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爱情

　　贝吉塔在熟悉的布里夫馆建筑外踌躇着，他内心地嘲笑自己居然不敢敲门或者直接进去。为什么要来这里？无论以前有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他和她现在已经毫无关系，为什么他一到地球就甩开随从直接飞到了这里？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访问故人的习惯了？

　　五年前他和布尔玛的分别并不愉快。殖民地的赛亚人躲过了弗利萨的大屠杀，他们找到了他，他们需要他们的王子保护他们，领导他们。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义务，也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他告诉了布尔玛一切实情，然后希望她跟他一起走。

　　“你是在求婚吗？”布尔玛兴奋地说道，她16岁时就梦想着得到一位王子——她已经得到了，现在这位王子即将成为国王，而他要她跟他去他的国度，“请求我成为你的王后？”

　　贝吉塔皱眉：“赛亚人不会喜欢国王娶个外星人。”

　　“哈？！”布尔玛睁大眼睛，然后她想到了什么，“所以说你让我跟你走是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贝吉塔别过眼睛，他已然知道了结局——她不会跟他走。

　　布尔玛双臂抱在胸前：“我想要你说清楚，你让我跟你走是什么意思？”

　　贝吉塔看看她，没有说话。

　　“你还是会结婚，对吧，和某个高贵的有尾巴的猴子姑娘。”布尔玛嘲讽地说道。

　　贝吉塔有些被她激怒了，他冷笑了：“当然。合法的继承人是王国稳定的重要条件。”他很高兴看到他的话让她脸上闪过一丝阴影，很好，他的回击很有力，他也激怒了她。

　　“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个混蛋呢。”布尔玛摇头，“我居然会……”她自嘲地笑笑，耸耸肩，“好吧，答案是不。我不会去给你的合法婚姻埋下定时炸弹。”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听她这样明确地说出来，贝吉塔的心还是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祝你在你的猴子王国统治愉快。”布尔玛白了他一眼，“不，我不希望你愉快，我希望你一直痛苦而无奈，直到你死的那一刻。而我，我会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幸福地度过我的人生。”她补充道。

　　一瞬间她被按在墙上，两只手腕被抓着固定在头上，脖子上多了一只有力的手，眼前一张淡然的脸，距离如此之近他呼出的热气令她的脸发痒，他转一下头，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注意你的用词。”

　　布尔玛毫无畏惧地看着他：“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抬一下下巴，“要杀了我吗？你尽可以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

　　“噢我确实这么觉得。”语音刚落她脖子上的手收紧了，紧到让她无法发出声音，但又不足以妨碍她的呼吸。她继续毫无畏惧地看着他。

　　贝吉塔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更生气，猴子，还是她的诅咒，还是她会找别的男人，还是她认为他不敢杀她，但他确实无法让手指捏得更紧，这一点尤其让他生气。

　　下一秒钟他亲吻了她，她热情地回应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在调情。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再没有回头。

　　贝吉塔叹口气，摇摇头驱散回忆，他还是无法决定到底要不要进去，这时门开了，一个紫色头发的小男孩背着书包咬着面包冲了出来，差点撞上他。

　　“对不起，先生。”男孩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着不远处幼儿园的校车跑去。贝吉塔清楚地知道这是布尔玛的孩子，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男孩实在是太像他的妈妈了。

　　果然——她找到了更合适的男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吧。他想转身离开，但双脚似乎有独立于大脑的想法，迈进了大门。布尔玛站在庭院里笑嘻嘻地看着儿子的背影，看到贝吉塔的瞬间她挑起一侧的眉。

　　“嗨。”贝吉塔说。

　　“……”布尔玛沉默了一会，“真是稀客。”她说，礼貌而温和。贝吉塔想象中会她见到他时可能的尖刻，嘲讽，诅咒，痛骂一个都没有。

　　“在邻近星域访问。”他说，“回程在地球上补充……燃料。”事实上完全不需要，但他还是让舰队绕了一下。

　　“噢。”布尔玛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贝吉塔跟着她走进房子。

　　“很难想像你现在的身份居然没有一大队随从和护卫。”布尔玛让机器人端来咖啡，自己递给贝吉塔。他接过来，这香味充满了回忆。

　　“他们都很忙。”他说。气氛真奇怪。他不喜欢他们之间这样客气而礼貌，这和他记忆中完全不同。他看到熟悉的桌子上多了很多照片，包括布尔玛和一个陌生男子的礼服照。他知道那是地球人结婚仪式的一部分。他咬了咬牙。

　　“所以说你没有和那个刀疤脸复合？”他指指照片。

　　布尔玛轻笑了：“没有。”她说。

　　“你丈夫看上去不像是武士。”

　　“不是。”布尔玛从机器人手中接过自己的咖啡，啜饮着，她看上去非常平静，“他是我父亲朋友的儿子。医生。很好的人。”贝吉塔试图从她的言语中找到一丝情绪波动，然而他找不到。他摇头，如果她歇斯底里，咒骂他，嘲笑他，他会舒服的多。然而现在她只是这样淡然地跟他谈话，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他有些恍惚，他以为那时他们之间有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这五年来他一直无法对她释怀，那些争吵，那些亲密，都变成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他觉得失望，又有些生气，她怎么就能这样轻易地放下那些过往，真的——这样幸福地生活着，而留下他一个人困在那段感情中无法自拔。

　　“贝吉塔？”布尔玛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抬头看她。

　　“我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布尔玛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

　　“不……不需要。”他艰难的说。他悲伤地发现她现在对他仅仅像是一位故人。他一直以为爱的反面是恨，然而现在他才知道，是冷漠，是心如止水。等等，爱……什么时候他承认自己爱过她了，以及，她爱过他吗？他根本无从知道。

　　“你的儿子很……”他看到另一张照片，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有活力。”布尔玛对他的用语轻笑了一下。

　　“他三岁。”她说。

　　“噢。”贝吉塔端起咖啡，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孩子的年龄。他喝了一口，香醇而微苦。

　　他再也不回来地球了。他对自己说到。她的诅咒全部应验了，在她幸福的同时，他的余生都将痛苦而无奈，并且——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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