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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卷毛
爱德华多是在键盘的敲击声中醒来的。
他的脑袋一片昏沉,甚至有些疼痛,记忆一时间没有办法回到它原来归属的地方,于是他就这样躺着,一直听见键盘的敲击声,这让他有些烦躁,想让马克的动静小点——
哦操。
仿佛某个节点被打开,记忆立刻回到它原来的位置,一段段乖乖的排列好,一些画面开始浮现在他的眼前。
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的手机,酒吧里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穿着卫衣的人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被一个女人甩了。”头发卷曲的男人——也许是男孩,他看起来太年轻了,比爱德华多还要年轻许多——说道,“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甩,因为我和她约会了几次,然后她就对我说我们不合适,但准确来说我们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酒吧的灯光有些暗,打在他的脸上显示出忧郁却又无辜的气质,他抿了抿杯中金棕色的酒液,然后皱起了眉头:“说实话我还没有到喝这个的合法年龄,不过好像这里也没什么人管。”
男孩——爱德华多决定还是叫他男孩,盯着杯中的酒,有些费解的模样,不知道是为什么而费解,“你呢?”男孩转头看向他,“你在这里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爱德华多当时估计已经喝到断片了。
他发出了一声带着宿醉痛苦的轻叫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停止了,转椅的扭动声,一个人到了他的身边:“嗨,早上好,你还好吗?”
“我很好。”爱德华多下意识低声道,接着他抬起头,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不,也不算全然陌生,昨天晚上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点了一杯最低度数的酒,然后念叨了半天爱德华多现在回想不起来太多的东西。
“发生了什么?”爱德华多道,他站起来,欣慰的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外套被解开了放在一边,看起来他并没有做出太失态的事情。
“你喝的很醉,我没有在你的身上找到手机。”男孩道,“所以我就把你搬回了我的寝室,等你醒过来。”
“哦,是吗。”爱德华多道,“对不起,但是——”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想起男孩的名字——“理查德,你这里有水或者什么液体吗?”
“哦,有的。”理查德急忙去倒了一杯水给爱德华多,爱德华多一饮而尽后才道:“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太麻烦你了。”
“没有,”理查德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确不太轻不过这些事情没什么,还有就是你还记得你的手机在哪里吗?”
“没事,”爱德华多道,“我把它丢了,因为——某些原因。”
“哦。”理查德知道自己不该问下去了,他站在那里,好像在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总之,你可以给我个电话吗?”爱德华多道,“我以后可以请你吃个饭之类的,谢谢你把我从酒吧带了回来,我今天上午还有一节课,现在可能待不了多久——”
“你是哈佛的学生?”理查德道,“哦,我还以为你是个已经工作的人什么的——没有关系,这只是件小事。”
“不不不,我一定要表达感谢。”爱德华多道,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便签纸,“可以给我你的号码吗?”
“好吧。”理查德道,看起来甚至有些为难的样子,说出了自己的号码,写完那串数字之后,爱德华多瞟了眼理查德身后的电脑,上面正编写到一半的代码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你在编程?”爱德华多假装随口问,将便签纸收好。
“是的,我的爱好,我在学校主修生物信息。”理查德道。
“很好。”爱德华多道,强迫自己忘记这古怪的熟悉感,哈佛的宿舍,转椅,正在编写的代码和卷头发的男孩——他真的得走了,不然他恐怕自己会因为宿醉再吐出来。
“再见?”他对理查德道,男孩道:“好的,我——我送你出去。”
当然,理查德将他送到门口后便回到了房间,而他带着对于周遭景物的诡异熟悉感走出建筑,在离开前看了眼理查德居住的宿舍楼的名字——
柯克兰。
哦操。
爱德华多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感叹。
——
直到三天后,爱德华多才终于真的有时间请理查德吃上一顿饭。最近毕业季,他实在是太忙了,那天晚上不过是情绪激动后的一个小插曲,那甚至又给他第二天的课题讨论造成了一些影响,他过了一天才重新补上落后的进度。
他看了眼新的手机里存着的号码,想起那个卷头发的男孩——他不禁感觉背后有些凉意,苍白的皮肤,不善言辞,理查德甚至也穿着卫衣,坐在电脑前不断的敲击着键盘。
没关系的,他告诉自己,不会有第二个马克,你清楚这个,你在恨着那个家伙的同时不可否认他的天才不可复制,他的野心也是。而且只是吃一顿饭以表谢意,你不会和理查德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你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所以他拿起了电话。
“嗨,”他道,“理查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前几天的爱德华多。”
——
他订了一家中档的餐厅,但是在哈佛学生中很受欢迎,理查德看起来并不像是所谓上层阶级出生的人,虽然爱德华多不确定,他也不想让理查德不自在。
他们约好了中午十二点见面,但是当爱德华多提前十分钟到达餐厅的时候,却发现理查德已经坐在那里了。他的膝盖上放着一台电脑,他专注的盯着屏幕,手不断的敲击着键盘,嘴中还叼着什么——像是棒棒糖一样的东西。
看见这一幕,爱德华多感到自己的心停滞了一瞬间,刺痛袭来,然后被压制,他强迫自己神色自若的走过去。
理查德是如此的专注,乃至于直到爱德华多开始呼唤服务员,他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嘴巴半张开,含着的东西掉了出来——啊,那是根棒棒糖——接着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棒棒糖,顺着发出的叫声粘上了满手的糖液。
爱德华多立刻递过去一张湿巾,理查德急忙道谢道:“对不起,我刚刚编代码太入迷了。”
“我知道。”爱德华多笑道,“我曾经有个朋友,他也经常编代码编的入迷。”
“是马克.扎克伯格吗?”理查德一边擦手一边问,他把棒棒糖放到了一边的纸巾上,抬头便看见爱德华多的脸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个的,我只是——”他说话有些结巴,“我是在你走后才发现你是‘那个’爱德华多的,我的意思是,对不起——”
“不不不,”爱德华多立刻道,“这是我的问题,你没必要道歉。”
理查德小小的点头,然后从旁边的背包里又掏出一根棒棒糖,看见爱德华多在看他,他愣了一下,解释道:“我有些低血糖,前几天好像有些严重,所以医生让我用这些,额,缓解一下。”接着,他犹豫了下,将一根紫色蓝莓味的棒棒糖递到半空:“你要来一根吗?”
“什么?”爱德华多道,“不,不用了,谢谢。”他笑了起来,“让我们点餐吧。”
理查德默默的点点头,把电脑关了机,放到一边。
“所以,”爱德华多道,“你是大二的学生吗?”
“我是大一的学生,”理查德道,“今年才入学,本来我是去年就被录取了,不过我打了一年的工想赚些生活费,嗯,就是这样。”
“打了一年的工?”爱德华多觉得这对他倒是有些新鲜。
“我们家的情况——不是特别的好,”理查德咬了咬唇,“所以我想可以过个,你知道,间隔年,去赚点生活费之类的,减轻点负担。”
“你做了些什么?”爱德华多好奇的问。
“送外卖,端盘子,帮一些小网站补一补bug,差不多就这些。”理查德道,接着他好像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天花板,然后朝着爱德华多笑了笑。
在气氛变得尴尬前,爱德华多道:“所以你对学校的生活适应的还好吗?我记得我刚到学校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期,后来交到了许多朋友才好一些。”
“这个,”理查德道,“实际上我感觉不到不适期什么的,”他的声音渐渐的有了低了下去,“大学和高中好像就都一样的,那些人......”
“对不起?”爱德华多道,“你能说大声点吗?这里有些闹。”
“我的意思是,大学和高中,和店里那些打工的时候一样,都有些自作聪明的人喜欢取笑别人。”理查德的声音大了些,“你知道,那些喜欢去健身房的人,总爱以损人为乐,手上拿着个运动水杯就喜欢追着你带人一起取笑你是个呆瓜——”
理查德停住了声音:“所以我说没感觉大学有什么变化。”
“理查德,”爱德华多道,“你不——你不反驳他们吗?”
“我做过,”理查德道,“不过他们还是一样的,嗯,喜欢取笑我,甚至更厉害了,所以我一般都不理会他们。”
他含着棒棒糖,规整的坐在爱德华多的对面,像是个犯错的小孩一样。
那一瞬间,那股子违和感忽然消失了,爱德华多明确的意识到面前的人和马克完全不同。那让他自在了许多,心里似乎有什么瞬间通了,他的笑容都变得更加自然。
“你可以试着和他们做朋友。”爱德华多道,“试着多和他们交往,也许你会发现不一样的东西。”
“不要。”小卷毛皱眉低声咕哝道,“他们都是一群蠢货,连最基本的DNA序列数据处理都不知道怎么做。”
爱德华多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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