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熟

　　没完没了的雨，苏清看了眼窗外。F大的宿舍区绿化建设很好，秋雨浸得树叶色泽鲜亮，各色层层交织，亮得甚至有点逼人眼。苏清收回视线，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风衣外套上出了门。

　　缴完住院费，苏清一项一项看完单子上的支出记录，折起来放到口袋里。米市的这家医院病房极难入住的，好在表姐在医院工作，顺利排上空位也帮忙第一时间垫了钱，才有了个位置。
　　大医院的压抑感每次都闷得苏清眉眼更清冷。生老病死，苏清想，都太沉重了。临进门，苏清理了理表情。
　　“阿清来啦，”说话的是赵初。苏清下午在学院里忙活奖学金评选找老师签字，苏母这边上午抽腹水，离不开人照顾，只能请好朋友赵初帮忙。
　　“怎么样？稳了？”
　　“嗯，算完事儿了”，苏清走到苏母病床前顺手往上提了提被角，“大概两个多月吧，八千就下来了。”
　　苏母本就不高，一米五三左右，病发以后两个月时间里接连不断的呕吐和最近的化疗极度消耗身体，躺在床上的苏母显得前所未有的小。苏母没什么力气，笑了笑，眼睛是苏清记忆里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明亮，就是眼周的皱纹因为瘦了不少，皮肤松弛而更深了。

　　“可以啊，阿清。”赵初坐在苏母身旁，“阿姨你家苏清太优秀了，我爸要是知道又要整天念叨我了。”赵初长得可爱，也算苏母看着长大的，学着她老爸平常数落她的样子逗苏母开心。
　　赵初笑说自家老爸是暴发户，赵爸早些年潮哥一个，老了发福了仍然不改风格，港式花衬衫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出去谈生意颇有电视里暴发户气质。

　　苏母输了营养睡过去后，苏清送赵初出去。
　　“阿姨下午看起来状态还挺好的。”赵初出了门也没有了平日的活泼，看着身旁又瘦了的苏清叹了口气。
　　“喂，”赵初提溜着苏清后领口，“你看看你穿的，就不能再穿个保暖的卫衣。”
　　“出来急，感觉也不太冷。”

　　赵初翻了个白眼，“行，你不冷，但是显得你更瘦了啊。你是没看你下午进来的时候，笑比哭还难看呢，瘦的干巴巴的，我都看着担心，更何况你妈呢？”

　　苏清笑了笑，“担心我收下了，骂人没有必要。”
　　毫不意外又得到赵初一个白眼。
　　苏清看着，觉得赵初和下午看到的雨后景象一样鲜亮。
　　“我知道你压力大，但是你也得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大美人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赶着明天讲课的资料，这两天睡得晚了。”苏清解释。
　　“还给人补着课呢？那小孩儿不是都要念高三了吗？”
　　“她妈妈说我教得好，信任我。谁知道呢，我有钱赚就好了。这次还要配合他艺考的时间，每小时价格给我涨了一倍。”
　　“可以啊！”赵初忍不住惊呼，“他们家也太大方了吧！”
　　苏清点点头，是很大方，苏清厚着脸预支了到寒假的家教费，梁照妈妈二话不说也转到了账户上。

　　二人下了电梯往大门外走，夜黑后雨气更重，风一刮贴着衣服传递湿冷。苏清缩缩身子跟着赵初打车，等车间隙，赵初问苏清还剩多少钱。
　　苏清报了个数。
　　赵初张嘴几次没说出话来，车到身前了，才艰难开口，“我要了我爸两万块，张丽已经不高兴了。”
　　苏清替赵初拉开车门，“两万已经很感谢了，放心，小姨早上说后天再给我一点。”
　　“不过有我一口吃的以后肯定也有你一份。”赵初坐上车头又探出来。
　　“嗯，以后还要抱你大腿。”摁回赵初的头，苏清招呼着司机师傅开车便往回走。

　　其实没钱，小姨早就不接电话，也找不到人。表姐也总躲着她，苏清吐了口气往回走，表姐的孩子今年上一年级，也正是开始到处报班用钱的年纪，苏清也不好开口再借。

　　电梯眼看着半关，苏清正准备转头等另外一个，电梯厢里的人按了开门键。
　　苏清直觉自己打断了电梯两人的谈话，进电梯时她分明听到了一声包含无奈的“少爷”。
　　现如今还真有仍然遵循老一套叫少爷啊，她不自觉抬头看站在中间“少爷”一眼。
　　男人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被扯开些，眼睛看过来带着些秋雨的凉气。

　　美好的东西是一天疲劳的慰藉，苏清走出电梯后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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