿。”
说起兰家的变故,也与兰恬和齐飞脱不开关系。
上辈子,求娶兰恬的并不是齐飞,却是太子殿下齐昕——当时兰恬与齐飞关系极好,全然没料到中途能跑出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齐昕,开口便是许她皇后之位,如今兰玉胭倒是能推断出来了,齐昕不见得就是看上了兰恬的美貌,他也就是为了给“迟早要迎娶兰家幼女”的堂兄齐飞添堵。
结果兰恬是叫兰情一直宠过来,出言不逊也不是一回两回,叫齐昕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估摸着也看不惯,脱口道:“那我在这山中岂不是更自在?”
一句话将齐昕气得不轻。
况且也是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事——放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去做,却说在岭南的山里更自在,这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说明将来若嫁了齐飞,齐飞便要在这岭南称王,不服管教了?
也是这么一出,在齐昕和今上心中埋下了长刺。
只因为兰恬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为多少兰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可直到最后,兰家也没人去怪罪兰恬,只说朝中忌惮岭南兰氏已久,这不过是找了个机遇,只要兰氏儿女不肯像他们称臣,不肯给出为奴为婢的“诚意”,都不能叫他们轻易放过兰家。
迟早的事罢了。
大抵这便是血统吧,兰玉胭自认做不到这般,做不到兰家人这样明白宽容,她心里,还是怨兰恬不懂事的。
兰玉胭没兴趣凑热闹,齐飞却还是注意到了这边——湖边挽弓而立姑娘生得秀丽,乍一看之下,竟给他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若非亲眼瞧见,齐飞是在不敢相信看着那样纤细的一双手臂竟能将一幅长弓拉满。
姑娘骤然松手,羽剑离弦,破空而去,直直扎入了湖对岸孤零零站着的一棵树的树干之中,尾羽震颤两下,便不再动弹。
齐飞一声好几乎就要喊出来
兰情顺着他目光看去,顺口道:“玉胭算是这一代里最为刻苦的一个,大多数人都比不得她。”
也是见过的兰家女中最为格格不入的——齐飞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对于兰情对兰玉胭的夸赞,兰恬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兰情当即也没跟她计较,只朝着那边看了一会儿,与兰双双轻声说了句什么,兰双双便往兰玉胭那边去了。
兰玉胭原本是不打算掺和进这一回的事里的,也没心思要到家主面前露脸,结果便听见了终日能听见的一把黄鹂鸟似的清越嗓音唤自己的名字:“玉胭姐,家主唤你过去一下。”
兰玉胭莫名,上一世明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只是到底是重生,重生便是变数,她不可能指望着什么都按原本的轨迹来,这一世她比从前拼命了,伴随着实力上升,在这一辈还未离家的男孩女孩里头名气也有所上升,兰情注意到她也不算什么怪事,只是,在这会儿找她,也实在是太刻意了些。
她跟着兰双双去了,给兰情和姜昊见了礼,兰情又顺口将她引荐给了齐飞和兰恬,过了最起码的见面礼节,兰情便道:“我听主事说,你过一阵子要出去历练?”
兰家儿女长到了一定年龄,都有两个选择——留在家中带新一代的弟子,或是外出历练。
外出历练能给兰家扬名,是最容易立功的,但上一世兰玉胭只当自己是兰家一个普通孤儿,一心想报答家中长辈养育之恩,加之她本身就不是个有野心的——哪怕是重生后也一直延续着“安于现状”的本性——故而,她选择了留守。
有矛,便也该有盾,兰玉胭选择了去成为捍卫兰家百代传承的基石之一。
可重活一世,又从兰情的只言片语里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有异,那一句“非池中之物”始终是成了横亘在兰玉胭心里的一道长骨,扎得她生疼。
是不是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明白了那个“非池中之物”是个什么状况,她就能有能耐去护着养育她两世的兰家?哪怕不能,出去立了功,提到了地位,是否就能劝着兰情去管管兰恬,莫叫她因为一时快意惹下祸事?
上一世留在兰家,成了待宰的羔羊,这一世,到底想走走不同的路。
此外,也是存了私心——着大抵也是她和兰家人血脉不同的一点——若她真的还有家人,那他们,会不会也对她有过那么一丝的想念?
正巧兰情提到了,兰玉胭其实也有疑惑,上辈子那状况,兰情显然是知晓她不是兰氏儿女的,她终究,还是想问清楚。
——兰玉胭点头:“回家主的话,玉胭这些年,也一直想出去看看,只是心里仍有疑惑,不知家主可方便寻个时候为玉胭解惑?”
她向来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这话说出来了,自己都觉得不妥当,可兰情不过愣了愣,也不恼,笑道:“向来不理人的玉胭要找我,我自然是得空的——便明日午时吧,正好一处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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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文呀~
这大概是一篇不伦不类的武侠,兴奋地搓手手~
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日更是不可能日更的,再也不要日更了,什么时候想不务正业了就会更啦(不你)~
最后阿荨她脑子不仅有坑还喜欢离家出走,这一点请大家多担待~
开篇的视觉是为了顺带交代背景,齐飞他就是个配
嗯,说开就开,我们不怂,今后的日子请多指教啦~
感谢点进来的你,么么哒(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