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欠我一场婚礼

　　第一章谁没傻过
　　温暖的午后，阳光洋洋洒洒在石阶、在草地、在漂的白净净的棉布床单。慵懒的睡着，偶尔眯起眼睛，看过往的人，不期待谁来与不来。
　　却忍不住看床边的洞洞拖鞋，心像那些洞一样，空的没有悬念。就因为要了多少都觉得少，才总是嫉妒窗边不知谁家酣睡的野猫。不管苦与甜，日子都是她自己选的，选了就是选了，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逃。就连一个不开心的借口都给不起自己。
　　三年前，布灵做了一个时至今日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为了保守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逃离遍体鳞伤的爱情。三年前，布灵二十六岁，大学毕业，在国外读了研究生，也算学成归来，回到自己母校一边继续攻读博士，一边任职在院系学生办公室，管管学生工作，跟教授做做项目，简单而充实。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工作受人尊敬，收入稳定，时间规律，寒暑假，说出去冠冕堂皇，先煞旁人。感情上，布灵有个在一起六年的男朋友，六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这个人，就好像在布灵的生活里出现了一辈子那么久。
　　从布灵情窦初开的时候，蓝天蔚就在，在她的书桌旁。三八线的另一边。蓝天蔚是布灵印象里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被女同桌欺负了会还手的男孩子，占不到一点便宜的布灵哪肯善罢甘休，一场关于三八线和橡皮的战争从此就打响了。
　　蓝天蔚说当年他就给自己立下誓言，一定要把这妞搞到手，只可惜当年他失败了。其实他们只坐了半年的同桌，两人就被分到不同的班级了。虽然他总是跑来闲晃，找借口惹她生气，但是没了近水楼台，谁还会想念一个因为半块橡皮都不肯让着女孩子的讨厌小子。像布灵这种心思早熟的女孩子，自然会喜欢那些已经过了抢橡皮的幼稚阶段，会哄人会约人的大男孩。但或许蓝天蔚早些开口要做她男朋友，她没准会答应吧，即使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布灵，是不是就会因为被爱而爱呢。
　　事实上，当年蓝天蔚确实开口表白了的，只是时间不巧，在布灵答应成为另一个受欢迎男孩子的女朋友的那天晚上。在那个年头，互联网才是刚刚兴起的新鲜事呢，很少有人家有电脑，有电脑也很难说什么是互联网，那个时候都是宽带拨号上网。这么说吧，2000年，腾讯□□注册用户仅有十万人，而在2011年的时候，□□的同时在线用户就已经一亿四千万了。这两个十四岁的小屁孩那时就是用□□在讨论要不要成为男女朋友。蓝天蔚那个时候家里有电脑，有网络，每天放学回家吃过饭都会在网上和布灵闲扯一会，布灵则总是跑到家楼下的网吧，直到天黑了才回去。一来二去，和网吧的人都混熟了，网吧老板有时怕天黑回家不安全，还吩咐网管把她送回去。而这个□□号，布灵一用就用了一辈子，蓝天蔚呢，从三年前，就再没登录过。
　　布灵成了另外一个男孩子的女朋友，而蓝天蔚把网名改成十年磨一剑，继续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对布灵来说，好像从未缺少对她有好感的男孩子，她喜欢在男孩子堆里混，也喜欢讨女孩子芳心，她喜欢高个子，会打篮球，可以不帅，但是要在人群中出众的男孩子，喜欢长的漂亮，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总之，她身边总是有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像花儿一样，把生活装扮的五彩缤纷。
　　叶子说，小时候家里穷，长大后就需要很多钱才能有安全感；小时候缺爱，长大后就需要很多爱才能有安全感。
　　对于布灵来说，小时候真的就是缺了那些爱。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哪个小朋友会愿意承认没人爱自己呢。从布灵有记忆开始的生活里就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三个人在三个不一样的城市，过各自的生活。布灵在外公外婆所在的城市，从幼儿园开始，到三年前布灵离开。小时候每个寒暑假，妈妈都会休年假带布灵天南地北的走一走，起初会去爸爸所在的城市，后来，就不会去了。她猜测，可能他们的感情已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即使有一个孩子出现在门前，也无法弥补破碎婚姻中谁的错。在此之后，她的童年便不太知道爸爸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们一直说布灵是个早熟的孩子，可能因为从小读了太多言情小说，也可能从太早就开始自己处理自己的生活和感情。布灵和我说，其实无论小时候多希望爸爸妈妈能在身边，她都没有想过让两个人重新在一起，不管可能与不可能，她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她说不管因为什么，两个人如果不相爱了，强加任何条件让他们在一起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她说她可以喜欢一个人又不喜欢了，爸爸妈妈自然也有这样的权利。她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十二岁，那时的我还在因为每周只能看见一次爸爸，他却要给我留很多家庭作业而怨恨，恨不得不要见到他就好了。
　　布灵从小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家长们喜欢的类型，长的水灵，能说会道讨人欢心，学习成绩又好，没有哪家家长不同意自己的孩子和布灵玩。前一阵在朋友的婚礼大家还打趣提起，当年布灵不管和大家在一起怎么傻玩，成绩就是很好，其他人回家只有挨板子的份儿。她第一任男友葛文斌爆料说，当年两个人约会根本不用偷偷摸摸，从来都是布灵光明正大来家里，他妈总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然后喜气洋洋地跟邻居说，“人家孩子学习好，来跟我儿子一起学习，多好”。
　　“数理化是没学多少，学的都是生理卫生啊！”
　　“你小子当年没少占着便宜，哥儿几个都眼红很久了好吧，甭在这得便宜卖乖了。”布灵一铁磁，闻暴，光明正大追了布灵好多年，无果。他说话的时候我不禁瞧过去，四目相对，我只礼貌的回了个微笑。
　　其实布灵少女的第一次并不是和葛文斌，这个事葛文斌是知道的，并不是因为当时他多有经验，而是在发生关系之前布灵端坐在床边告诉他的。没人知道和布灵第一次的是什么人，我只在布灵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时候瞥见过一张照片，非常英俊帅气的一张脸，面庞白皙，眼睛鼻子有点像欧洲人，隐约觉得哪里和布灵有点像。她说她是在家楼下的网吧遇见这个男人的，其实遇见过很多次，这男人精致的脸莫名地吸引了她。她总是选一个他侧面远一点的位置坐下，这样她就能偷偷地看他清晰的轮廓，深陷的眼窝，弯弯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直而挺的鼻子。纤细干净的手指，总是不停在键盘上敲打。大约在遇见他几次后的一个周末的午后，她下决心要邂逅一下这个她用漂亮来形容的男人。她用网吧的木马系统盗出了他那台机器的□□号码，加他为好友，就聊了起来。一个女孩子自找的邂逅，明晃晃的勾引。我想她应该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与其说谁要了她的第一次，不如说她睡了她自己。
　　事实上，她和这男人只发生过那一次性行为，也就真正出去约过那么一次会。当第二天早上他拥着她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她就知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打算有过。值得一提的是，他俩虽然不同岁，但生日是在同一天，月历七月十五，鬼节。后来的这些年，每当路边聚起了晚上烧纸祭祀的人群，他们都会致电相互问候。虽然只是年少冲动时的过客，但这份特殊的缘分让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直到我们都联系不到布灵，鬼节依旧是他们约定的日子。
　　说起来葛文斌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他始终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所有他们身边的朋友始终都认为葛文斌是那个占尽了所有好事的人。
　　葛文斌很多年后都再没见过布灵，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很平淡。这次婚礼，很多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仿佛又从记忆的深渊浮出水面。有小时候谈过对象的，打过架的，争过风吃过醋的，也就交情不深叫不上名字的。对我来说，只淡淡的坐在一旁，听大家回首那个年头的故事。年少的轻狂事迹说起来都显得有些羞涩，那时看的比命都重的青□□情只能搭配傻笑才敢谈起，藏了多年的糗事倒是都高喊着惟恐有人听不见。那个曾经因为和女朋友分手而在自己手臂上留下深深一道疤的哥们至今还单身，朋友们打趣说，
　　“老铁，你说你这是因为点啥啊？”
　　“因为爱情！”大家异口同声。
　　葛文斌喝潮了抓住身边的闻暴。“你说你当年是不是喜欢布灵？”
　　“这事还他妈用你说？全世界都他妈知道！”闻暴并没甩开被抓住的手臂。
　　“那他妈是我对象，你追我对象干你妈！”葛文斌喝多了，有点出言不逊。
　　“我光明正大追你对象，我也没给你戴绿帽子，你吵吵个J8。”
　　大伙见状不对，赶紧帮着打圆场。我看了一眼闻暴，他瞥见我，也没说话，目光就移开了，脸上还带着刚才对话残留的不耐烦。
　　葛文斌对闻暴心存芥蒂也很正常。葛文斌当年也算是风云一时的校园人物，校篮球队队长，据说曾经很花心，有很多女孩子暗恋，可一个不小心，和布灵好了好几年，直到两个人去了不同的学校，再没法坚持。葛文斌这些年在旁人看来再幸福不过了，虽然布灵不是什么在人群中闪光的大美人，但也算古灵精怪招人喜欢，青春期处对象能这样名正言顺的领回家，布灵也从来不吝啬零用钱和时间跑出去一起疯。但对于葛文斌来说，布灵就像一只树丛里的萤火虫，远远看上去那么美，吸引人慢慢走近，追的近了却又丢了；你伸手触屏，它就在那，你却永远不能独占它的光芒。布灵第一次的事葛文斌虽然没再提过，可心里确实难受过吧，我猜。除此之外，布灵确实给不了他恋爱的安全感，她总是任性的飞舞，寻找着人与人之间哪怕一瞬间的感觉，在人群中欢笑、萦绕。
　　闻暴追布灵这事，当年就惹的葛文斌超不爽。这算怎么回事啊？两个人在学校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抢女朋友啊。两个人为了这事还兴师动众打了一架。闻暴是学校的混混头子，打架这种事是家常便饭了，不过他其实没想要和葛文斌因为这事打架，他也知道布灵不可能像战利品一样，打赢了就到手了。他就是单纯的想追。但葛文斌就是不爽，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口气好像只能从闻暴身上出了。
　　两人要打架的事在学校闹的沸沸扬扬，谣言传的那叫一个热闹。本不张扬的布灵瞬间就被妖魔化了，比较流行的版本是布灵和葛文斌搞对象，同时又和闻暴走的特别近，两人背着葛文斌有一腿，结果布灵还装可怜到葛文斌那里说闻暴做了过分的事，卜拉卜拉的大概这样。反正帅哥身边的女人在谣言中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打架的事人尽皆知，布灵也不例外。不过她既不是从葛文斌那听来的，也不是从闻暴那；而我告诉她的时候，她显然已经知道了。直觉告诉我，是蓝天蔚。因为他和闻暴葛文斌都很熟，也正因为如此，自从布灵拒绝他之后，他再没开口提过任何关于两个人的事，哪怕是每天晚上上网聊天，就好像他从来没开过口表白，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在打架之前，布灵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她知道，这架早晚都得打，一方面葛文斌就是没有安全感，她也给不了，因为她觉得她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给他当女朋友，她做过的事也没瞒着，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但她也做不到和其他男孩子没有交集。另一方面，闻暴确实追的太大张旗鼓了，她不止一次两次告诉他不可能，两个人能玩这么好，就真没必要非搞成个男女朋友折磨彼此。葛文斌能忍她，他闻暴绝对做不到，到时候连朋友都没的做。还有个原因，她没和闻暴说，她也是事后几年才告诉我的。
　　架终于还是打了，几十号人黑压压在学校外面，外加上早早去看热闹的。布灵就坐在窗边的书桌旁，任凭周围的人大惊小怪。
　　“布灵你倒是下去看看啊！要真打起来了，那闻暴可不是手下留情的人”
　　“布灵，听说学校保安报警了，你倒是下去看看。”
　　还有跑来为葛文斌打抱不平骂骂咧咧的。
　　看着真打起来了，布灵才不慌不忙下楼了，从四楼走下去，径直走向校门口。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葛文斌在篮球队，自然是不矮的，闻暴比他却还高半头，加上被叫来打架的，早已混乱成一团。虽然这架大家打的都不真诚，根本没什么苦大仇深的，里面好多人都认识，但架势拉开了，又不好不动手。
　　布灵一出现，闻暴最先停了手，放松警惕的他还多挨了葛文斌一拳头。众人见两男主角都停手了，自然也就散开了阵营。
　　“打完了？”布灵看看葛文斌又看看闻暴，两个人却谁也没做声。
　　“打完了走吧！”说完布灵就径直走了，留下两个人四目相对不知所措。这架还打不打，身后的哥们们也都不知所以然。
　　“走啊，你俩！”见没人动，布灵回头吼了一句。
　　闻暴摆摆手，示意哥们们都散了。葛文斌抹了抹嘴角的血，跟在布灵身后。看热闹的众人都傻了眼，看着两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就这么一言不发跟在布灵身后。
　　布灵说，那天晚上三个人去喝酒了，只字没提打架的事，也没提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事。就是闲扯，谈人生谈理想，谈生活的美好和操蛋。她说葛文斌满心委屈还不放手就是因为不甘心；她说闻暴追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她需要保护；她安于现状是因为既然都不是爱，那谁都一样，大家开心就好。
　　夜很静很浓，霓虹早已夺了星星的光芒，路灯就那么排排站着，无心地守候着心爱的那条街，任凭车辆川息，世事变幻，路还是那条路，哪怕街边换了门店，市政换了绿化带，哪怕拓宽了车道，重铺了沥青，哪怕修起了高架桥，哪怕换了新的路名，在我们心里，路还是那条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路。有些情，有些人，变了，却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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