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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遇到了幻境
盛夏时节,山中避暑,有钱人的消遣。
祁山风景秀美,是消暑的好去处。还有一年便是科考了,山中除了一座可上香游玩的寺庙,还大大小小的散落了无数的学斋。大一点的学斋物资齐全,交了钱的学子只需要读书,连衣服都不用洗,交不起钱的,在附近租赁简陋民房,也能混进去听上一脑子的学问,做状元夺魁的美梦。更有钱的,修了精致的宅子,既享受了仆人的悉心照料,又不耽误听学术大家的课。
徐渭,是其中之一。
徐渭本身学问不错,考个进士稳了。他的心不止进士。
山里面最著名的学斋,名向心。向心学斋连出了两届的状元,本朝三年一考,整整六年,是多少人的寒窗梦。有流言道,向心学斋的老师里面,有出题者。然而学斋规矩,学斋弟子三年内是不允许参考的。
年纪到了,不肯入学斋再蹉跎三年,徐渭带着一个洒扫的童子,住进了学斋旁边的一处小院。他心有些急躁,连听了一个月的课,没听出什么名堂来。他的傲气不允许他承认这样的课堂也有可取之处:不过是一些经典释义,每日背诵,抽答,讲解,讲的都是些烂熟于心的。
徐渭使了一些银钱,和向心学斋的弟子混了个眼熟。得知学斋的状元师兄们这个月十五会回学斋讲学。他焦躁的数着日子等着。
山里的生活并不如意,日落之后寒气侵染,盛夏也要盖上薄被,小仆在外面收拾碗筷,徐渭默了一篇文章,将笔一掷,向后瘫倒在椅子上。
“徐兄,长夜漫漫,不如饮酒。”
来人是杨临风,真正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光仆从就带了十余个。徐渭面上露出一丝鄙夷:不过是投了个好出生,也是蠢货一个。杨临风学问不精,每日呼朋唤友,又尤爱美色,因着徐渭的几分好颜色,老爱找他玩。
“杨兄请进。”徐渭和颜悦色的将人引进来。
小仆利索的收拾了书桌,书房不大,便在这书桌上摆出几叠下酒的小菜。杨临风匆匆一眼瞥见了徐渭墨迹刚干的文章,大声的夸赞起来,言语混乱,不知所谓。
两人推杯换盏间,竟是都喝高了。
徐渭醒来之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心里懊悔不该喝这么多的,还惦记着杨临风似乎也喝多了,不能让他在这里留宿太久,该让他仆从来把人请回去。眼前视线一阵模糊,再清醒时,徐渭瞪大了眼睛。
这绝不是祁山。
眼前茅草深深,颜色枯黄,他躺在草丛中醒转。站起来是,茅草没过了他头顶。
他曾在话本中得知,山中多精怪。自己这是被什么迷了心吗?他一路扒开茅草跌跌撞撞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手被割破了,满手细碎的血痕,痛得很。
终于走出了茅草丛,找到了一条主路。远远望去似乎有一处宅院。毫不思索的,徐渭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个纤细的姑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回来啦。”
“是的,我回来了。”
姑娘似乎和他很相熟。徐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上这么一句,任由姑娘拉着他进了院子,对着他手上的伤口大呼小叫,又取出伤药细心照料了伤口。
“怎么就能这么蠢呢。”姑娘小声的抱怨:“每次出门,都带伤回来。下次我可得跟着你出去。”
徐渭温柔回道:“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姑娘名唤辛辛,温柔貌美,娇俏又带着一点刁蛮。因为徐渭手伤了,辛辛照料着他吃了顿晚饭。徐渭下意识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还亮着呢,就吃晚饭了吗。
辛辛夹了一筷子青菜喂他:“张嘴。”
她脸上带着点埋怨的神色:“你又趁着我做事悄悄溜出去。给你讲了,外面很危险的。你不过是个凡人,这里的人捏死个凡人就踩死蚂蚁一样的。”
凡人。徐渭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厨房方向不知道什么东西响了一声。辛辛望了一眼。等徐渭吃的差不多了才起身去查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可能进了黄皮子,偷东西吃。”
徐渭起身要帮忙,辛辛按住他不让他动手,让他回屋子里面看书去。自己匆匆吃了几口,收拾了碗筷往厨房去了。
这里也有设书房。
徐渭在书房转了一圈,看到不少好书。桌上留着一篇写了一半的文章,字很好,风骨卓然。徐渭在心中默了一遍,当下惊叹,虽然只有半篇,这文章已经远超他的水平。他翻找书篓,又翻出了几篇已经写好的文章,水平均是上等。只是字迹有些不同。
这次奇遇,真是赚到了。
在他翻找书篓的时候,背后书架又发出了细碎的响声。徐渭没做反应,手上不停继续翻找。背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与破空声,一个砚台狠狠的向他砸来。
徐渭灵活闪避。砚台砸在书桌一角,将书桌砸了个凹陷,在地上滚了几圈,缺了角。
是一方好砚。徐渭心想。
身形站稳之后他环视四周,手上随手抄了根不知做什么用处的细棍子。一下一下的掂着。四周虽不见人,地上却有隐隐的脚步痕迹。徐渭凛声静气,正欲动手,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是辛辛:“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门没关。”
吱呀一声辛辛推门进来,手上端着热茶。
“以后进我书房,不用敲门。”
辛辛面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热茶放下之后,略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哥哥你手伤了,写不了文章,辛辛给你读书吧。”
略有些磕绊的读完一段后,辛辛似是满足的离开了。待书房门再次关上,徐渭脸上挂着的笑立刻消失了。
“滚出来。”
没有动静。
还是那个缺了角的砚台,砸向某处空地,砸出了哎呦一声。
“这位师兄,我不是故意要躲着的。”一个略有些稚气的男声:“自从你进入这个院子,我就无法显形了。”
“显形?你是妖?”
“不不不。”语气急得让人能脑补出对方在疯狂摇头,“我和你一样,是误入此间的人。每有一个新的男子进入,原来的人便会消失。”他语气低落下去:“辛辛昨日,也是叫我哥哥的。”
徐渭好整以暇抱胸,语气略有些居高临下:“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位师兄你肯定也发现不对了。这个小院,或者说,此间环境,都有问题。我猜辛辛可能是这里的地缚灵,她无法离开这里,会把每一个进入这间小院的男子当做哥哥。”
“每一个?”徐渭皱眉,要是遇到了坏人呢?
很快徐渭便知道了“坏人的下落。”
小院中有一间地窖,里面堆满了“人”。这些人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被绑住手脚,塞住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你看不见。我能看见,如果你到了我这个状态,你也能看到的。”
地窖落了灰,隐形男子一步一个脚印,徐渭跟在他身后。因为地窖光线昏暗,似乎能看到男子口中那些影影错错的“人”。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离开。”
男子苦笑:“你以为,这么轻易便能离开么。”
已经消失身形的人,辛辛是完全看不到也触碰不到的。男子说,一旦隐形,就再也离不开这个院子。除非,杀死辛辛的“哥哥”,就会取代他,成为辛辛唯一的哥哥。
“只有正常状态下,能走出这个院子。”
“按照你的说法,这个院子里面只会有一个辛辛哥哥,若是我离开,你们其中便有一人,能恢复正常?你既然知道规律,为何不走?”
自然是贪心一时,猝不及防,就走不了了。
徐渭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在屋中枯坐。待到夜深,烦躁的扯了扯头发,起身寻摸出一根绳子。
“你要干什么。”男子惊惶的声音响起。
“要么绑起来,要么滚出去。”徐渭满脸的躁郁。
男子选择了后者,麻溜的滚了。
徐渭也没能睡下,在强行平心静气未果之后,他挑了几篇不错的文章,津津有味的研读起来。
天将亮时,徐渭有了困意,在即将躺下之时,他敏锐的听到,院门被人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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