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万里不如君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夜色下的秦淮河畔比白日里要热闹许多。

　　在夜色的映照下，幡楼下那飘扬的“怡红”“醉院”等字样的彩幡更显得糜烂至极，这里的人过的是处处笙歌，纸醉金迷的生活。

　　远处的勾栏中，歌女缥缈的唱着醉仙歌，喉清韵雅，混着琴音铮铮之声，颇有些凄凄切切悠扬婉转。一众醉酒的公子哥见歌女长相清丽，便免不了一阵调戏，女子虽推拒但抵不过淫威，只好含泪委屈。
　　不远处桥上花灯别致，男子总会提着一盏精致的花灯，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掉在地上的手帕拾起，交给对面小姐，温声道“可是小姐的手巾”这时女子总会欲遮还羞，福身一拜，娇羞道“是，多谢公子”此番便会成就一段佳话。

　　不知因何勾栏前一片乱糟糟，少了商女的歌声与琴声，倒多了些许的谩骂声，片刻人群散去，一位白衣书生捂着身体站了起来，身旁商女低低啜泣，原是这位文人方才见一众公子哥欺侮一介弱女子，上前相劝不成反被打了。不知是谁感慨时节吟了首杜牧先生的《泊秦淮》呢？

　　这一段小插曲并未给秦淮河带来任何影响，河畔依旧热闹非凡。

　　河畔中央停靠着一艘画舫，画舫以红色为主，缀以流苏，尽显华贵。点点烛火透过窗柩散着余热，画舫内静谧依旧，只余青烟缭绕和落子的声音。
　　“闲敲棋子落灯花....覆水难收，落子已定，终不过一首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一个温润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清清浅浅，不卑不亢。

　　一盏烛火被人点亮，映出声音的主人，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薄唇如樱，素袍玉簪，清韵淡雅，只那眼睑微垂，遮住了几分神色。

　　“皇上宫中传来消息说，玉贵妃逝了”

　　那人执子之手微顿。身侧人垂低下头不再言语，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明明灭灭的烛火将二人的轮廓勾勒的忽明忽暗，烛火哔啵一声打破室内的沉静。

　　他说“葬了吧，葬在西山，在为她.....种些鸢尾。”声音起伏不大如一片落叶掉入湖中，荡起圈圈涟漪，片刻便晕散开去。

　　身侧人抬首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确定眼前的男人无话之后方才躬身退出。

　　“当年你将这江山交于我时，山河万里，锦绣如画，如今残破不堪，你可后悔可恨我？”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见任何起伏。
　　他抬首，望向船头，那里不知何时占了一个人，对月而站的那人一身玄服，腰侧一把长剑，眉目依旧，看向他的神色如往常一样平平淡淡，没有丝毫波澜，只那眸中多了些凉意与疏离。疏离吗？他低头苦笑一声，握着酒盏的手不易察觉的有些发抖。

　　他说“秦连，玉儿死了”

　　秦连握剑得手紧了紧，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她因何而死？你曾答应过我，会好好待她.....”

　　他抬头对着秦连的目光淡淡一笑，他问“秦连。若玉儿不是死你会回来吗？”

　　秦连浑身一僵，看向他的表情带着惊疑不定。他起身走到秦连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河岸上依旧热闹，灯火通明，半夜已至人未减反增，闹声渐大。

　　他问“你觉得这秦淮如何，其实秦淮从古至今都很繁华，此刻的秦淮，连朕见了都觉得....”
　　“祁苏，你本不该这样，你应是一个明君.....”秦连打断他的话。
　　祁苏看着他，说“明君身侧应有贤臣，可朕的臣...又在何处”

　　祁苏目光灼灼，看向秦连的眼中是不加任何掩饰的热切。秦连别过眼，他说“我也是为你好。你为君我本该为臣，可....”

　　“为我好？”祁苏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他道“几年不见，秦公子说话愈加好了，好一个为我好啊”祁苏笑的肚子发痛，眼角依稀有些发胀，夜风微寒，将眼角的酸胀吹去，只留一片干涩。
　　这样的祁苏秦连是第一次见，他有些恍惚，当年的祁苏该是怎样的？温润如玉，还是芝兰玉树，风流优雅？

　　祁苏止了笑，他问道“那朕问你，你当年因何离开？”

　　秦连注视他半响，嘴唇动了动，终究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见他模样祁苏冷笑一声，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他道“你不说朕也知道，慕子瑜待你情深义重，只可惜，朕当年....”

　　秦连蓦然回身，一把抓住祁苏手腕，目中带血，隐忍道“我与子瑜清清楚楚，你怎可毁他清誉”

　　祁苏脸色有些发白，手腕上的疼痛让他有种骨节碎裂的错觉，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看着他嗔怒的脸，祁苏扯出一抹笑来，道“清楚？清楚到夜夜同榻而眠，宽衣解带.....”

　　“闭嘴...”秦连目呲欲裂，拍向祁苏胸口的手不经意带了几分内力，祁苏被震得发懵，后退数步，扶着一侧依栏才勉强站起身体，嘴角一抹殷红格外刺眼，他不怒反笑道“恼羞成怒了不成？我可有说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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