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缘

作者: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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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光之灾


      数九寒冬,飞雪漫天。
      天将将擦亮,这座老城还没升起炊烟,鸡鸣犬吠中,积雪映亮了大街小巷。

      风卷着雪吹进一条小巷,“吱啦”开了一扇门。那门破破烂烂,被风吹过朽烂的破口,呼啦直响。
      从门里出来一个垂髫女娃,六七岁的模样,两手费力举着高至腰间的木桶,摇摇晃晃出了门。
      桶里放满了洗净的衣裙,看得出刚从水里拧出来不久,一层薄薄的水渍冻成了冰壳。

      这孩子身穿一件薄夹袄,颜色依稀是大红色,但早已洗成了淡淡的浅红;衣襟上打着几个补丁,一双旧单鞋上也留着缝补过多次的痕迹。
      她停下来歇息,搓着小手哈气,围着木桶跳脚,头上梳着的两个小小的辫子整洁清爽,一跳一跳晃动着。个头虽小,脸盘也被冻得通红,但是一双眼睛稚气干净,透着灵气。
      她又拎起桶来,这次一口气拎到了巷子口。那里有零零星星几个摆开摊位的小贩。一个卖糖葫芦的、一个摆开蒸笼正蒸着包子的、一个卖炮仗的。天气寒冷,时辰也尚早,街上并没有多少人。

      到了巷口,头上已经微微出了一层汗。卖包子的二胜儿看见了,远远招呼着:
      “小莲花儿,又帮你娘送衣裳啦!”
      说着把蒸笼盖上,跑过来帮小女孩拎桶。二胜儿今年已经十七了,拎这个桶倒不费力气。
      “谢谢二胜儿哥哥!”
      被唤作“小莲花儿”的女娃娃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些喘息。
      “今儿个天冷,你娘又发病了吧?”
      小莲花儿“嗯”了一声,跟在二胜儿后面过了巷子口,她穿的少,刚刚拎着桶出了汗,现在被风一吹,一阵子发起抖来。
      二胜儿没发现,还在前面说着话。
      “真难为你们孤儿寡母这么辛苦讨生活。”
      “阿嚏!”
      小莲花儿终于打出个喷嚏。二胜儿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到了。

      那是处高敞轩亮的宅子,青木大门,门前两个面目狰狞的石狮子。正是本地大户陈员外的宅邸。
      二胜儿把桶放下,回头蹲下看着小莲花儿。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别再冻坏了。”
      小莲花儿点点头,跑上前去扣那扇大大的门。但她个头太小,蹦着也够不到那个大铁环。
      二胜儿听着声音回头,帮她扣了门。
      小莲花又道谢,二胜儿摸摸她的头,叹口气走了。

      小莲花儿和她娘珍娘两人相依为命,五年前来到这里。那时候珍娘挺着个大肚子,还是二胜儿当产婆的娘帮忙接生的呢。
      珍娘巴掌脸,尖尖的下巴,细细白白的皮肤,纤纤柔柔的眉眼,是个好像说书先生的段子里出来的仙女似的美人儿。可惜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身子也弱,为了养孩子操劳过度,等小莲花儿长到五岁,珍娘终于一病不起。
      这小莲花儿小小的人,已经显露出一些她娘的明丽,这寒风中脸更是像透明的瓷娃娃似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许久,那青木大门咣当着开了一道缝。
      一个粗壮的家丁探出头来,天冷本就脾气不好,见是个丫头,嘟囔一句:“走后门,走后门去!”
      “可是后门太远了……”泪珠儿晃荡在眼角。
      家丁到底没说什么,门拉开,让小莲花儿把桶拎了进来。
      小莲花儿吃力地拎着桶。那桶里是她连夜洗好的衣服,娘昨晚又咳出了血,剩下大半桶只能让小小的女儿做。
      那家丁原本闷头在前头搓着手,终究忍不下心,回来帮她拎了桶。
      “下回走后门!”

      走到后院,找到管事的刘婶。刘婶也是刚刚起来,看见桶就开始嚷嚷。
      “怎么又迟了一晚上?就这么几件,回回都晚,今儿个又下雪,回头夫人出门丫头们跟着,备用的衣裳都不够用可就耽误事儿了,这工钱都不够扣的……”
      刘婶絮絮叨叨的,抬眼又看着小姑娘低着头缩着身子站在冷风里,那模样实在可怜。
      “我……我洗得很干净的!您看看,一点也没洗坏……能不能……不扣钱了?”
      说着就快哭了。
      “婶婶,我以后一定不会晚的,我娘还等着抓药,能不能,能不能不扣我的钱?”
      刘婶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孩子往屋里去,站在炭盆旁边。
      “别哭别哭,婶子不扣你钱。莲花啊,这么些衣裳,都是你洗的?”
      小莲花儿点点头,乍一暖和,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婶婶,这回您别扣钱,下次我多给您洗几件吧?”
      “行了,婶不扣你钱,等你娘病好了,刘婶还有绣活给她做呢。你拿这钱回去抓药吧。”
      那一桶衣服都是府里丫鬟们的中衣,总共有二十多件,一共是四十文钱。刘婶心疼孩子,拿自己的私房钱多给了十文。
      小莲花儿拿着五十文钱,怯怯地说:“婶婶,娘说不用这么多的。”
      刘婶打开里屋的旧衣箱:“莲花,你今年该六岁了吧?”
      “我娘说,等今年的莲花开了,我虚岁就七岁啦,娘就给我做新鞋子穿。”
      刘婶拿了两件旧棉袄,打量着大小合适,稍小的抖开给她穿上,一件叠好了放到她手里。
      “看着倒不比府里的小丫头差……这两件棉袄是淘换下来的,袖口破了洞,府里用不着。喏,这件给你娘。”
      “这么厚的衣裳,真的给我吗?”小姑娘不敢信。
      “给你的,你刘婶这点子破东西还能做主。”
      小莲花笑开了花:“谢谢婶婶!我拿给娘看!”
      身上暖和了不少,她高兴极了,甜甜地道了谢,怀里揣了那五十文钱蹬蹬蹬转身就要跑。
      她头一次赚钱,心里着实兴奋得很,昨夜里洗衣服冻得生疼的手现在也不觉得疼痒难忍了,她想马上回家,把钱和棉袄拿给娘看。
      刘婶子又加了一句:“慢点跑!下回等天亮了再来!”
      “好!”
      看着小女孩欢快的背影,年过四十的刘婶叹口气。
      “才这么小呦……”

      身上的棉袄真暖和,她还从没穿过这么厚的衣服,料子也精细许多,虽然不是什么好衣裳,可她自小穷苦,只觉得这是大大的宝物。
      一高兴就跑丢了路,到了一处精巧的小院门口,她犹豫着想该往哪个方向走。
      正巧院子里厢房中走出一个丫鬟,是府里大小姐屋里的丫鬟梅月。梅月盯着她上下看了一圈,笑了,拉着她往屋里走,嘴里一边说着:“合适合适,真合适。”
      小莲花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刘婶要把多给的钱和衣裳要回去,心下不免有点着急。

      进了屋子,马上觉得身上说不出得暖和。四角的小香炉袅袅散着香气,绫罗的绡帐前摆着乌檀木的圆桌和方椅。
      一个仙女似的漂亮女子坐在那里,见她进来,盈盈地立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小姐,这是外头给府里洗衣服的珍娘的女儿,家住在街角娄子巷,平素也是老实灵巧的。”
      那小姐正是陈府里的千金。长得秀美恬静,肤白如脂。脸上却带一丝愁容,下巴瘦得只剩一个尖。
      陈小姐俯下身来看着小莲花儿,缕缕发丝间散着好闻的香气。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细细软软的极好听。
      “我叫莲花。”小莲花儿乌黑的眼珠看着陈家小姐。
      她没见过陈家小姐,只听二胜夸过这小姐好几回,说她“美得像朵水仙花儿”,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可惜要嫁到南方去了。今天见了,果然是极好看极好看。
      梅月提声:“盯着我家小姐做什么,不懂规矩!”
      “又不打紧,她只是个孩子。”陈小姐还是笑盈盈,“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因为你好看!二胜哥哥说小姐像仙女一样好看,我没见过仙女,但画上的菩萨没有你好看。”小莲花脆生生回答。
      陈小姐听了一愣,没有血色的脸上有了丝红晕。

      她亲手拉着小莲花走到桌前坐下,察觉到莲花的手生了冻疮一碰就疼,细心地差梅月去拿了盒药膏,递到莲花小手里。
      莲花开心地道谢,只觉得今天真是太好了。
      那陈小姐看着小莲花儿:“也不用谢我,你帮我个忙,可好?”
      小莲花儿点头。小姐冲梅月示意,梅月拿出一封信。
      “这信你收好,千万别弄丢了知道吗?也不要让别人看见。你把它送到城北私塾的周先生手里,再把周先生的回信带回来,一定要让他写回信,听明白了吗?”
      “悄悄给周先生,再带回信来,听明白了。”
      紧接着,小莲花儿的手里被梅月放了两块银角子,银灿灿的。她眼睛都放了光。
      陈小姐开了口。
      “这是二两银子,办成了回来,我再给你三两。你看可好?”

      是银子!有了银子,她就可以去请出诊费很贵的大夫,也可以买好吃的东西给娘补身体了!小莲花儿小小的脑袋已经被惊喜沾满了,高兴地抬头问。
      “这个,真的给我吗?”
      “自然是真的。去吧,早去早回。”
      梅月小心地把信放入她怀里,送她出门去。
      一路上叮嘱她:“得了回信马上回来,见了先生,就说小姐都生了病了!”

      直到出了陈府大门,小莲花心里还是高兴地想马上跑回家去。可是想起陈家小姐的嘱咐,她忍住想马上回家告诉娘的念头,拔脚向城北跑去。

      城北有一家私塾。私塾里有个周先生。
      这周先生其实年轻得很,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肚子里学问也很多,比城里许多年岁很大的老先生的学问都好。这周先生长得还很好看,眉目俊朗,颀长的身形,再加上那淡淡的温润的性子,好多人家的闺中小姐都有意无意派人往他那里跑。

      跑了好几条街,太阳渐渐升起来,街上人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小莲花护着怀里的信和银角子,小心地跑着,终于来到了私塾门口。
      里面隐隐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已经有好些人来上早课了。
      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书童。小书童人小鬼大,看着莲花手里的信件,早就明白了,就要关门。
      “又是给谁家小姐来送信的吧?我家先生不会收的。你赶紧走吧。”
      莲花急了,见不到周先生,送不了信,就拿不到回信,怀里的银子就要还给陈小姐,娘的药就买不了了!
      她情急之下一缩身,直接从门缝里钻了进去。那小书童傻了。
      “哎,你,你怎么跑进去了!你回来!”

      小莲花早就一阵风一样跑进去了,她跟着读书声往里跑,手里紧紧攥着信。也不知跑了多远,读书声越来越近,到一个拐角,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她冷不丁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哎呦!”两声疼叫响起。
      小莲花倒在地上,屁股和脑袋生疼。她抬头看到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少爷,也是七八岁的样子,一身富贵,倒在地上,脖子上晃荡着一圈璎珞,脸上却有个红色的巴掌印。
      她忍不住盯着他脸上看。
      “你看什么看!”男孩捂着脸。一脸怒气地起身。
      “野丫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也是突然拐出来的……”
      “还顶嘴!你是哪家的丫头,这不懂规矩,撞了本少爷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我才不给你磕头,我娘说我不能给任何人磕头。”
      “我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跑。”
      那臭脾气的小少爷拦住莲花,她往左一步,他就往左,她往右,他就叉腰伸腿。
      小莲花也没发脾气,好好地道了歉。
      “是我撞了你,对不起。”
      “你——我以为你能多有骨气,这么快就道歉。”
      女孩这一礼貌,少年倒显得蛮横。他心里不服气。
      小莲花心里还有事,没理会他:“我已经道歉了,你让我过去,我要去找周先生。”
      少年眼珠子一转,恶作剧之心顿起。
      “周先生啊……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你可以跟我来——”说着,突然抢过莲花手里的信,就要拆开看。
      “又是谁家小姐送来的情书吧,啧啧,居然交给一个跑不利索的小丫头。”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无赖,喊着“还给我”就去抢信,可那少年比她高一个头还多,手举着她怎么都够不到。
      她急坏了,见那少年没有还她的意思,情急之下一口咬到少年胳膊上。
      少年嗷嗷直叫,真叫她把信给抢回去了。

      小莲花不管那少年如何跳脚,气喘吁吁闯进早课的教室,却没在屋里看到周先生。早课的幼童都是自觉在背书,只是此刻都呆住了,齐齐看着她。
      她也不管,直接问第一排的小男生:“周先生去哪了?”
      小男生呆呆地指了指院后的厢房。
      她蹬蹬蹬穿过教室,从另一扇门跑出去,径直跑向那间厢房。

      那间房中,周先生正从地上捡起个碎掉的茶杯。旁边坐着个怒气冲冲、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
      “不成器,不成器!”
      “大人不该在外人面前打少爷那一巴掌,方少爷这个年纪,最受不了委屈。”
      那中年男子就是本地的方知县,刚才被小莲花撞倒的那个小魔王就是他的儿子方蓬生。方蓬生混世魔王不爱读书,一见到先生的面就把老爹气得摔了杯子,挨了一巴掌跑走了。
      “倒叫先生看了笑话,拜师跪茶,他居然敢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都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他,养成这么顽劣不堪的性子。——先生啊,你可不能不收他!本官就这么一个儿子,旁人家里五岁就开蒙,就他死活不爱念书,请了十几个先生都被他气走了,再这么下去,别说考状元了,秀才都考不上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先生,你放心,该打就打,该罚就罚,都随先生的规矩去办!”
      周先生被方大人抓着有些尴尬。方大人那脾气不像个文官,倒像个战场下来的武将。
      “……学生受了束脩,为人师表自当尽力……”
      方大人也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不好意思的松手。
      “先生,不然——你还是先去换件衣裳吧?”
      周先生胸前洇湿了一片,是刚才方蓬生顶翻的茶杯。

      就这个时候,小莲花气喘吁吁跑进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是,周先生,吗?”
      周先生有些意外,看着小女娃下意识点点头。
      小莲花没有急着把信给他,而是行了个礼。
      “先生,我叫莲花,我有要紧事请跟您说。很着急的!”
      她记得陈小姐的嘱托,不能让人看到信。她把周先生拉到里间的书桌前。
      方大人看二人进了里屋。
      小莲花手里的信举起来,晶亮亮的眼神,也不说话。周先生接过信,看了信封上的字迹,明白了。但他露出了痛苦迟疑的表情。
      “先生,你看看信呀!”莲花见他迟迟不打开,着急了。
      周先生叹了口气,打开信,看起来。小莲花见他终于开始看信,便主动去研桌子上放着的墨,小心的一下下磨好,又吃力地拿过一张纸,端起一支毛笔,递到刚好看完信的周先生面前。
      那周先生心中早已是缱绻惆怅,信中心上人要他勇敢去上门提亲,但他一穷二白,终究还是勇气不足,担心耽误了姑娘的终身。
      他接过莲花的笔,却迟迟没有去落笔。莲花急了。
      “先生,写信的人生病了,你不担心吗?”
      “她怎么样?严不严重?”
      小莲花郑重地点头。
      周先生还是矛盾。
      “像我这样的白身,配不上她……她还是遵循父母的安排,更好……”
      小莲花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不写回信,她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我娘说,兰花和艾草的香是合不来的,不能勉强放一块。陈小姐和先生都是兰花,就该开在一处。我娘还说,只有好人和坏人是不配在一起的,先生,你是坏人吗?”
      话浅显直白,周先生却空前清明。他笑着摸摸莲花的头。
      “你说的对。”
      周先生挥笔写下回信。莲花如释重负。

      莲花迈出门来,拍拍怀里揣着的先生的回信,志得意满,就像考中了状元。
      方大人从窗户里看着小莲花像一只小雀一样跑走,回想着刚刚不小心听到的对话,他自然不关心书生小姐的莺莺情事,但这个才六七岁的小姑娘让他有些意外。
      “ ‘兰艾不同香,自然难为和。’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这孩子不简单啊。”

      莲花并不知道陈县令的心事,她开心地要回去送信,然后就可以去给娘请大夫了。
      她原路返回,一阵风似的高高兴兴穿过满屋子垂髫童子的教室——
      那门口被先前那少年悄悄布置下机关,一根线连着一盒墨汁,就在她头顶。
      那些童子也不敢出声提醒,躲在门口的少年还在呲牙咧嘴威胁他们噤声。莲花跑近了,眼看着要绊倒,少年满脸都是欢呼雀跃的期待。
      等她一脸黑不溜秋脏兮兮的时候,他一定要插着腰好好笑话她一番,让她刚才瞧不上他!
      谁知道,小女孩都没停下脚步,轻轻巧巧抬脚就迈过去了。好像还有句“哼”远远飘过来。
      说她运气好,方蓬生绝不相信!他咬牙切齿,确定那小丫头肯定是在鄙视他!
      不行!一定要出了这口气!

      方蓬生跟出去,只见莲花已经跑到大门口,正扒着门边迈过门槛。方蓬生想也没想地从地上团起一个雪球,三两下握紧,就大声喊住莲花。
      “喂!臭丫头!”
      莲花回过头,正看到哪个大雪球朝她飞过来,正面砸在脸上!
      方蓬生欢呼声刚起就戛然而止,像吊在半空被惊吓到的鸭子——
      他惊恐地看到小女孩倒了下去,传来身体滚落的声音,然后是门童一声惊叫。

      方蓬生跑过去,看到那小女孩从台阶上滚落在地,手还仅仅攥着一封信,额头一个伤口,头下慢慢流出一片血来。
      他傻了。
      旁边散开的雪球里,有一块石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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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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