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为谁夭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
　　A城灵山的桃花尤为有名。各种品相的桃花争相开放，满山殷红一片，深深浅浅。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灵山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满山满树的桃花经过一夜春雨滋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妖艳异常。
　　一群就要毕业的大学生相约到灵山踏青，想多留点青春的照片，给他们美好的校园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卫苡青和同学打闹玩笑着，连日找工作的辛苦在这样一片盎然春意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还没毕业呢，就有点舍不得我们学校的‘四大名捕’了，怎么办啊，之前恨得牙痒痒，现在却有点想念了。”一个男生笑着哀嚎道。
　　几个同学取笑道：“你这是自虐啊，那次考试把你逼得还不够啊，你还舍不得？”
　　那男生苦笑道：“也是啊，每次考试只要遇到这四个老师，那合格率是惨不忍睹啊。”
　　其中一个同学指着哀嚎的男生说道：“我记得你有次都被逼得生吞了纸条，把你的英雄事迹再讲一遍，咱们乐乐。”说完大家一起哄笑。
　　那男生也不恼，起了劲，说道：“你们知道，我那时有多机智吗？她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那架势如同老鹰看到脱兔啊，四大名捕之一，名头不是盖的。说是迟那时快，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假装抓痒，把纸条快速塞进嘴里，硬是咽了下去。哈哈哈哈......如果不是考试，我真想抬头看看她当时的脸啊。”
　　一个女生打趣道：“是啊，我当时看你后背都湿了一大片了。”
　　“能在四大名捕手下逃生的有几人？！一个手，一个手都没有吧？”男生伸出一只手，在大家面前晃了几下。大家笑着点头附和，还有几个打趣他。大家笑成一团。
　　卫苡青觉得有些累，便悄悄避开众人。
　　昨天她和家里通了电话。家里的意思是：好不容易考到了大城市，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回村里了；找份好工作在大城市立稳了，以后也可以帮衬下弟弟。可是在大城市找工作哪有那么好找的？她没有门路，没有钱，只有一张青涩的脸和一份看着精致的简历。她想要参加国考，但是想想家里的经济情况，怕已无力再支撑，只能作罢。卫苡青叹了口气，目前只能先找份工作稳定下来了。
　　她独自来到一棵桃树下。这棵桃树粗如碗口般，枝繁花重，粉粉嫩嫩。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花瓣纷纷应风而落，犹如千万只粉玉色的蝴蝶翩翩飞舞，甚是好看。空气都似乎有了一股甜甜的花香。这样的季节真适合出来游玩，心情似乎都变好了一点。卫苡青轻轻抬头，让花瓣从眼前缓缓飘过，其中一片飘落到她的额头，湿润润的，带着一股幽幽的花香。卫苡青嗅着花香，不禁陶醉其中，突然，她觉得一阵眩晕，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卧倒在桃树下，落英依旧纷飞。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头异常沉重。她伸手摸去，发现头上戴着一顶凤冠，凤冠两侧垂下两股绞成翠珠的流苏；再看身上，穿着牡丹绣花缎织红袍，肩披品红双蝶金丝霞帔，颈佩七彩宝璎珞；下着红色长裙，脚蹬双凤采牡丹喜鞋。一身的红色，格外光彩耀眼。这，不是古代的嫁衣么？卫苡青心中惊讶不已，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是在做梦吗？
　　这时，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同时响起一妇女的尖叫声：“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可千万别傻呀！”
　　还没等卫苡青有所反应，那妇人牢牢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细声细语劝慰道：“小姐，奴婢知道让您嫁给王爷，您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作践自个儿呀。您要是有个万一，让奴婢如何向家主交代，如何向太子交代？小姐呀，嫁给王爷那是您的命。虽然不如太子，但是好歹，好歹，那也是个王爷呀！况且听说那王爷的相貌人品是一等一的好，您过去了是正妃，身份尊贵，比不得那些下人......”
　　“等等，等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卫苡青打断妇人说道。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府那边还在等着呢，再晚，错过吉时可不好了。我们赶紧赶路吧。”妇人说着就要把卫苡青拉走。
　　“我不走，你到底是谁呀！”卫苡青都快要哭出来了，这叫什么事啊？莫名其妙的。突然她灵光一闪，似有所觉：“你刚才说什么？王爷？”
　　妇人点点头。
　　“我，小姐？”
　　妇人又点点头，心中有点担心，这小姐不会是伤心伤傻了吧。
　　“你说的王爷是哪个朝代的王爷，我又是谁家的小姐？”
　　妇人愣了片刻，哀叫起来：“哎吆，我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闭嘴！先回答我的问题！”卫苡青有些着急了。
　　妇人战战兢兢地说：“您，您是已故镇军大将军的女儿苏毓蓉啊；王爷是是——安城王刘璟。今日是送嫁日。”
　　“那我刚才在做什么？”
　　妇人看她也不像作假，满脸疑惑，颤巍巍地指了指卫苡青身边的桃树。卫苡青顺着看过去，只见一条殷红丝质罗缨垂挂在桃树枝上，罗缨上面有打过结的痕迹。这下卫苡青明白了，敢情这叫苏毓蓉的女子不想嫁给那安城王，所以在这里上吊自杀呢，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窜到了她的身上。
　　卫苡青笑着对妇人说：“你弄错了，我不是你家小姐。”说完就要走。
　　这新娘若是走了，作为喜娘的自己怎么交差呀？想念间妇人一把抓住新娘的袖口，还想开口劝，但看新娘一脸正经，想起之前种种逼嫁的情形，心知劝是没有用的。她高声喊来几个随侍女官，把小姐强塞进了花轿。她便哆哆嗦嗦地把一块带有蒙汗药的手绢捂上了卫苡青的嘴鼻。这是临走时家主和夫人叮嘱的，若是小姐有异常，可用非常手段。等卫苡青不再反抗了，她便重新整顿好，命令送嫁队伍吹吹打打，再次热闹上路。
　　迷迷糊糊中，卫苡青被搀扶着走出了花轿，喜炮响彻大街。她来到中堂之上，透过红色薄纱，满屋子的人影，虽看不清面容，但一个一个嘴上都说着恭喜恭喜。一位青年男子身着锦衣和自己并肩而立，他应该就是新郎了。卫苡青顾不得紧紧搀着自己的喜娘，对他喃喃道：“你们弄错人了，我不是新娘，你们真的弄错了。” 此时鞭炮、喜乐一阵接着一阵，并没有人听到卫苡青在说什么。
　　安城王刘璟看了看卫苡青，皱紧了眉头，隐忍心中不快。礼官已经在唱礼，众宾客都在一旁观礼，还有父皇派来的内官也在，刘璟不想这时出什么意外。在卫苡青摇摇晃晃之际，他轻扶了一把，在她耳边冷冷说道：“本王不管你是谁，现在必须行完礼。”
　　卫苡青顿了顿神，说道：“行完礼，是不是就会放我走？”
　　刘璟不可思议的望了眼卫苡青，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卫苡青强打起精神，和刘璟一起行礼。在卫苡青看来，拜堂并不能算结婚，没有民政部门点头，那是没有法律依据的，是不被保护的，都不能算是结婚，只是一场闹剧。她心里盘算着：拜堂就拜堂，等拜完堂离开这里，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也太夸张了。
　　礼官庄严肃穆，一丝不苟地高唱道：“跪——，献香——，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刘璟用红绸缎牵着卫苡青，在众人簇拥下进入贴满了喜字的洞房。屋内珠光宝气、富丽堂皇；一对显眼的大红花烛，正热热闹闹地燃烧着，红光映辉；桌上放着斗，斗内装有五谷；喜床前挂着“百子帐”，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床上铺的是朱红彩缎“百子被”。
　　卫苡青进洞房时被屋内暖香一冲，更晕乎了。此刻她坐在软软的喜床上，恨不能葛优躺。众人见新娘如此模样，一点不像将军府调教出来的女儿，想笑又不敢笑，个个强忍着。服侍新郎新娘的女官也把头垂得更低。喜娘在一旁不禁汗涔涔，按王府规矩，接下来的就没她什么事情了，可是她实在是有点不放心。王府的几个年轻婆子笑拉着喜娘出去。这几个婆子看喜娘有些踌躇，笑道：“哎呦哟，您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这里这么多人还怕照顾不好您家姑娘不成，走走！”口中说着一路辛苦，必要好好喝几杯才放她走等话，带着她出去喝酒去。
　　洞房内刘璟铁青着脸，冷冷扫了一圈，众人顿时如同被浇了盆冷水，悬心吊胆。刘璟手持缠了红的弓箭向四面虚射了一下，早就立在一旁的内官接过刘璟手中的弓箭。另一位内官递过一柄玉如意，他依礼掀开一直罩着卫苡青的薄纱，并挨着卫苡青坐下。
　　两边女官跪地，各自奉上瓠，又一女官奉上器皿。安城王拿起自己面前的瓠，将瓠里的酒缓缓倒入器皿中。
　　卫苡青看着安城王，只觉得他的动作优雅，就如同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一般，不觉有点看呆了，直到他犀利的目光射过来，才惊觉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赶紧取过自己面前的瓠，依样画葫芦，照做了一遍。
　　女官将合卺酒分别倒入合卺玉杯中，递给新人。安城王仰头一口喝完，卫苡青犹豫了下也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众人都一愣，从来新娘都是羞怯怯地小抿一口意思下就可以，如此豪爽的新娘还是头一遭见。在卫苡青一阵咳嗽中，礼官赶紧朗声道：“礼毕——兴。”
　　众人见刘璟阴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也不敢闹什么洞房了，吃完酒席，道完喜，赶紧回各自府。自此京城大街小巷都在笑传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安城王刘璟，娶了一位与众不同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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